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军入这京畿以来,鞑子未曾触碰身后城墙,这大明京师安稳如故!”第五名。
五名游击将军起身,依次吼出自己的话。
这五句怒吼,吼出了辽东军对这大明京师的贡献,吼出了自己所受待遇之不公!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这些丘八?
他们为这京师流血丢命罢了,可是还得受这种待遇!
“直娘贼,老夫问你们,你们这是要作甚?”祖大寿指着眼前的一排将领,因为祖大寿愕然发现,似乎自己,也失去了对这支军队的控制。
“你先别问俺们,让俺们先来问,为何这君上无德,冤枉忠良!为何这京师百姓无义,鄙夷我等辽东军汉!”起身而出的是一名辽东老将,官位虽然不是最高,但是辈分和资格摆在那儿,没人敢无视。此刻,更是话头直指当今君上。
在边地舔血生存的将士,对朝廷,对天子那些都看得很淡,没有那种内地百姓对朝廷的敬畏。
“末将也想问,为何带着俺们一心杀敌报国的大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下了锦衣卫的大狱!那打了败仗的满桂那厮,却能窃位而上?”这次起身说话的王承胤,在辽东军一系中,地位如今是仅次于祖大寿。
“末将也想问,咱们来这京师,为这帮子躲在城里的百姓拼生死,为的是什么?俺们得到什么?这儿不是俺们的家,俺们家在辽东!辽东军是不惜死,但也要为我们的家去死,不是白白死在这里!”游击将军罗景荣也起身说话,在这次对满洲军队的作战中,涌现出一帮年轻一代将领,罗景荣就是其中之一。而他说的话,所代表的意思就是此刻广大辽东军底层将士们心中的想法。
看着眼前的一切,祖大寿知道,这辽东军,自己已经无法掌控了,这支军队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属于自己的意志。
自居要么去当这股意识的执行者,要么,就会被这支军队抛弃!
辽东军为何配称之为精锐?关键是袁崇焕以难民为主体,选取那些家园被后金军队践踏过的青壮,组织起这支“恨”军!面对,后金,自己的仇人,这支军队时不畏生死,不会退缩。但是凡事也有局限性,这支军队本土气息太浓重,大部分将士是辽东本地人,他们的归属感,在辽东。那个数十年来一直饱受鞑虏蹂躏的家园。
本身,带着辽东土军,到这京畿与鞑子拼杀,保卫这大明京师以及里面的王公百姓。就是袁督师以自己在军中无可匹敌的威望强行推动的,可以说,袁督师活生生地强奸了这支军队的本土意识。硬是拉着他们来这儿异地,为这异地百姓拼杀流血。
如今,袁崇焕被朱由检打入锦衣卫大狱。他祖大寿,没有袁崇焕那种力量,来扭转整个军队的意志,甚至,无法去左右它。
“你们想要老夫,怎么做!”祖大寿感觉这句话,耗尽了自己的所有气力。
“带我等离去。”王承胤再次低首。
“带我等离去!”场下所有将领都低首请愿。
这是辽东军的意志,在向着祖大寿下最后通牒。
“不就是要走嘛,你们逼老夫作甚,你们就当老夫我没受够这地方鸟气吗?直娘贼,督师都被抓了,咱们还来护卫个球京师。他们有能耐,让他们自己守去!老夫也不干了,也不高兴干了!
传本将军令,明日拂晓,全军起拔,咱们回辽东!”
“遵军令!”
……
朱由检是一名成熟的政治家,当他发现袁崇焕的存在,已经开始威胁到他的皇位稳固时,就开始准备除去他。当皇太极领着满蒙联军,在京师之下被袁崇焕打疼了,退去之时。也是袁崇焕的丧钟敲起之时。
这是一名帝王的本能,即使,袁崇焕是自己之前力挺的将领,在皇位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所以说,朱由检只是一名政治家,或许再给他十余年,他也可以成长成为堪比嘉靖帝的君主,手中掌控朝堂,文武百官莫敢拂帝须。但是,他不知兵事,更不晓得这些丘八的脾性。他天真的认为,撤了袁崇焕,拉上满桂,顺带着敲打下祖大寿,这辽东军依然可以被稳稳地控制住。
这实在是太天真了,朱元璋杀功臣时事先都会架空对方,消磨对方在军在政的影响力,再下手。而朱由检却想当然地认为只要掐个头,就万事大吉了。
袁崇焕不在了,这辽东军体系还存在。朝廷之前使劲拉拢打压,才搞出个满桂。其余招数,都被袁崇焕化解掉,因为袁崇焕要的是一支军心凝聚,号令统一的善战之军。
那个被崇祯寄予厚望,可以帮满桂稳住辽东军的祖大寿,已经被辽东军体系给胁迫了,祖大寿心里怎么想,无法揣度。但是这支军队的离去,已经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
……
拂晓时分,辽东军开拔了。离开了,在这里坚守两个多月的地方,这里有自家兄弟的鲜血洒落,这里有袍泽的英灵安息,这里有着正面击败八旗精锐的荣誉,更有的是寒心。
当袁崇焕入狱后,他带来保卫北京的辽军受到歧视。城上的明军用石头打,甚至用箭射广渠门外的辽军,致使不少人死伤。袁军夜里巡逻的兵士被抓起来杀了,说他们是引敌入城的奸细,极尽诬蔑之词。还有一个负责巡查的兵士被抓,要他拿六十两银子来赎命。
当自己发现,自己用性命来保护的人,却如此对待自己,谁的心不寒冷?
在这样的境地中,袁崇焕依然可以带着这支军队,击败皇太极率领的八旗铁骑,这,又是何等的成功?
第五十三章 惊雷潜生(一)
后世人言,朱由检是个勤政的皇帝,确实,比起他的天启阿哥以及之前的数任大明皇帝,朱由检确实当得起“勤政”二字。
昨日,朱由检很晚才从御书房处理完政务,在周皇后那儿似乎才刚刚躺下,这天就开始发亮了。
朱由检不由苦笑两声,从床上起身。
“圣上,再歇息会儿吧。瞧您昨晚累的,早朝还早着呢。”周皇后此时正帮着朱由检补着衣衫。
“算了,这人啊,要是歇下去了,就会变懒,再想变勤快点,就不成了。”朱由检摇了摇头,示意皇后给自己更衣。
“那也不差这点儿时候吧,您这衣服臣妾正在给您补着呢,圣上就在歇会儿吧。”周皇后将针头在自己头发上顺了顺,继续细心地补起手中的衣衫。
朱由检这下是没法子了,总不能不穿衣服出去吧,就准备靠着床身,再闭目打个小盹儿。
谁知,天不遂人意。
“皇上,出事儿了。”王承恩在外面小声通传。
朱由检刚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王承恩这个奴才,除非真的碰到天大的事儿,否则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搅自己。
周皇后也赶紧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完结了手中的针线活儿,给朱由检更衣。其实,皇后只是想找个由头让皇帝多歇息会儿罢了,其实这活计自己早就弄得七七八八了。
火急火燎地穿戴好出来,王承恩忙跪下禀报:“万岁,这……祖大寿这厮,带着辽东军跑了!”
朱由检只感觉脑门被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之前还自鸣得意地布置,换来的是辽东军的不告而走,这等于是赤裸裸地给他这个皇帝扇巴掌。
“这些混账东西,都无法无天了都!快命兵部派人给我追回来!”
“万岁,兵部早就发了几批人去问命祖大寿了,但是人只发出去不见回来啊。”
“好啊,兵部的话不管用是吧,朕亲自下旨,我倒要看看,祖大寿这帮子辽东军将到底眼里还有没有君父!”
……
“你说你要动手,你能等到人皇太极回去了你再动手行吗?人家还在咱境内呆着呢,才出了这京师,你就着急了,忍不住了,要动手了。呵呵,你急啥啊?你说说。”
满桂已经有点醉了,桌前摆放着两坛酒,整个帐内弥漫的全是呛人的酒味。
“你把督师搞下去了,你舒服了,可督师手底下的辽东将士呢,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想?被吹捧两天你就脑子发昏了是吧!哈哈,真以为自己是……”
在这时,满桂打了个响亮的酒咳,把不该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大人,末将有事禀报。”帐外张虎通传。
“进来吧。”满桂揉了揉醉眼。
“大人,祖大寿他们,他们走了。”
“是回去了吗?”
“看这架势,是要回辽东了。”
“皇帝都这样子了,他们能不走吗?你当他祖大寿那个熊样,有督师那么大的力量可以掌控这辽东军?罢了,罢了,都走吧。”满桂眼神罕见地透露出一丝疲惫。
当朱由检将袁崇焕下狱时,不光是祖大寿由心中生寒,就连被皇帝自以为是升官的满桂心里,也没有一丝喜悦。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早就看透了那层面纱,普通百姓可能根本看不懂的政治事件,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赤条条权力交叠罢了。
“大人,那我们怎么办?”张虎心里也有点惴惴的。毕竟自家大人虽说是和大帅关系不是怎么好,但是自己毕竟也算辽东军一员啊。
“他们走得了,我们是走不了的。好吧,既然咱们皇上将这城外兵权都交给了老子,那老子就将他们凑起来,不管顶不顶用,把架子先搭起来总是好的。干他奶奶的,走一步算一步吧!祖大寿他们走了,咱们只能自己给自己搭台子了。”
“大人,你认为这鞑子,还会回来?”
“本来是不会,现在嘛,天晓得。”
满桂很无奈,当自己被朝廷那些大佬有意从辽东体系中拉出来时,就已经注定了自己的路。
而此时,袁崇焕被下狱,满桂被皇帝提了起来。不管他满桂怎么想,自己已经被彻底拉出了辽东体系,整个辽东军都将认为自己是个背叛者!
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彻底地回不去了。
……
今早,费扬古一如既往地锻炼自己,等一身臭汗后,发现平时在一旁给自己递毛巾的小丫头片子不见了。
“今儿到奇怪了,这丫头干啥去了?”费扬古嘀咕几句,就开始对着满桌的点心开动了。费扬古的膳食是头等大事,小丫头是不会懈怠的,早就准备好好的。
范老大家的院子不是一般的大,就连安排费扬古等人的居处也是一个独立的院落。费扬古从后院来到前院,哟,小丫头原来在这儿呢。
只见小囡囡手中拿着一条丝巾,压在腰间,双手兰花,正优雅地走着步子。
费扬古干脆靠着墙角,不出声,看着小丫头自己练习。
小丫头跟着自己这么些年,学到的东西肯定不少,但是有些东西是自己无法教她的,比如如何走步子才算优雅,如何摆出一个端庄贤淑的姿态。估计小囡囡这阵子是特意找范家小姐学习来着,现在自己在这儿练呢。
别说,小丫头真要像模像样地走起路来还真有股子味道。
本身就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已经开始发育成型了,又下意识的步态婀娜,自然有种清新的诱惑,外加跟着费扬古久了,身上早就带有着一般女子所少有的阴冷,只是这种阴冷如今还是被少女青春压制着,但是就是这若隐若现的冰冷感觉,将整个气质整合得极为协调。温而不热,冷而不冰,就像一块上好的璞玉,令人爱不释手。
“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怎么学不像呢?”小丫头走了一段,停下来自言自语。
“还缺点自信。”靠在墙角的费扬古开口道,“要有一种睥睨群芳的自信。”
小丫头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主子,似乎还真是这么着呢。”说着,囡囡又开始练习起来。
何止是现在的囡囡缺少那种自信,此时的满洲对这大明,也是缺少那股子自信。汉家灿烂深厚的文化让整个满洲部汗颜,即使在军事上对大明取得了优势,但是在文化上的自卑是怎么都无法抹去的。
“好了,待会儿再练吧,陪爷去拜访下主人家。”
“主子,奴发现你的脸皮好厚哦,住了半个多月了,才想着去拜访范老爷。”
被小姑娘这么一提,费小胖的脸上微红,“不是主子不想去,只是在等时候罢了。”
……
“老哥,你说这下怎么办?这阵子风向好像变了啊。”
“是啊,我也发现不对了,娘的,这儿怎么突然涌出了这么些个新家伙,这生意都开始被抢了。”
“不光这样,我还打探到了,这几年在这塞外做大的大宝商行,已经开始收草原上的羊毛和马匹了。你说奇不奇怪,他满洲人收马匹和羊毛干啥?自家不多的是吗?”
正在讨论的几位,都是范老大的生意上的兄弟,前些年,几个兄弟以范永斗为首,在这张家口一带开始倒腾货物。混得是风生水起,范永斗知道商人永远离不开强权的庇护,所以费了好多心思手段,和满洲蒙古一些个贵人都打上了关系,就连宣大官兵这儿,也有着不浅的关系。兄弟几人这才在这多民族交界处吃得开,赚的不亦乐乎。
“兄弟们,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那家伙,动了。我们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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