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童被我捂住唇神色复杂,而后还是妥协着向我点头。我不肯饶非要弹了他的脑门才算作罢,他没说太多话便自己回房了。我瞧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害怕,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走了,我不想雪灵童也跟他们一样。
侍女端了点心进来,我瞧她长得陌生应是新来的:“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侍女小心翼翼低着头道:“婢子兰儿参见娘娘。”
我笑了笑:“兰儿?是个好听的名字。”
兰儿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我:“娘娘谬赞了,兰儿奉主上之命来伺候娘娘,兰儿会像澄萸姐姐一样细心照顾娘娘的。”
我听了澄萸的名字便隐去了笑意,兰儿自知说错话也不开口了,只退在一旁恭恭敬敬站着候我的吩咐。
屋里静了一会儿,我到妆台前取了一根金簪插入她的发,兰儿起先惊慌着后退不敢收,我向她浅浅一笑:“这些奢华的东西我也不爱戴,你戴着比我漂亮。”
兰儿受宠若惊跪了下去:“兰儿谢娘娘赏赐。”
我让她起来又道了一句:“你也别不好意思,东西我可不白给的。东南山外的局势你可知一二?”
兰儿张嘴啊了一声才知我的本意:“兰儿只是侍婢,平日里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旁的不敢多问。”
我挑眉:“那殿内的事呢?”
兰儿听我问殿内的事才算松一口气:“殿内的事奴婢应是知道一二的,不知娘娘想问些什么?”
我不绕弯子直言询她:“你们主上集齐了四凶器,准备什么时候召上古凶兽与天庭一战?”
兰儿本是含笑看我,听了此言后却踉跄一步撞上了身后的饰架:“娘娘折煞奴婢了,这些都是关系魔界的大事奴婢不敢妄言啊!”
倒也是,鸿琰应是不会对一个侍婢讲这些事的。
我点了点头放她出去了,四凶器集齐是对天庭极为不利的事,我担忧着鸿琰何时会挑起战乱,更担忧天庭不会如此善罢甘休。风华宫……风华宫还好吗?
“兰儿,那个……算了。”我想问却还是闭上了嘴,兰儿不是澄萸,这里的每一个侍仆在我眼里都是鸿琰安插的眼睛。
“你想问什么?”身后忽而传来他的声音,兰儿老老实实跪下身向他拜礼后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害怕跟他独处了。
他又问:“你刚才想问什么,问我也一样。”
“没事。”我扫了扫衣袖上前倒了一杯水,唇畔触到杯沿却停下了动作,这是茶,殊彦曾说过让我少喝些茶。
我想了想还是放回了杯子,鸿琰见之隐隐透出不悦,拿起我才放下的茶水递到我身前眸色冰冷:“把它喝下去。”
?
☆、毒言相向
? “我不想喝。”
我知他在气什么,殊彦嘱咐我时他也在场,他这是觉得自己的霸权受到了动摇。不过不好意思,我应琉璃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谁的附属品,我不待的地方不能不待,可我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我做。
鸿琰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阴晴不定,一会儿笑一会儿却又恼,我甚至一度不能揣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比如现在,他又恼了。
他保持着执杯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择了个凳子坐下无视他的动作。
若说他从前娶我是为了报复曲寒,那之后的行为便是绝对的占有欲。他分明爱的事丁妙余却仍要自以为是向我宣告他的附属权,我不做声却不代表默认自己可以像个物品一样受他摆布。
鸿琰见我未动便将杯子凑近了几分:“喝!”
我拿过茶杯泼了他一脸的水渍:“我不喝,你杀了我啊?”
鸿琰伸手拭了拭颌下的水珠脸色越来越沉:“怎么,你还在想他?”
他既如此问了,我便顺着他的话讲:“是,我是想他怎么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这话一讲我便后悔了,入琉宫时我才想着要讨好他再计划逃出魔殿去,可现在我为了气他已经口不择言了。而结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鸿琰被我激怒,他的眸开始泛红,血腥而又浓烈的红。
他伸手捏住我的颌渐渐用力:“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砰!
雪灵童撞开房门去扯他的衣服:“你不许欺负琉璃,你再欺负琉璃我就一头撞死让你拿不到青雀台!”
我这时越发慌了神,鸿琰动大怒时是最危险的,雪灵童怎么能在这时候进来?
“他没欺负我,我们闹着玩呢,你快出去。”我被他攥着下颌不能走动,只能忍着痛向他笑让他出去。
雪灵童挠头不信我的话:“可我刚才听到你们吵架了。”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我极力否认,含笑握上他锢我的手眸子里带着隐隐的祈求。
我怕雪灵童激起他更深的怒,幸而的事鸿琰眸中红色渐渐褪了去:“我们没有吵架,你出去!”
雪灵童犹豫了一会儿不再吱声,我以为他会走故而长长松了口气,鸿琰的手也松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向他跪下了,且还扯着他的袍子滑出几滴泪:“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想见雪女,我想回雪山了。”
“是吗?再求一次。”鸿琰蹲下身享受他的祈求,这是雪灵童第一次向他低头。
雪灵童抿唇低头道出的声音极小:“求求你……”
鸿琰起身指着我眸却望他:“你让她求孤孤就告诉你雪女的死活。”
雪灵童仰头看了看我却是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我深吸一口气望向门口:“求求你。”
鸿琰扬袖坐在桌前勾起一丝戏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不说话提起裙角打算下跪,双膝才弯了小小的弧度他却又道:“我不要你跪!”
我僵住不动,雪灵童怒了一声起身变要走,临走前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方才闹着玩的你也信,我一点都不好奇雪女的情况一点都不!”
雪灵童一步步往门口去,我知道他很担心雪女的,没有人能敌过鸿琰的青灵诀,即便是雪女也一样。
我咬了咬唇才道:“我错了,我方才是讲气话的,求你告诉他雪女怎么样了。”
雪灵童闻声止步,小手攥拳止不住轻颤着双肩。
鸿琰站起身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我没听清,大声点。”
我攥拳抓扯着衣袍音量大了些:“我方才讲的是气话,我从未想过任何人,求你告诉他雪女怎么样了!”
鸿琰笑了笑颇为满意,望了我一会儿才转身看着他道:“雪女想见你,可她此行未带青雀台,所以奉虔替孤回绝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了?”
雪灵童擤了擤鼻子摇头:“没有了。”
鸿琰点头下了逐客令:“既然没有那你可以走了。”
雪灵童带门而去,离开时他的手伸至眼角附近停了一会儿,他哭了。
雪女纵使在乎他也绝不会交出青雀台的,不能让雪灵童继续留在魔殿了,我得救他出去才行。
我想了想便拥入鸿琰的怀抱道出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鸿琰,我不想再吵了,我们从今以后好好的可以吗?”
鸿琰因我突如其来的变化眉目诧异:“你说什么?”
我掩在他的怀里隐藏自己的表情:“我说我们好好的,像从前一样好好的可以吗?”
为了离开这个牢笼我愿意伪装,只要能抓到离开的机会,我做什么都可以。
鸿琰捧着我的颊仰头与他对视:“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我心乱如麻却不敢露出半分不安,半晌后向他投以大婚前常有的笑容心里却只在念一句话——讨好他,离开这里。
我垫脚吻上他的唇角笑的微甜:“从前是事是我错了,可你也有错啊。我们不吵了,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鸿琰皱了皱眉却又流露了我熟悉的笑,他拥住我轻轻道了一句:“好。”
每一日我都对他笑,我备了好喝的清茶端去阙宫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近乎夜夜宿在琉宫陪我,这种波谲云诡的和谐只维持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间他的身子恢复了些,没听说雪女再来的消息了,也可能是他刻意隐藏了消息。我不想激起他的任何不快故不敢问,雪灵童也没问。直到过了两个月我清晨起来泛起恶心,大医说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最高兴的要属鸿琰,我目光呆滞怎么也笑不出来。
之前那个孩子来得突然去的突然,现在这个孩子也是来得这般突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我下定决心逃走的时候出现,我该怎么办?
托这个孩子的福,鸿琰在琉宫外竖上结界不许外人入,也不许琉宫的奴才随意出去。我又被囚禁了。
他还是每天都来,我却露不出笑脸迎他。
外头已经秋凉,鸿琰这次为我带了一件新制的素白袍子:“阿璃,喜欢吗?”
这袍子比春日穿的要厚些,他说我爱白色,所以衣袍上不带任何色泽花样。
我倚在床头望着窗外落叶飘零不答他的话,为了孩子,我又走不了了。
鸿琰伸手刮我的鼻梁:“想什么呢,快穿上试试,你不是最爱白色吗?”
我闭上眼睛小声地喃:“不想穿,搁那儿吧。”
“阿璃!”他捧上我的颊表情有些怒,“你怎么不笑了,你自己说要回到从前的你笑啊!”
我烦躁别开他的手却被他抓住一只手腕不放:“应琉璃,是不是有了孩子你很失望?你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所以连装都不愿装了吗!”
我蹙眉:“你……你都知道?”
他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恨我入骨恨不得杀了我却突然变了态度想回到从前,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装?你继续装啊,你笑啊!”
我扬起戴着鱼骨镯的那只手道的毫无感情:“你以为留一串牙印就能宣告主权吗?我只对两种人笑,在乎我的人和有利可图的人。这两个月我本以为你是第二种,可现在你连第二种人都做不了了。”
鸿琰眉眼颤着竟掉了一滴泪:“我求你不要这样了好么?我们本来是很好的为什么不可以回到从前呢?”
“为什么?”我神色僵硬学他曾经为我拭泪的动作抹去了从他眼眶落下的湿润,“因你为护丁妙余而不分青红皂白地伤我,因你害死殊彦,因你害我小产,因你利用我的感情拿我当棋子,因你答应我不伤风华宫却用青灵诀重伤了仙尊。我说了这么多够不够?若是不够我还可以继续说,云若,流光,澄萸,你还要我再说吗!”
他怔住:“谁告诉你我利用你?又是谁告诉你我重伤了曲寒?”
“重伤曲寒之事是白姻用铜镜幻出镜像让我看的,你还不认吗?至于利用……”我仰后靠上了软枕又道,“有些事我不讲可你不要拿我当傻子,从殇都时你便对我说谎,不过我都想起来了,入阙宫密室前就想起来了。”
他攥拳透出一抹不安:“你想起什么了?”
我环过鸿琰的颈贴在他耳畔喃喃:“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你不记得了吗?鬼面人。”
鸿琰听到鬼面人三个字身子微微颤了颤,我不理他继续道:“你体内的雪珠是我为你求来的,我是你的恩人,你却恩将仇报要用我的血祭祀傀儡魔,你还奢望我再信你的哪句话?”
他嗓音沙哑:“阿璃……”
我推开他走下床榻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回眸一笑:“别叫我阿璃,恶心。”
鸿琰追上来堵住门不许我出去:“从前我是害过你可那是从前啊,我承认我利用过你骗过你,我也承认娶你之前就找到了妙余,可我现在是真的爱你,我求求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求你了……”
我笑得娇俏依旧是那副神色:“爱我?那你的仙算什么?你在枯木林中亲口对我说为了她到死不能解脱,莫非痴心人移情别恋爱上我了?哎呀,琉璃怎么敢当啊?”
鸿琰静静了望了我一眼却又笑了,他咬住自己的指节笑容凄苦,甚而管不住一滴滴淌下的泪只知道笑,模样就像自己亲手制的傀儡一样呆板。
看他难受我便痛快无比,可越是痛快心便是越痛,心里分明在淌血却仍管不住自己的嘴:“鸿琰,你纳妾那夜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爱你了,应琉璃早就不爱你了!段千绝放刀是故意的我杀你也是故意的,我留下来就是为着寻个机会让你死,我时时刻刻巴不得让你死!只可惜眼下多了个孩子,装不下去了。”?
☆、你来斟酒
? 鸿琰愣过一会儿眸子又复了凌厉,半晌后咬唇:“是不是有利可图你便能装?”
我淡然:“是。”
“好,你要利,我给你利。”鸿琰拭去脸上的泪渍又如往常般不可一世,“应琉璃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报复曲寒我就是在利用你,我从头到尾都没爱过你!讨好我,像那些献媚逢迎的人一样讨好我,只要你做到了我会考虑在你生下孩子后放你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