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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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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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放声悲呼,放声痛哭,但她却只有咬着牙,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她眼泪又似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这一次,她眼泪是为金无望流的。
    “金大哥,你不能死,求求你,莫要死……”她暗中默祷,全心全意。
    “沈浪,求求你,救活他吧,我相信你必能救活他的。”
    呻吟,一声,两声……
    金无望终于发出了呻吟,发出了声音。
    沈浪苍白,凝重,沉痛的脸上,早已流满汗珠,直到此刻,他嘴角的肌肉才松懈下来。
    他暗中松了口气,金无望终于活回来了。
    天色,已在不知不觉间大亮了。
    渐渐,金无望有了呼吸,胸膛有了起伏。
    朱七七紧握着拳,紧咬着牙——她也用出了全身气力,她自己似乎也正陪着金无望挣扎在生死边缘上。
    终于,金无望睁开眼来。
    他目中再也没有昔日那利剪般的神光,他黯淡的目光,空虚的四下转了转,然后便瞧在浓浪脸上。
    他挣扎着颤声道:“……沈……”
    沈浪赶紧道:“金兄,莫要说话,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金无望不再说话。
    但他那双眼睛,却道出了叙不尽的沉痛,悲愤与伤感,也道出叙不尽的感激,宽慰与欣喜。
    他已自死亡中回来,他平生挚友已在他身旁。
    他嘴角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又缓缓闭起了眼睛——方才的恶战,如今想来实如噩梦一般。
    但他觉得方才的恶战,流血,全都是值得的——若不是方才的恶战,沈浪或者已中了王怜花的好计。
    朱七七也长长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金大哥,已没事了么?”
    沈浪道:“哼。”
    他还是没有好脸色给朱七七,但朱七七却只得忍受了,缓缓将头凑到金无望耳畔,轻轻唤道:“金大哥……”沈浪冷冷道:“走开,莫要吵他。”
    朱七七退回身子,垂下头,幽幽道:“我又没有吵他,我……我……”突似想起什么,赶紧在身上左摸右摸,终于摸出了个锡纸包,喜道:“我这里有药。”
    沈浪道:“什么?”
    朱七七道:“这救伤的药,据说这是皇宫内的,是我爹爹花了不少心血求来的,我临走时偷了一包……”沈浪道:“拿来。”
    朱七七道:“一半外敷,一半内服。”
    金无望服了药,脸色早已好转了些,朱七七忙着添了些柴火,火堆又旺旺的燃烧起来。
    在火光中,金无望的脸上,仿佛已有了些红润之色。
    他又张开眼,又瞧着沈浪,目光中满是感激之色,但口中却未说出半个谢字,只说道:“好,你终于来了。”
    沈浪也终于能笑了,笑道:“小弟来了,你……你还是莫要说话,说话伤神。”
    金无望道:“你放心,我已死不了。”
    目光又四下一转,瞧见朱七七,一笑,但笑容很短,立刻消失,目中又烧起仇火嘶声道:“王怜花呢?”
    沈浪道:“未见着他。”
    金无望恨声道:“这恶贼……恶贼。”
    朱七七忍不住道:“金大哥可是被这恶贼们伤的?”
    金无望道:“他虽伤了我,自己也未必好受。”
    朱七七道:“这究竟……”
    她本想问:“这究竟是怎回事”,但瞧了沈浪一眼,立刻改口道:“究竟……说话伤神,金大哥你还是歇歇吧,慢慢再说。她竟将自己的性子压了下去,这的确是难得的事——她偷眼去瞧沈浪,只希望沈浪给他一丝赞许的微笑。没有微笑,一丝微笑也没有,沈浪根本没瞧她。就连金无望也没有瞧她,这种被人轻视,被人冷淡的滋味,她简直不能忍受,但她却又不得不忍受。只听金无望对沈浪道:“这件事,闷在心里,我更难受,你还是让我说出的好。”
    沈浪含笑道:“金兄若是自觉可以说话,就说吧。”
    金无望道:“我一路追来此地,嗅得肉香,闯入祠堂,哪知这祠堂却是个害人的陷阱,我一入祠堂便中计被擒。”
    朱七七立刻瞧着沈浪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沈浪,他嗅得肉香,立刻就知道……”沈浪冷冷道:“少插嘴。”
    本想讨好沈浪的朱七七,却讨来没趣,眼泪,又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起转来了,她垂下头,不让金无望瞧见。
    她心里发疼,脸上发烧,直过了半晌,才发觉金无望还在继续叙说着他那段历险的故事。
    只听金无望道:“……那时我要穴被点,那恶贼已将我视为网中之鱼,俎上之肉,算准我已只有任凭他们宰割,是以在我面前说话,便毫无顾忌……那时我才知道王怜花这恶贼城府之深,党羽之众,竟非我所能想象。”
    沈浪叹道:“此人委实聪明,只可惜反被聪明误了。”
    金无望道:“到后来丐帮三老中那左公龙来了,这厮平日假仁假义,谁知竟也被王怜花收买,为的只不过是想登上帮主宝座而已。”
    沈浪动容道:“徐若愚的秘密,果然又与王怜花有关。”
    金无望奇道:“徐若愚,他又有何秘密。”
    沈浪道:“他的秘密,想来便是丐帮的叛乱……”当下将徐若愚如何前来,如何身死之事说了。
    金无望默然半晌,道:“那日他与丐帮三老等四人,想必便是夜夜在这祠堂里,等到半夜时,想必便是王怜花那厮来了。”
    沈浪笑道:“徐若愚自不知我已识得王怜花此人,见得他竟有这么大的阴谋,是以便急着要来通知于我。”
    金无望道:“但他又怎知你在哪里?”
    沈浪道:“在起先左公龙必将他当作心腹,我的行踪,自然是王怜花说出来的,他必是在一旁听到了。”
    金无望道:“王怜花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徐若愚当然想有所举动,又怎能逃得过他那一双恶毒的眼睛。”
    沈浪道:“正是如此,他的行踪,显然早已被王怜花窥破,是以他还未寻着我,便已负伤,但不知怎地被他逃脱了追踪……”朱七七忍不住道:“那时王怜花想必已到那山上密窟中去了,正忙着要害我们,是以徐若愚虽然负伤还能逃脱。”
    语声微顿,又道:“他明知自己虽然逃脱,但必定仍有人追踪,自然躲躲藏藏,不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时,便不敢来见我们。”
    金无望笑道:“不想你近来分析也有如此明白。”
    沈浪却冷冷道:“此刻我等正在研讨大局,此等枝节小事,何必费心去想——纵然说对了,于大局又有何助益,你还是少说话的好。”
    朱七七正在高兴,哪知又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她简直担不住了,但又舍不得走,一走之后几时才能见到沈浪。
    金无望晴然道:“不错,这确实是枝节小事,不管王怜花那时在哪里,此刻反正他总已来了,不管徐若愚那时是如何逃脱的,此刻反正他已……已故去了。”
    沈浪仰首长叹道:“只可怜他拼了性命要来告诉我王怜花的秘密,却不知王怜花的阴谋我早已知道了,他……他死得当真冤枉。”
    金无望沉声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是虽死也是要做的,至于做了此事是否有用,却是另外一件事了……徐若愚虽拼死做了这无用之事,但他为仁义而死,一生已可算是庶几无憾,他死得又有何冤枉。”
    沈浪动容道:“金玉之言,小弟拜领。”
    金无望叹道:“这些话我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你却时常在做,对于生死之事之看法,我委实远远不如你。”
    沈浪道:“越不怕死的人,越不会死……”金无望忽然哈哈一笑,道:“这才是金玉良言,世人不可不听,我金无望方才若是心存怕死,只怕早已活不到此刻了。”
    沈浪道:“王怜花他……”
    金无望显得极是兴奋,苍白的面颊也已泛出红晕。
    他不等沈浪说话,便已截口道:“那时王怜花,金不换,左公龙……不论是谁,都已将我当做必死之人,不但百般凌辱于我,还当着我的面,计划如何害你的好谋,我表面装做在强忍愤怒,其实,我暗中早已有了算计。”
    沈浪笑道:“王怜花那双眼睛虽恶毒,只是却想必再也瞧不透你的心意……世上又有谁猜透你的心事?”
    金无望道:“他虽能猜透我的心意,却再也想不到我那时非但悲愤,忍耐态度,乃是做作的,就连身子不能动,也有一半是假的。”
    朱七七终于又忍不住道:“但……但你岂不是己被他点了穴道?”
    金无望道:“那时骤出不意,他一指点来,我身子虽然不能闪避,但却在暗中运气挡了一挡,他那一指并未能点透我的穴道。”
    沈浪道:“海内武功名师,若论运气之术,柴玉关昔日已可算是此中大家,经过黄山会后,他成就想必更是惊人,只是我却未想到,金兄竟也从他处得到此中窍诀,竟也能将一股真气,运用的这般如意,这般巧妙。”
    金无望脸上露出一丝悲沧之色,道:“柴玉关此人是善是恶?姑且不论,但他却实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对门下之人,从无藏私。”
    沈浪叹道:“一代枭雄,自有非常人所能及之处,若无过人之能,怎能行得出过人之恶……唉!不瞒你说,连我也急着一见其人之风采。”
    金无望道:“但你岂非对他……”
    沈浪道:“对他的恶毒行事,我虽痛恨,但对他的过人之智,过入之能,我却实在也有些钦佩之意。”
    金无望默然半晌,显然不想再说这能令人佩服无比的一代枭雄不凡人物。
    于是,他言归正题,道:“那时我虽已运气抵挡,但王怜花的指力,究竟非同小可,我仍觉半身麻木,那时我若出手,实难挡得他一招。”
    沈浪叹道:“王怜花,又何尝不是今日之枭雄。”
    金无望接道:“我作出等死之态,一来好暗中运气复原,再来好听听他们的秘密,等他们猜你必定也要来时,我更想等你来后再出手。”
    朱七七瞪大眼睛,忍不住又道:“王怜花真的猜出沈浪要来?”
    沈浪道:“王怜花心计之灵,端的非凡,他算准你们必定会跟着那些丐帮叛徒的足迹而来,早已准备以恶计相待。”
    朱七七叹道:“王怜花智计虽高,但沈浪……唉,这一点也早已被沈浪算出了……”说到这里,又偷偷去瞧沈浪。
    沈浪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朱七七道:“我……我……再去添些柴。”
    扭转身,奔到火堆前,“嗤”的,一滴眼泪,落入了烈焰。
    金无望瞧她扭动的肩头,轻叹道:“可怜的孩子……”沈浪却是面不改色,道:“后来如何?”
    金无望道:“后来……唉,他们竟要在你到来之前,将我送至他处,于是我明知敌众我寡,也不得不出手了。”
    沈浪环顾这祠堂中零乱的景象一眼,道:“想来,那必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金无望道:“恶战,那何止恶战而已,那简直不是人类的交手,而是野兽的搏杀,以王怜花,金不换,左公龙三人的武功,我实难招架……”他傲然一笑,接道:“但金不换那恶魔小丑,见我之面,已觉心寒,左公龙虽然久经战阵,却也被我杀气所惊,十成功夫,与我动手时也不过只有五,六成了,唯有王怜花……王怜花……唉,他委实是人中豺狼。”
    沈浪道:“莫非他武功也和智计同样毒辣?”
    金无望道:“此人武功所学之杂,招式之狠毒,固是实在惊人,最可怕的是,他心计之灵敏,更助长了他武功之凶焰。”
    沈浪道:“此话怎讲?”
    金无望道:“正因他武功博杂,心计灵巧,是以你还未出手前,他已猜出你要使的是哪一招了,而且,他心与手之配合,如臂使指,就在那间不容发的那一刹那间,你还未出手,他已先出手封闭了你的招式。”
    沈浪道:“他武功比之天法大师怎样?”
    金无望道:“天法万万接不了他十二招。”
    沈浪失声道:“竟有如此厉害。”
    金无望冷笑道:“你心里必在怀疑,他武功既然如此厉害,我又怎能使他负伤。”
    沈浪自然知道他的强傲,笑道:“小弟并无此意。”
    金无望道:“如论武功,我实难伤他,但他可知道,与人动手时,最厉害的武功,便是那‘拼命’两字。”
    “一夫拼命,万人难当。”这沈浪自是知道的。
    金无望惨笑道:“我拼了这条右臂,方自伤了他一掌,只可惜我当时便已晕厥,竟伤得他怎样,我却也不知道了。”
    沈浪道:“你那一掌,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他伤势若是不重,又怎会容得我如此太太平平与你说话。”
    金无望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不错,只怕他伤势亦自不轻,竟顾不得再害人了。”
    沈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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