《坐看尘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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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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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这是打哪儿推出来的?”

“你那里呀。”

“胡扯!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说‘就是不喝酒’——因为洪琨不可能不喝酒,所以你一定会为了酒出卖少主的,然后你又要把老天爷和大伙儿搬来作证自己绝不反悔,那不就表明你自此再‘不喝酒’了吗?既然已经不喝酒,干嘛还给你?”

“你,你……”

某千零一次,花棘再次成功地将自诩,也确实不拘小节的洪琨气得几欲吐血。为了明天不用重新调度洪琨所管辖的东北边境要地雁城萧门分舵的工作,萧泽出语安抚已全然失了江湖威名的前辈属下。

“冷静一点,洪舵主,你该知道,花舵主从来不喝酒,所以,她要你的月池酒完全没用。”

“不对,少主,我还可以拿来卖。闻名天下的月池酒,每年却只酿一百坛,绝对能卖到十分可观的价钱。最近发现把铜钱往水里丢的声音非常好听呢,可惜我没那个闲钱玩这个。”

“你,花棘,你这个女人——”

洪琨真的快倒了,笑得正开心的众人根本无意上前解救,还是渌州分舵的副舵主萧岚上前熟练地捂住花棘的嘴,对萧泽道。

“少主,您才回来,就请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岚叔,交给您了。”

萧泽干脆地托予重任,便和兰尘先行离去,萧澈也冷漠地起身走了。余下一干闲杂人等继续观赏这斗了十几年的戏。

西侧的隐竹轩是萧泽在渌州分舵内的居所,有千百竿翠竹相映,格外清幽。当中三间房舍,作为近身女侍,兰尘被安排在萧泽卧房下手的一间小屋内。丫鬟们送上热水后就退下了,兰尘脱下斗篷,直接问。

“公子,您的义妹是怎么回事?”

“你先去沐浴吧,等洗完暖和些,我再告诉你。”

萧泽打开浴室的门,没有随风小筑那么豪华,但也非常好了。不知是谁吩咐的,知道这两人什么行李都没带,她们还送来了衣服。

再度回到房间里的兰尘,心情因为身体的暖和与清洁而好了许多。房里燃着火盆,萧泽正靠在椅子上,示意兰尘坐他对面那张软榻。

“认绿岫为义妹是在下午你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因为不可能让她也以丫鬟的名义住进来,绿岫又容貌出众,我却是才闹出了一场逃婚的风波,为免旁人胡乱猜测,只得如此。”

兰尘点点头,谢过萧泽周到的考虑,但却总觉得萧泽这么做有些奇怪。他未免太好心了吧,还是她有色眼镜过度?

当初兰尘想让绿岫住进随风小筑是为了她的安全,现在希望绿岫可以同到萧门来,则是为了她的今后着想。这时代的昭国女子想逃过恶霸的荼毒,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嫁个好夫婿,二是成为武功高强的女侠。

“不要这样看着我,话还没说完呢,认绿岫为义妹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萧泽有点无奈地笑着,他把手炉递给兰尘,“你不觉得绿岫和冯家人长得不像吗?她实在太漂亮。不过这一点,我只是存疑,因为把它和吴鸿的态度联系起来,更让人觉得不简单。”

“男人维护美女,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就算吴鸿是皇帝身边不得了的密卫,但绿岫温柔聪敏,而且她喜欢吴鸿,那么吴鸿的态度有点特别,这不算什么吧。”

萧泽摇摇头,“兰尘,你不了解吴鸿,他是那种自小就被挑选出来训练的密卫,在办事时,绝对不会去处理私事,而实际上,为皇帝卖命的他们也基本没有私人事务。再有,吴鸿现在人在临海,也就是说,东静王应该是吴鸿此番离京的理由,如此重要的事,为什么他会中途突然出现在冯家庄呢?”

“……真的那么难以理解?”

“弘光帝非常倚重密卫,不止依靠他们获取监控昭国臣民的动向,还用他们直接打击境内过大的势力,菘陵盐矿之事就是如此。所以,对我来说,吴鸿的出没,至关重要。”

轻描淡写的语气掩不住萧泽目光的锐利,兰尘静默半晌,问道。

“绿岫,会跟东静王扯上什么关系么?”

“我不知道。”

“那么,倘若绿岫果然不寻常,对你来说,是个麻烦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认这样身份不明的人为义妹?”

看着兰尘深深皱起的眉头,萧泽笑了出来。

“机遇总是站在危机身后的,假如我的考虑只在于怎样避开危险,那我永远也得不到命运的垂青。况且,我也不是满足于仅保得日子风平浪静的人。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抱着那样的希望,只有被风浪吞没的下场。”

闪烁的烛光在萧泽脸上投下了不定的阴影,却无损于他笑容的和煦与眉眼间的张力。兰尘没有再说话,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掌管”这个词所能赋予人的特质——沉静、自信,以及广阔的视野。

先天与后天的争辩有无数个版本,到底哪个是结论?

相同的经历,不同的人,不同的结局;相同的人,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结局;相同的人,相同的经历,不同的结局。

历史的黑色幽默精彩又拙劣,却总会让人无言以对。

或许,在笑的,只有命运而已……

拨了拨炭火,萧泽正要转移话题,丫鬟领着绿岫过来了。

“姐姐。”

绿岫拉住兰尘,叫得十分顺口,看见萧泽,却犹豫着。

萧泽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笑道。

“以后就叫我大哥吧,习惯了才不至于情急之下露出破绽。何况你已经答应做我的义妹了,那也就跟我家里的妹妹一样,不必见外。”

“……是,大哥。”

瞅着萧泽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兰尘不觉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拉着绿岫在软榻上坐下,并替她倒了杯热茶。

问了绿岫几句是否喜欢蕉雨楼里布置的闲话,萧泽转而告诉兰尘她们,苏寄宁远嫁京城的姐姐苏寄月最近要跟丈夫一起回娘家省亲了,她们若想见见这位书法名媛,可以跟自己同去,这样也能看望涟叔。

夜色在宁静的笑谈声中积淀得浓重起来,再一个时辰后,除了警醒的护卫,整座萧门都已经沉入酣然的梦中。隐竹轩的灯火也早就熄灭了,从这里望去,建筑物的轮廓在一弯细月下朦胧如蹲伏在地的兽。

萧门最高之处是萧泽从前所用的书房,现在,它还归萧澈使用。能在这样的深夜里还呆在书房的,自然也只有萧澈了。

靠着冰凉的柱子,萧澈无视寒冬凛冽的北风,冷冷投向隐竹轩的目光比寒风更没有温度。

今天,他回来了。十分意外,从来连小厮也不用的他,竟然带回一个平凡的侍女做近身丫鬟,接着,又来了一个极为美丽的义妹。

很奇怪,他对外人向来是不会关注的,更别说还让人如此亲近了。

带笑的唇角依旧是那样的温和又洒脱,二十年来什么都变了,他的那幅神情却总没有改变。

那个人,是他的——大哥!

第二卷 渌州琐事 第九章 听雪阁之会

作为萧泽的义妹,绿岫得到了萧门十分的礼遇;作为倾城美女,她则让萧门十二分地热闹了起来。

江湖上当然有佳人,但绿岫既然美得连萧泽都称为绝色,那大家趋之若鹜就毫不奇怪了。况且一般行走江湖的女子,再怎么天生丽质,都或多或少地有点经历风雨的沧桑影子,个性上,自然也是如此。

以嗜穿红色衣衫的花棘为代表,她很美,她武功很高,她脾气很怪,她绝对不能惹,所以,她是萧门渌州分舵的舵主,无人有异议。而她的丈夫,外表像书生般儒雅的副舵主萧岚,是门主萧岳的堂弟。放眼这昭国武林,敢娶花棘为妻的男人,自是非同一般。

而世上能有几个非同一般的人?

不肖说,肯定少之又少。

那么,温柔娇弱、清纯聪慧、知书达理、心灵手巧的美丽少女无疑是这些有点身手,或身手已经不凡的侠士们青睐的新娘人选了。

可惜,有天然一张“人畜勿近”冰山脸的二公子命人严密把守,大家连偶遇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能跟美人有所交谈,只是在少主的那个贴身丫鬟陪伴她散步的时候,才得见天人一眼。

兰尘拉绿岫出来散步的理由很简单,多看看人。

从前在冯家庄,都是同村族人,出门也见识不了什么,而这萧门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兰尘就是要让绿在人群中形成比较,不能让单纯成为单蠢,不能让痴心成为痴愚。这正如她不仅让绿岫读诗,也读史、读经、读传奇,书只有见得多了,思想才不会局限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却还无知地把那当作全世界,当作衡量自己、评判别人,乃至审判他人的标准。

绿岫很美、很年轻,让兰尘不由得珍稀。兰尘希望绿岫可以忘掉吴鸿,不,应该说是白鸿希,是一年多以前对冯家庄上那个“谦谦君子”的初恋,然后找到一场能够坦然相守的婚姻。

相夫教子,兰尘以为那并不是一定会吞没女性的陷阱。事实上那样的生活,对多数女性来说,应该是很幸福的,只要她们别在平凡的生活里磨却了珍珠圆润的光华。

可是,怎么每次她想带绿岫去跟那些拐个弯儿就能碰上的人来个邂逅的时候,拐过了那个弯儿,人却都不见了呢?

这萧门难道是工作狂集中营么?

明明那个上梁并不是勤奋的形象代言人啊,比较起来,不是兰尘有意贬萧泽,实在是萧澈好像才更像个认真的CEO嘛!

不然看看,回萧门也有一个月了,萧泽去书房的时候少得可怜,总是他那弟弟坐镇指挥,有什么人来拜会的话,也都是萧澈出面。

只除了一次,萧泽翻了翻萧澈送来的大堆东西,然后只留下一张请帖,笑得恣意地问兰尘想不想看江湖集会。

“又开武林大会?”

“不是,飞云山庄庄主娶妻,江湖中人自然要前去贺喜,不过那么多人聚起来,也确实可以算是一场另类的武林大会。”

“可是这么大冬天的,真不适合出远门。”

“我们坐马车去,保证冻不着你。”

“好吧。”

因为自己对江湖着实有几分好奇,所以兰尘还是点头答应了。

带上贺礼,一辆马车,他们两人再加上三个属下,在临近年尾的时节,往南边的飞云山庄而去。

事实证明,所谓江湖还是远观比较好。

首先,这个世界上毕竟没有遍地的俊男美女;其次,气质这玩意儿,也不是穿件白衣提把宝剑就能有的;再次,林子大了,总是什么鸟都有,所以有些人有些行为,还是会招人嫌的。

不过飞云山庄当然很美,庄主也很年轻,是个稍嫌老成持重了一点的英俊青年,以他的身份,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萧泽自然是其中翘楚。尤其在经历了秋天的逃婚事件后,本来就桀骜不羁盛名远扬的萧泽此番重出江湖,当下惹起四面私语,而兰尘纵使样貌普通,但因为江湖中易容之术还比较通行,故此也不免池鱼之殃。

“公子,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

某人已驾轻就熟地装傻。

“少来了——萧门少主平素独来独往,恣意如行云,怎么如今带上了个不懂武功的女人——这话,以公子你的耳朵,会听不到吗?”

“我一开始就告诉大家了,你是我家的丫鬟哪。”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以前根本不用随身丫鬟服侍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而且你并不是我的随身丫鬟啊,我的确是从不用人随身服侍的。”

兰尘气结,话题被这么一绕,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责问什么的了。萧泽却是一阵笑之后凑近她,轻声道。

“别生气,他们不会再乱说了,这事儿不会把你拖下水。”

“真的?”

“真的,我保证。”

萧泽说对了,这事没两天果然就无人理会了,因为对江湖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武功更能吸引人?

世人公认江湖有十大势力,其中四个都是家族式的,萧门、飞云山庄、龙火堡、映水楼。这三十年,萧门如日中天,飞云山庄与龙火堡也依然出色,就是映水楼有名声下坠之势,但是不管父辈们怎样辉煌,上一代英雄毕竟已渐渐老去,人们更感兴趣的是继任的年轻人到底资质如何。

有人已在江湖上闯出了赫赫盛名,有人还是初出江湖,这是个热闹的地方,说起来和官场倒有点像。最初总是家族放在人前面的,以后么,就看各人自去施展本领浮浮沉沉了,也许哪天,名字就会被人放在家族前面。

搭擂台自然简单,趁着飞云山庄庄主的喜气,一行人划下“点到为止”的保证书,开始了一场名气与实力的较量。江湖四大家、六大派的年轻人到得差不多,比武尚未开始,已可以预见其精彩与将要在江湖上产生的影响了。

回程的路上,兰尘撑着下巴想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场比武有什么意义?”

“意义……”

萧泽停下擦拭黑曜的动作,挑眉反问。

“你说呢?”

“策划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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