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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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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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也算是乱臣贼子了,当然可以得而诛之,虽然圣上还不知道。

“目前王妃的力量尚未形成,此事不可放大,但也不可化无,否则更会招来圣上怀疑。一旦出事,便是血雨腥风。泽儿,就找人来抵了这过吧——我会与楚家谈的。”

“您的意思是顺着楚怀佩与我的这番恩怨走?”

“对。”

萧泽低头想了想,道。

“这样的话,就做得隐晦点吧,反正此事江湖上并未传开,也就不缺这一个解释。不过是我们知,他们知就行。”

“怎么个隐晦法?”

“让楚怀佩这个名字自尽而亡,为她另外安排一个身份,本来姑娘家的岁月也经不起蹉跎。”

“她会愿意?”

“这是最好的办法,她该庆幸没有伤到兰尘。”

看了萧泽一眼,萧岳点头。

“也好,那就这样吧。至于那间别院,我们就当作不知道吴濛和那路夫人曾出现在那里,直接找那富商的麻烦就好。”

“是,爹,那此事就由我来处理,好么?”

“嗯。不过你要多加小心,他们未动根本,断不会如此轻易罢休。”

“我知道的。”

“先把这件事解决,然后我们得想个法子解了这困境才好,萧门终究不能跟圣上这么直接杠上。”

“爹说的是,我想过些天,严陌瑛应该也会传信过来,此事须整体考量。”

“严陌瑛?好,就看看他能有什么法子。”

隔着窗前一株梅树,萧岳看见庭院中那棵梧桐树下正活动手脚的兰尘,微微叹了口气,他忽道。

“你母亲,近来怎样了?”

萧泽愣了愣,自去年京城一别后,他再未听父亲问起母亲,眼下突然提起,却又是为了哪桩?

“应该还好吧,离开京城后,我也没见过她了。”

“……泽儿,你是否也怨爹负了她?”

更突然的问题砸过来,萧泽的脸抽动了下,道。

“说不清楚,孟姨对我很好,也就没觉得她是抢了我娘的位置。等到后来知道爹娘曾经的誓言,还有孟姨宁愿为妾这回事儿了,也就知道三妻四妾是这世间正常。爹负的是娘,不是我。如今娘也看淡了这些,我当然更无所谓怨了。”

萧泽的声音平平淡淡,脸色静,身体也静,没有任何不对劲。

萧岳定定地看了儿子半晌,脑中晃过次子冷峻的脸孔,他苦笑一下。

“你们兄弟两个,我好像都看不懂。你性情散淡却又桀骜,爹把握不住;澈儿么,除了坚持娶凤仪,爹就没看他真正在意过什么,但偏偏还不时对你挑刺儿。泽儿,让他接替你掌管北方分舵,爹真不知道对不对。”

“您多虑了,爹。”

萧泽想起兰尘对萧澈那些挑刺儿举动的评价,笑道。

“聪明如二弟,若真是想要萧门,他会先在江湖上闯出更盛的名气,而不是在门中惹起流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萧岳叹道。

“你知道就好!泽儿,你是长子,是大哥,有些事,你还是多担待些吧。”

对吴濛来说,被人抬回房间可算得上是这一生中最奇特的体验了。从前那些年在残酷有如地狱的训练里,他曾伤重濒死,都不过是得到被人扔在一旁的待遇,如今不过是中了萧泽的**而已。

真是大意啊!若这是在从前,只怕他会死得连骨头渣都不会留下。

等了半夜,药效终于过去了一点儿,吴濛艰难地调整着内息。到天边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中的时候,他终于可以起身了。

掬了捧水洗洗脸,吴濛少有地呆了呆,摸出药水撕下了脸上那层易容的皮,露出一张可以称得上清俊但苍白得有些过分了的脸。

太久没把这张脸露出来,吴濛竟还觉得有点不习惯了。他抬起冰凉的手指摸了摸,终究没去揭开镜子上的布来看看。

吹熄了烛火,他仰面躺倒在床上,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进来,吴濛静静地看着。他这一辈子,经历的事多,记得的人极少。在这样闲下来的夜里,他想不到自己可以去想谁。

……吴鸿?

就吴鸿吧,这照探查来看是已经死去,但有可能仍活着的人。

如果还他活着,是否也如他这样,继续顶着一张虚假的脸来来往往地取人性命?而如果他已死去,又是在地狱的第十八层,还是十九层里赎今生这厚重的杀戮之罪?

不知道,反正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决定的,所以从前,他从不去想。今日,大概是唯一的一次反常吧。

等过了这个夜晚,他便又是那“无声无味的毒灰”吴濛。

他会继续为他的主子用尽一切阴谋诡计,杀一切该杀或者不该杀的人,然后,看那个如今被人称为东静王妃的女子,何时来打乱这天下;看这红尘世界,最终会变成个什么模样。

这,已是他生命里仅有的期待……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十二章 求不得

第十二章 求不得

遣开身边所有侍婢。孟夫人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平素的端庄华贵此刻已被疲惫掩去,苍白的脸色像檐后久未经日光的花,还透着些青色。回绝了丫鬟去请大夫的提议,她只说是这些日子累着了,想好好歇会儿,命人有事尽去禀报给上官凤仪决断。

她确实是累了,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日日地巩固自己在这萧门里的势力,时时鞭策着萧澈,努力想要让萧澈超越萧泽继承萧门,想要证明她的儿子绝不比她的儿子差,想要证明配站在萧岳身边的,是自己!

可是直到现在,萧澈还是居人之下,而她,也依然只是他的妾。

不甘心,不甘心!

她没有任何一方面比不过韦月城,她比韦月城更能助萧门在昭国壮大,而她对萧岳的爱,远甚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但为什么萧岳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决然远去的韦月城?

甚至在她们的儿子这里,也是这样。她从小贯注心力养大的值得她无比骄傲的萧澈,不论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却总是得不到如萧泽那样的关注,这更让她难以忍受。每每看到萧泽以少主身份傲然地站在她和她的儿子们面前,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紧得发疼,疼得让人要发狂。

凭什么抛下萧岳的韦月城可以如此深地占据他的心?

而这一次一次,她想要为萧澈争取的机会也总是功败垂成,萧泽还是这萧门尊奉的少主,萧澈却已被放至渌州。

渌州?

——哼!

孟夫人一阵冷笑,萧泽在渌州经营多年,萧岚、花棘、洪琨那些人皆是他的心腹。萧澈去渌州,说的是接替萧泽掌管北方诸分舵,呵,还不知是被谁管呢!她是孟相府中的小姐,自小皇宫里那些事看得多了去,萧泽这提议,真当她看不出来么?

可是她没想到,连圣上的密卫都没能推下萧泽,明明一切都布置好了,明明萧泽都带人入了套了,怎么还是这么好好地得意地又回来了萧门,回到她的面前,炫耀似的叫她一声——孟姨……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停住了。过了会儿,丫鬟探询的声音响起。

“夫人,门主派了人来问您呢。今晚宴请副盟主、监察及几位大派掌门等人,也会有女眷出席,夫人若是不舒服,就交由少夫人罢。门主还请夫人好好休息,夫人这一年身体总不大好,要多注意,大夫随后就到。”

“大夫遣回去吧,我只是有点倦了,歇歇便好。筵席那边叫凤仪先去打理着,我晚点到。”

“是,夫人。”

丫鬟得了吩咐便要退下,转身却看见萧漩正笑着走来,她忙道。

“三公子,夫人有些倦了,正歇着呢,您晚点再来问安吧。”

“哦,这样啊。”

萧漩轻轻敲了下扇子,眼睛瞥向孟夫人的屋子,眼睛微眯了眯。他道。

“可是我明日就准备走了,母亲她很不舒服吗?”

“公子又要离开南陵了么?”

“是啊。”

“这……”

丫鬟为难地看看屋子,孟夫人少有大发脾气的时候,可是她知道,夫人是不容别人轻易违逆命令的。

慢慢睁开眼睛,孟夫人一边坐起身子,一边道。

“漩儿,进来吧。”

“是,母亲。”

萧漩笑着答应,朝丫鬟点点头,他举步上了台阶,一袭白衣映着廊下叶片修长且青翠的兰草,衬得他的身姿越发俊美。

进了屋子,转过凤尾纹牡丹花脚的华美锦帘,孟夫人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脸色不太好,神情却还算是平静。

“坐吧。”

指指旁边的椅子,孟夫人淡淡道。

脸上依旧挂着刚才的笑容,朝母亲揖了揖,萧漩的声音很轻松。

“听说娘不大舒服,如今可好了些?若果然不适,便该说出来,怎么又把爹派来的大夫遣了回去呢?娘也不要再因人忌医了,耽误的是自己的身体,爹他总还是挂心着您的,不是吗?”

“——娘没事,只是近来有些累着了。”

听见孟夫人这么说,萧漩抬手取过桌上精致的泯窑梅花壶与茶杯来,他先悠悠地斟了杯茶水递到孟夫人手里。笑道。

“今时不同往日。”

轻轻晃着杯子,看那茶水一圈圈荡起涟漪,孟夫人半晌才缓缓道。

“漩儿又要走了?”

“……是。”

“这次,又要去哪里?”

“到处转转吧。怎么了,娘?您以前可不问的。”

萧漩含笑的眼睛盯着孟夫人,看着母亲的沉默,他有种明知故问的愉悦。那感觉很难形容,明明是真的想笑的,怎么心里还干涩得很?就像那年在大漠里遇着风暴,满身满脸被铺天盖地的沙尘狠狠打过,绝望得以为再不可能回到这烟雨江南了似的。

“娘,想要求你件事。”

孟夫人突然开口,萧漩动了动身体,垂下眼睫呷了口茶水,然后抬眼笑道。

“对亲生儿子的还说什么求?娘有事,尽管吩咐。”

“——你手上有人吧?”

慢慢喝完杯中的茶水,萧漩才道。

“是有人,娘要用?”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既能从那儿闯回来,还顺利带回了那个丫鬟,说不定就摸出了些什么线索,若是查出来,这萧门便再无我们母子相容之地。而且就算这回我们无事。他日后必定要稳做了门主的,这世上我什么都能忍,惟独这件,我绝无法忍受。澈儿,谁说澈儿就比他差?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连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他比下去?”

孟夫人的情绪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着软榻的边,指骨一根根泛白,看来既脆弱得惹人怜惜,却又有几分狞狰。

“漩儿。你得帮你亲哥哥,帮娘完成这件事。娘知道,这些年你练武很勤,前年跟杨珖去杞州剿灭暗那时候的表现,杨珖回来跟你爹都说了。而且既然你那年能请到暗的杀手去袭击他,就证明你这些年来四处游历定是攒下了人的。漩儿,娘现在只能倚靠你了,你常年在外,不管门中事务,他一定不会太防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澈儿绝不能再到渌州去,否则他就真的毁了。去了渌州,他一辈子都会被萧泽打压,再别想在江湖上闯出名气。”

“……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忽然在沉寂下来的屋子里响起,萧漩的肩膀都抖了起来,仿佛真有什么事是极可笑极可笑的。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像冬夜里的天边被寒风画上的那一勾淡漠的月影。

孟夫人则被这笑声猛地惊醒,她倏然起身看向窗外,两手攥得紧紧的。想要叱责萧漩,嘴唇动了动,却硬是没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仿佛笑够了,他抚了抚脸,似是抹掉笑出了的眼泪,揉平笑酸了的眉骨。手中的折扇开了又合上,萧漩轻笑着。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我怎敢不从命?是呢,都是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就比不上他了!娘说得真有理!放心吧,这事,我自然会全力以赴。不过大哥的本事您也是知道的,娘这么多年苦心筹备的都失败了,我可没那能耐夸口说一定给您办成。反正要是败露了,娘尽管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们给招出来。”

低笑一下。带着沉沉黯色,孟夫人抚着额角坐下,喃喃道。

“你若是失败,我们母子就一起吧,再没退路了。”

“哦,是么?”

萧澈随意地答着,握着扇子起身,朝孟夫人深深一躬,道。

“那我今日就在此辞别母亲了,您保重身体,不管多久,等着孩儿回来吧。”

“嗯,去吧。”

孟夫人叹口气,没在意萧漩的话。

看着母亲虽苍白却依然美丽的面孔,萧漩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他转过身,挺直脊背大步走出屋子。

浓浓的夜色已经降临了,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光,远处隐隐可以听到喧嚣声,是宴饮要开始了吧。在空远的星子和那点喧嚷的映衬下,萧漩一时竟有些茫然。他站在孟夫人的院中,头高高仰着,眼睛酸涩得要流点水。

“三公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路过的丫鬟诧异地抬头瞅瞅萧漩一直看着的天,什么也没有。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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