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处,你们都走到了明处,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多谢,十日后我要到哪里赴约?”
“到那一天大哥再来这里,我会派人来接。”
“可以。”
萧泽立即应允,目光移到他身后的兰尘身上。
“记住你的话——不伤她!”
“当然,我也舍不得啊。要是大哥不愿来,让兰尘在我这儿住着也不错!她很善于布置居所,我喜欢,而且,听她们母子说话很有意思!”
萧泽不再理会,他向后退了一步,正要挥手命人离开。一直很平静地站在刀口下的兰尘忽叫道。
“请等一下,三公子。”
“怎么了,兰尘?”
萧漩的声音听着很宁静,他甚至是笑着问兰尘的。
“我儿子,能不能让他跟公子回去?我们家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精挑细选的,虽说不名贵,但我就喜欢那样的家居布置,今早走得匆忙,门也没锁,既然三公子也没什么特别交代,那就让我儿子回去把家看好,可以吗?”
“抱歉,这恐怕不行,单你一个,就不会跟我说话了,还是你们母子两人都去的好。”
兰尘轻轻点了点头,看了萧泽一眼。
“哦,好吧,那就打扰了。”
萧泽带人走了,萧漩命人牵过马来。
“你会骑吗?”
“不会。”
兰尘摇头,下一刻,她就被萧漩抱到马上。
“那就忍耐一下吧。”
见兰萧被萧漩另一名属下也抱上了马,兰尘想了想,问道。
“三公子是不是误会我跟公子的关系了?”
“怎么个误会法?”
萧漩反问,兰尘歪着头,干脆直接道。
“就是外人以前猜测的那样啊,以为我跟公子是情人关系。”
“那到底是不是呢?”
萧漩很认真地追问,给人十足八卦感觉。兰尘抖了抖嘴角,也反问道。
“三公子知道我如今高龄几何吗?”
“你?”
萧漩低头看着兰尘,然后摇摇头。
“说实话,看不大出来,不过推算起来,你应该差不多三十了。”
“正确来说,三十九。”
“……哦……”
“我说,我已经三十九岁高龄,在寻常人家,简直都可以做奶奶了,这就是我的真实年龄。而公子,如今是三十四岁,男子在这个岁数上不还正当壮年嘛!所以,明白了没?老牛吃嫩草,这是我最讨厌的说法。”
注视兰尘好一会儿,萧漩忽地放声大笑,以那种笑法,还笑了那么久,没弄到缺氧还真实个奇迹,而兰尘则莫名其妙。
“那么,大哥知道吗?”
“知道啊。”
“呵呵,难怪了,一点都不急。”
兰尘皱了皱眉,萧漩明显话里有话。
“什么不急?”
“哦,没什么。很好,这样很好,你们那样的日子,真的很好。”
兰尘的视线显得更为狐疑了,不过她不再问什么,萧漩摆明不想多说,她也就不想多追问。虽然他似乎不会伤害她们母子,但是,这家伙到底是在她们脖子上架出了刀的绑匪呀,还是要防撕票的!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不一会儿功夫,就各自走得干干净净了。苏寄丞在树上换了个姿势舒服地靠着枝桠沉思,早上他是跟踪萧泽追来的,那什么玉玺之类的,不关他的事,不过飞云山庄要暗杀的话……苏寄丞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两年为了救出父母,他除了拼死在江湖上闯荡之外,就是调查苏家的一切,没有多少收获,但苏家跟萧门走得非常近却勿庸置疑,从前,不至于此。如果说萧门在幕后是协助新帝的话,那富可敌国的苏家必定也是新帝的幕后助力,飞云山庄若真要暗杀新帝的得力部属,会不会也……
肚子“咕咕”地叫起来,苏寄丞这才想起他一大早什么都没吃就跟着萧泽追出来,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难怪这么饿!
等回城估计也错过午膳时间,苏寄丞不想麻烦别人,干脆打了两只鸟儿下来,就在树底下烤着吃了。平日里他这么做没觉得有什么,闯荡江湖的人少不得要风餐露宿的,与苏家决裂后,他一年中倒有半年会这么过日子,也习惯了,说来从前年少无知的时候,还很是向往过这种露天席地的生活的。但,今日的心情,却怎么也平复不了。
是因为听见那萧漩一声声地叫——大哥——吗?
味同嚼蜡地啃完一只半的烤肉,苏寄丞没了胃口,他准备扑灭火堆,起身回城里去了。对于身后传来的声音,他的耳朵敏感地听到了,却没做理会。听那杂乱的动静,不过是个进京的商队吧。
马蹄声一直到离他很近的地方才停下来,苏寄丞拿起放在身边的宝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对方如此接近,自然不是路人,他转过身去。
后面来的是骑在马背上的苏寄宁,依然一袭柔软锦袍,玉冠束着黑发,尽管面带风尘仆仆之色,却仍是温雅的、贵气的。
微微一笑,苏寄宁仿佛没看到苏寄丞眼中滚动的复杂神色,他还像以前一样温和地笑着,轻声道。
“果然是你呀,五弟!”
苏寄丞的手抖了抖,他看着马上为岁月粹炼得更为成熟更为儒雅的苏寄宁,过往的那些他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的片断刹那间又涌了出来,许多许多的影像在眼前晃动,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而这样的苏寄丞看在苏寄宁眼里,就是一幅复杂地盯着他沉默的模样,不为人察觉地苦笑一下,苏寄宁又道。
“五弟这是要去京城么?……最近,时局不太稳,你还是……避开一点,会比较好。”
听着这本该让他嘲讽地笑出来的话,苏寄丞心中却只觉得苦涩,他曾最信任这位大哥,怎么如今,会到如此境地!去年年底在江南听到的一句戏文忽然又远远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你怎知那桃李春风一杯酒,便隔了江湖夜雨十年灯……”
收回视线,苏寄丞转身,大步离去。
悠长的笛声从记忆深处飘来,何人在敲着栏杆轻唱。
“……谁还记窗前竹枝折作马,再不管青梅细雨闲烹茶,不过是光阴几载催人老,却为何,昔日情分,全做了过眼黄花……”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一章 盛世的条件
第一章 盛世的条件
萧泽拿回的玉玺迅速被盖到那些要张榜公诸天下的文诰上。继一大早发出的那批该有东静王爵印与兵马大元帅印的文诰后,再度以驿马送了出去,同时告知各州各地必须两份一起张贴。
想了想,萧泽终究没有告诉沈盈川和严陌瑛有关兰尘母子被萧漩带走的消息,皇位刚刚到手,他们必须以十分的精力面对这整个昭国的反应,把一切可能有的起兵勤王之举斩断在萌芽之中。而除此之外,萧漩的话也是说得八九不离十,那飞云山庄还真是棘手。
从前他们在暗处,弘光帝虽戒备,却还没被当作那根最想要拔除的肉中刺,可以分出精锐人手护卫庆王宁王等人的安全,但现在大家都必须袒露身份进入朝局之中理政,就难免会给人抓到机会。
听罢萧泽的忧虑,沈盈川想了想,问严陌瑛道。
“顾显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刚刚传来的消息,那部分禁军已经被瓦解了,不过为防万一,顾显还是在军中留一段时间比较稳妥。”
“嗯,可以。不过叫顾显抽调些士兵。每日在城外也做巡逻。飞云山庄的密卫不一定已经在京中,多数应该是听到消息赶来的,这网,要延伸到城外去。”
“是,陛下。”
严陌瑛接下旨意,立即着人传出城去给顾显。
“皇宫里的防卫,还是交给宁王负责,既然有飞云山庄在,就务须小心护卫太上皇寝殿。密卫出自宫中,熟悉地理,要他前往谨慎,切不能给密卫可乘之机。”
“陛下放心,臣弟一定把这皇宫防得滴水不漏!”
宁王豪爽地笑着保证。
沈盈川点点头,命他且先退下了。
萧泽拱了一拱手,道。
“陛下,我萧门高手目前皆在京中,为防密卫偷袭,可以让他们乔装打扮,护卫诸位大人。”
看了萧泽一眼,沈盈川笑道。
“好挤了!多谢萧少主相助,本来朕还想着是不是要从沈珈那儿分一批人出来暗中保护陌瑛你们呢,如今,就可以让他们放手去清查密卫在京中的情况,把太上皇留下的势力,彻底清除。”
沈珈忙应道。
“陛下放心,属下定不会让这批人为祸京城的!”
沈盈川赞许地点头,忽想起什么。轻轻皱了皱眉,又问萧泽道。
“兰姐姐那儿,可有派人保护?”
萧泽又抬手行了一礼,回道。
“她们就交给我吧,陛下不用担心。”
“嗯,等过了这些日子,行登基大殿之后,朕再去接她们。”
“……是,陛下。”
因要赶紧着手调配保护严陌瑛等官员的人手,萧泽先行告退,沈珈也退下了,宫人趁这个空隙赶紧端上茶点来给忙了一天的君臣们享用。
“陌瑛,明日请你兄长早朝过后来两仪殿见朕,关于玉昆书院以后革新的一应事宜,他要先有具体规划,登基大殿之后,立刻着手实施。”
“是,殿下。当初为着保密,臣并未跟家兄商量过这些打算,今晚肯定也没时间回家跟他细说。不过,家兄并非迂阔夫子。当他明白后,必定会给出让陛下满意的规划。”
严陌瑛对哥哥严陌华管理书院的能力很有自信,况且他们自己都不是读死书的人,这份变通能力还是有的。
“嗯,朕相信严家长子也定如卿一样,不会令天下失望。”
“谢陛下赞赏。”
旁边正啜饮着香茶的庆王笑了出来。
“陛下,看来我朝这礼部尚书大人很有点偏心哪!”
沈盈川与严陌瑛闻言俱一是愣,严陌瑛随即笑道。
“庆王对家父可是有何指教?”
“不不不,令尊当世大儒,这‘指教’二字,本王可不敢用。只是觉得你们兄弟俱都才学过人,实不可多得,但玉昆书院多少学子,怎么这凤凰就都出在你们严家了,尚书大人曾任院首,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带着取笑的赞美让君臣间因为政事而严肃的气氛活络了不少,沈盈川笑了出来,严陌瑛也忙笑着对庆王拱手直道“谬赞”。
接过宫人奉上的又一杯茶水,沈盈川喝了两口,又吃了块酥月糕,叹道。
“兰姐姐曾说过,得人,方可得天下。这话今日便是验证了,所以往后书院会是朝政中一项重点。圣人之言乃是立国之道,不可废。然大千世界,万物皆有道,唯有懂得利用这道,昭国方可长存,故读书人不能只是背先贤书。朕打算从玉昆书院开始改变。而后各州州学中也增加这些内容。”
庆王听到这里,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陛下,您所指的万物皆有道,具体而言,是要书院教授些什么呢?”
“教授专长之学。”
“……专长?”
“嗯。”
沈盈川点点头,把从前兰尘告诉她的那些见闻详细地说了出来。
“譬如朝中设六部,吏兵礼户工刑,吏部官员要能识人,会考核评价官员政绩,给朕以参考;兵部要懂用兵之道;礼部须熟识典礼、书院之学;户部则要懂得堪明土地户口,统计财税之道。这一项项便是专长,倘若不懂数,却到户部为官,不懂兵,偏偏掌了兵部的职,岂不是用人不当?其后果必然是令其成为庸官,人道贪官害国,岂知人若是昏庸,就是清官也一样误国呀!”
“那么陛下的意思,就是让书院具体教授这些知识?”
“对,不要精通,但至少要了解。有人善学。然不善为官,朕便让他们安心向学,一旦朝廷有用,就由懂得相关知识的官员带领这批专门的学人去做。如此,渌水再发水患,朕就不用斩了一个又一个治水无功的官员了。”
沈盈川举了弘光七年,今太上皇派人治理水患不成,连斩六人,弄得满朝再无人敢做这催命钦差的例子。庆王轻轻点头,叹了一声。
“圣上说的是。不过圣上所说的那批专门的学人,与各衙门里的属官是否有差别?”
“有差别。各衙属官目前不过是下品官吏。朕一则会提高他们的俸禄,二则打算让人从这些属官以及民间选出才干卓越者,如钦天监一般,专门攻其所长。同时命到玉昆书院任职博士,教授学子们这些知识,培育专门人才以应各州县用,能防患于未然才最好。”
一直沉默地听着沈盈川与庆王对话的严陌瑛这时忽道。
“陛下,如此,则甚为浩大。书院展开动作的话,朝中也要开始布置了。”
“不错,很要忙碌一段日子了。”
“臣,遵旨。”
严陌瑛欣然受命。沈盈川微微一笑,转而对庆王道。
“我兰姐姐,庆王可知道?”
“臣听寂筠说过一二。”
“待这些事情了了,朕便将她接进宫来。姐姐博学而善辩,相信庆王会不虚当日一行。”
“是,臣引颈以待。”
回到住处,苏寄丞直接躲到窗前的树上发呆。
有人早见惯了他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