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哦,你们倒是乖巧。那你们母亲能回信吗?”
“有的时候可以。”
“那她说些什么呢?你们这么小,能看懂吗?”
“母亲每次都说些要听从娘娘训导,多读书,好好习字,学一点剑术马术,不要老呆在屋子里多去花园转一转,不能仗势欺人,不要为点小事就哭鼻子这样的话,能看懂的,我们识字很多了。”
听到这里,弘光帝细细看了看她们两人,点点头。
“不错!你们母亲倒是教得好!教得好!”
“哀家也这么认为。”
孟太后忽笑着插进话来。对弘光帝道。
“我天家子孙,或宠溺过度,娇纵不堪,或无人过问,不得疼爱,倒是盈川这样,才教导得好儿孙出来。圣上,江山重大,可三思啊!”
“母后放心,朕明白!来人,赐两位郡主紫金牌,从今后可自由出入宫中,除太子外,见皇子公主,无需行礼。”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振。弘光帝管束后宫较前代帝王更严,出宫建府的亲王或外戚要出入拜见各家的娘娘还需一一批准,更别说会允许外人随意出入宫禁,甚至抹去两位郡主与皇子公主间的地位差别了。这样的恩赐让孟太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云逸云翔虽还不能明白这道口谕到底有多特别,但看周围人的神色,也还是赶紧躬身拜谢。
弘光帝便不再多说什么,又问了问孟太后日常饮食起居如何之类的话就起身离开了。
殿外,大雪纷纷扬扬,像吹了漫天的鹅毛,孟太后叫云翔唤进还想再去玩雪的云逸,宫女们也赶快换上了热热的香茶与点心。
“给你们母亲写封信去吧,把今儿的事都告诉她。顺便再问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咦,娘娘?这个问题现在可以问了吗?”
云逸歪歪脑袋,问出了云翔也很想知道的问题。孟太后摸摸她的头,笑道。
“对,现在可以问问了。今年冬天太冷,边关的风雪肯定更大,你们不希望她早点回来吗?就算她还不能回来,但收到女儿这么关切的信,也会很欣慰的。”
“是,娘娘,我们这就去写。”
云逸赶快一口答应,又和云翔挤挤眼,姐妹俩脸上的兴奋完全遮不住。
看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走远,孟太后的脸上露出些疲乏之态,旁边侍立的心腹女侍忙上前为她捏着肩,细声问。
“太后,回内殿歇歇吧?”
“你先给我捏捏,等会儿再回去。”
“是。”
殿内立刻安静下来,除了那女侍,旁人赶紧悄无声息地退到殿门外守着。孟太后闭目休息片刻,缓缓睁开眼,看了看窗外,轻声道。
“圣上那紫金牌,你说,是看在谁的面上赐的?”
女侍侧头想了想,回道。
“依奴婢看,圣上是看了太后与王妃两人的面子才恩赐两位郡主的。”
“哦?也有哀家的份儿?”
“奴婢以为是的。王妃挂帅出征已有半年多,捷报频传,圣上因此厚赏郡主,这很正常,但单凭这一层,目前却还不到赐紫金牌的地步。奴婢觉得,若非太后对郡主们一向疼爱有加,自王妃走后更处处维护,甚至让孟相亲为授《诗经》,圣上如何会开此天恩?”
听到这里,孟太后笑了笑,道。
“哀家那么做,原是要给那些王公贵族们看的,不想叫人看轻了她们孤儿寡母去,能请动圣上厚赏,倒是意外收获。”
女侍轻声笑了出来。
“太后想啊,您这寝宫里,可还有第三个孩子能获准在庭院中又蹦又跳地堆个雪人儿出来玩?就冲这份宠爱,圣上也得特别考虑呀。何况王妃以女子之身戍敌边疆,可谓国之女杰,足见其忠诚为国,亦可显示圣上拔擢人才的不拘一格,这样算来,圣上岂能不重赏?”
“呵呵呵,你这心思倒是猜得准啊,不错!圣上的妃嫔中虽也不乏机灵的,个性却太过,可不如你这朵解语花馨香袭人,要不明儿哀家推你一把?”
孟太后心情好了许多,便拿这心腹女侍开起了玩笑。那女侍手上劲道拿捏得仍旧适宜,口中却嗔着。
“太后您啊,行行好吧,奴婢这一大把年纪了,再能解语,搁在圣上那些国色天香里头,也是个昨日花,怎么着都没得宠的机会啦!还不如侍侯您,爬到这个位子上好假借皇恩来得威风呢!”
一番话逗得孟太后笑出了声,待到笑够了,孟太后拍拍女侍的手,道。
“哀家老了,你也再伺候不了几天。跟着哀家一场,你的能力、性格,哀家都看在眼里,放心,哀家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的。”
“多谢太后费心,不过太后可别给奴婢指亲了。民谚说无价宝易得,有情人难求。奴婢想啊,还真是这个理儿。现在奴婢跟着太后,自然是人都奉承着,要是哪天奴婢侍侯不好,不得宠了,保不准就给人当成黄脸婆一脚踢开,什么夫妻旧恩,一概全无。那时,奴婢可找谁哭去呢!”
“你这丫头,真正是娘胎里带来的伶牙俐齿。”
孟太后有些宠溺地敲了敲那女侍的额头,又看看女侍娇美的笑脸,她想了一想,道。
“哀家说给你安排好去处,其实也是要让你助哀家一臂之力。哀家就两个儿子,燏儿盛年早逝,一直是哀家心头痛处,加上他又没个儿子,更让哀家心中愧疚。这两个女孩儿是燏儿仅有的骨血,所以哀家说什么都要让她们一辈子安享荣华尊贵。但是,燏儿去世得太早,盈川又是南安王遗女,完全没有父兄可支持。若不寻个支点,哀家一走,东静王府怕是也撑不了多久——这就是哀家同意盈川挂帅出征的最大理由。”
停了停,孟太后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眼角又瞟了瞟那女侍,见她只是垂着眼好好地为自己捏着肩膀,并不露出好奇神色,她微笑了下,继续道。
“哀家要让盈川在圣上心中留下至深的印象,进,可为朝廷重臣;退,可为贤母之表率。这样,东静王府才不会衰败,云逸云翔也才会成为最尊贵的郡主,就像她们的父王还活着一样。”
背对着心腹的女侍,所以孟太后没能看到女侍低垂的眉眼下那弯起的唇角。在宫中呆了大半辈子,孟太后早就明白这宫里头基本上是没有偶然的,不过,人毕竟是人,不可能看破所有的伪装,也不可能察觉到身边所有的目的。
当晚,一张短笺被秘密送到萧门京都分舵舵主手里,又赶紧呈给正在京城的萧泽。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看起来像是封再平常不过的家书——祖母已诺,妹妹可归家矣,勿忧,若能携特产馈赠兄嫂,则更佳。
会心一笑,萧泽将短笺扔进火炉中。
计划成功了,有孟太后出面说话,盈川的路,必能走得更顺。
起身披上外衣,系好斗篷,萧泽走出书房。守在外间的护卫立刻跟上来,并不出声询问,尽管此时已是深夜,而屋外正狂风大作,飞雪漫天。
在城中七拐八弯后,萧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兰尘母子隐居的小院,屋里还亮着灯,并传来兰尘兴奋的声音。
“哪,小萧,下一题了,注意听哦。咳咳咳,问,假如这个世界毁灭了,人们都会到哪里去?”
“……世界是怎么毁灭的?”
“这个你别管啦,反正它就是毁灭了,你告诉我人们都到哪儿去了就行!”
“……”
“快说啦,脑筋转个弯儿想想。人们赖以为生的世界没有了,还能到哪儿去呀?”
“——异世界!”
“……”
屋内没了声音,萧泽摸摸下巴,大概是兰萧答错了吧,否则兰尘早就高声表扬起来了。不过,也不至于沉默这么久吧,她不是主张鼓励的吗?
“这个……小萧,算是半对了,呃,有进步啊,再加油。”
“那全对的是什么?”
“天堂与地狱。”
“——什么意思?”
“世界都已经毁灭了,人们当然是都死喽,死了还能去哪儿啊,有的上天堂,有的下地狱呗。”
“……”
屋里屋外皆无语,这个答案,果然是正解!
“好了好了,吸取经验,再听下一题,很简单的,记得脑筋要转个弯啊。问,你的银子掉了,要怎么办?”
“……去找回来。”
“哈哈哈,果然是中招最多的题。你想多了,小萧,银子掉了,捡起来不就得啦!真要丢了,你上哪儿找去呀,叫它它又不会答应。哈哈哈——”
长这么大,兰萧脸上就数今晚的表情最囧。不晓得娘从哪儿找来这什么脑筋急转弯的题拿来考他,题目听着还算正常,答案却、却叫人直想摔个四脚朝天。腹诽之音还未落,就听门外传来“哐噹”一声响。
像是廊下花盆被碰落的声音。
兰萧机警地从床上跳起来,“噗”地吹熄了灯,反应过来的兰尘一边下床,一边平静地朝外问道。
“谁呀?”
“——是我。”
听出来是萧泽的声音,母子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继而不解。外面的确是冰雪覆盖,但以萧泽的好身手,怎么会碰倒花盆呢?
眨眨眼,在兰尘赶紧出去外间开门时,兰萧明白了——跟他开始一口茶狂喷出来一样,都是娘惹的祸!
解下斗篷,抖落上面满满的雪花,萧泽进了屋子。屋内很暖和,还有丝淡淡的桂花香,兰萧已经点燃了外间的灯火,在兰尘拿走斗篷去挂着的时候,他手脚麻利地端来了一壶热茶。
“你母亲最近天天给你练这个?”
瞅着空隙,萧泽笑吟吟地问,兰萧点点头,毕竟是小孩儿,还没察觉到他脸上又是一个“囧”字浮现。这样的雪夜里,他去掉了精致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漂亮的脸孔,这配上那个表情,看得萧泽笑不可抑,从前听兰尘说尚不能领会这个字的奇妙,这会儿,可不得不叹服她故乡人的——可爱的古怪吧。
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兰尘拧干毛巾后递给萧泽擦擦手脸。
“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晚过来?没出什么事吧?”
“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哦,那就好。”
兰尘点点头,转身对儿子道。
“小萧,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嗯,好,娘和公子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去了。”
懂事地不多纠缠,兰萧先回了自己房间,听见房门关上,兰尘这才回头看着萧泽,等着萧泽自己说。
慢条斯理地喝完半杯热茶,萧泽道。
“宫里来信,孟太后那边已经没问题了,弘光帝那儿也有戏。只是,京里的情势越来越紧,昨日,弘光帝又调动了皇城值守的御林军,并命人日夜巡逻,其重点就在庆王宁王两府四周,而且和王府,终于也有人去探过。我想,若非现在两线用兵,国中不宜生乱,只怕弘光帝就会对庆王暗中下手了。”
“他搜集到庆王的证据了?不可能吧。”
“应该没有。在严陌瑛的安排里,庆王所行之事多半只是名义上的,虽说有聚众之嫌,但终无非议之实,而且有我们遮掩,他基本上不可能搜集到什么切实罪证。算来,应该是骨鲠在喉已久,终于无法忍受了吧。”
“那你们有何对策?一味防守的话,百密终可能有一疏。”
“不错,但也只能严防死守,拖到盈川的时机成熟。”
看见萧泽轻描淡写的神情,兰尘愣了愣,回过神来。已经这么久了,她还是不大习惯“牺牲”这个词,没有任何胜利会是百分之百的,这个现实她早就明白,甚至她还这么告诉过绿岫。但当对象是曾在身边走过笑过的人的时候,她自己首先就做不到一直清醒地面对了。
“哦,对了,公子,与嚣阁接触得如何了?”
见兰尘主动转了话题,萧泽了然,也就顺着她的问题笑着回答。
“有点进展,不过依然不能确定阁主是否就是三弟,当然,也不知道嚣阁与那杀手组织是否有干系。”
撑着下巴上下把萧泽瞅了又瞅,弄得萧泽一脸狐疑了,兰尘忽笑道。
“我在想啊,是不是萧门近来江湖地位下降了呢?怎么你这实际门主亲自相邀,对方还是不领情哪?”
“呵呵呵,也许吧,但若是流云谷,我的邀请也不一定有效啊。”
萧泽边拿自己说笑边给兰尘也斟了杯热茶捧着,道了声谢,兰尘又问。
“能查到这个嚣阁多少底细?”
“不多,虽然他们这一年来与各门派频繁接触,但未出大风头,更未着力展示阁中势力状况,甚至有意遮掩,阁主更是出没神秘。呵,江湖上都有好事者悬赏这阁主的真面目了!若果然是三弟的话……”
低头皱眉想了想,兰尘端起杯子碰了碰唇,抬眼道。
“公子,人入江湖,不是为名,就是为利,连流云谷也划定了自己的利益范围,那么这当初三公子任阁主时组织刺杀公子,如今又处处削萧门权威的嚣阁,自然不会是善角。若如今这阁主不是三公子,相信公子定不会手软;但若是三公子的话,他的目的是什么?公子又当如何呢?已有如今势力,公子真能把他拧过来,丢给门主与孟夫人再教导吗?”
苦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