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我心里一沉低头望着湖面不再说话,锦鲤游过微恙的池面勾起了淡淡的水波,波上动荡似忽闪了一道玄衣人影,我再想看真切些却什么也没有了。
曲寒受了上仙疗养已能下床走动,出了千秋殿望着我的背影道:“小璃,过来。”
我回头瞥,上前问他:“你没事了?”
“我若这些伤都受不得,还经得起你们唤我仙尊吗?”曲寒抿唇笑的温柔从袖间取出一根流苏蝴蝶钗,“你的羽绒钗丢了,这是新的。”
我膛目,有新钗!
我接过朱钗插在头上甜甜一笑:“好看吗?”
“好看的很,仙尊什么时候也送我朱钗,我喜欢步摇。”紫槿眼巴巴瞅着曲寒也想求得一根,轻絮跳上前也跟着凑热闹:“我也要我也要,我要木簪就好,不过得是香木。”
“那是仙尊给琉璃藏剑的,你们两个瞎嚷嚷什么,女人就是麻烦。”鹤轩双手环胸啧啧道,换来的是一大一小两对拳打脚踢。
我看着三人扭打在一起不禁笑的捧腹,坠下的流苏左右摆动,曲寒只望着凝眸一笑再也无话。
东南山魔殿
鸿琰驻在浮生殿的阶上一言不发,阶下本是空无一人,厚重的石门外径直走来一战甲男子向他俯首:“奉虔拜见主上。”
鸿琰低头瞧着掌心上的一道红:“那些傀儡魔怎么样了?”
“单只是那女人的仙血便已有了成长,再加上突然闯入的曲寒,这些傀儡魔正在逐渐精化。只是……”男人欲言又止,“主上明明可以杀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为何偏要选在即将得手的时候暗令傀儡魔停止追击,还被那反噬之气伤了自己。”
鸿琰另一侧手拂过伤痕处,触目惊心的鲜红荡然无存:“奉虔,孤有没有说过不要过问孤的事情?”
男子单膝跪地神色难看:“主上说过,只是……只是奉虔觉得主上如此做的毫无道理,且那曲寒是主上的大敌,当初东南山一战他那双幻瞳还害得主上……”
“住口!”鸿琰冷面喝止奉虔不许他再说下去,“过去的事情不许再提,孤不想记起那些事情。你现在要做的除了训练出精良的傀儡魔,还需要为孤做些什么,你可知道?”
奉虔目光灼灼:“奉虔知道,奉虔一定为主上得到想要的东西,绝不叫主上失望!”
“那就好,下去吧。”奉虔起身作揖退去,鸿琰待他离去方才从怀里取出那浸了血迹的羽绒钗喃喃,“认识一个人有多简单?信一个人又有多难?”
?
☆、公子如玉
? 不知过了几月,寒冬大雪延绵,风华宫的上的金砖玉瓦蒙了一层厚厚的白。曲寒在千秋殿的书房上早课,轻絮鹤轩昨夜玩了几个时辰的斗骰子两眼翻黑仰头打呵欠,趴在桌沿紧贴着立直的书册昏昏欲睡。紫槿撑着下颌把玩手里的纸艺品,我却破天荒听得格外用心。
“紫槿,我刚才说了什么,你起来重复一遍。”曲寒眼神瞟过左边的聚精会神,又瞟过右边的两本书册矗立,反观居于中央的紫槿也就只能乖乖领下冤大头这三个字。
“啊”紫槿一向是不会受到这般特殊待遇的,今日破天荒的头一遭还没什么准备,迷茫无措已将“我不会”这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学而无用,予何为?”曲寒扬手不知从哪儿拾掇出一根细长的戒尺扬下,紫槿挨了这一记教训捂头坐下。曲寒来回徙倚到我身前,“你来讲。”
“……”
我依旧摆着正襟危坐的姿态动也不动,曲寒只得又重复了一声:“小璃,你来讲。”
“……”
“小璃?”曲寒暗觉不对以戒尺戳我脑门,未动。
“应琉璃!”曲寒一掌拍向桌面,掌心传来的疼痛火辣火辣的,受不得这般冲击又缩回去甩手吹气,眸中怒火眼看着眼前的白衣倩影在这一冲击中化为原型…………一块被啃去一半的残缺糯米团子。
酌烟殿前的长青树上,我手捧着没吃尽的虎形窝窝头倒挂金钩,这窝窝头是去人间市井的一家饭馆里顺来的,最初只是瞧它长的顺眼,如今饿了也能顺带解馋,这才是只适合我的闲适生活。
我头朝下悬在树梢荡来荡去,看守宫门的侍仙火急火燎往千秋殿去,手里还拽着一张似刚从大飞鸽脚上解下的信条。
大飞鸽当然不是鸽子,是曲寒与天庭来往传递消息的仙鹤。这仙鹤叫沅歌,故被我取了个佛戾山都知道的响亮称号——放大版的飞鸽,简称大飞鸽。
逃课的时候是该离曲寒远一些,可那侍仙慌张的神色我从未见过,架不住好奇心起一口将那窝头塞进嘴里一跃而下,靠近千秋殿才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仙尊,何事恼怒?”这声音我认得,是紫槿在说话。
我借着门缝虚掩往里窥,曲寒将手里的信条揉成团眉心凌厉:“天庭接到消息,鸿琰炼出了比东南山一战更为精良的傀儡魔,并遣手下魔将奉虔率傀儡魔屠了浮川谷,夺走了浮川谷主人的守护法器迷音扇。”
“迷音扇?可是人人口传可召唤上古凶兽的四大凶器之一?”紫槿反问,鹤轩和轻絮揉了揉惺忪的眼皮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再睡。
我记得曾在风华宫的藏书阁里瞧过关于凶器的记载,这凶器是与凶兽产生维系的媒介,分别为迷音扇、窥心镜、往生珠和焚心盏,一但四器聚集便召出上古四大凶兽为之卖命,而肯动心思去召出这些怪物的人,必定居心不良。于是乎,我打心底里对鸿琰这两个字印下了深深的不满和敌视。
“浮川谷主人坠入浮川河下落不明,迷音扇又入了鸿琰的手里,事态严重我得去天庭见一见流光星君。”曲寒打开殿门要出去,我躲藏不得在门口急得来回转悠,还是被他迎面而来逮个正着。
“我错了我再也不……”
“小璃,我从天庭回来之前你在风华宫待着哪都不许去,知道么? ”
诶?
我愕然,本是眯着眼睛低头准备接受教育,这厮却一反常态不按常理出牌。
“等等,流光星君住的远么?你什么时候……”我话音未落曲寒早已驾着祥云不知所踪,独留我冬风萧瑟的背影一字一顿道出了来不及说出的两个字,“回、来……”
“仙尊腾云驾雾再远都不成问题,问题是他们要商讨的事情太过重要,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鹤轩打着呵欠与轻絮互搀着回房补觉,紫槿望着曲寒离开的方向跟我解释,眉目正色只向我传递了四个字的消息——要变天了。
“为什么非得找流光星君,去蓬莱州不行么?”我双手叉腰振振有词,因为蓬莱州最近。
“蓬莱州?就是蓬莱州的人也得上天去,流光星君是天界第一伏魔将,且他的夫人云若圣母又是焚心盏的主人,这事自然找他们商量。”紫槿说着食指戳向我额头,“你这几日就乖乖待在风华宫不许出乱子,知道么?”
我点头。
恩,知道……才怪!
月黑风高夜,一坨白色自酌烟殿一路潜逃而出,至熄灯的重重殿宇,至冰泉瀑布,至梅林假山,至紫竹林,至藏书阁,至风华宫入口前的隐匿之处,一路顺遂。
“琉璃姑娘入夜了还不休息这是要去哪?”
我躲在石柱后沾沾自喜,冷不防被突然窜至身边的侍仙吓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拍着胸脯向他埋怨:“你走路都没声吗,”
“姑娘还不睡,仙尊可是吩咐了不许乱跑的。”
侍仙玩笑间抚上腰上的玲珑短佩刀,我膈应一声连连后退赔笑,“你说什么呢,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这就回,这就回……诶,那是不是天上送信的大飞鸽?”
“大飞鸽?”我膛目结舌遥指天界,侍仙回头果真瞧见了自九重天上一路下界的仙鹤,“沅歌仙子可是带来了上仙书信?仙尊去流光星君处了,仙子不知吗?”
“……”仙鹤扑扇翅膀无言以对。
“沅歌仙子?”
“………”
侍仙暗道不好,回头再看早已不见了曲寒勒令严加看管的人影,无奈的转身仙鹤也不见了,只是地上多了一块剩下的馒头残屑,屑上还蘸着几粒亮晶晶的白糖。
夜空御剑有诸多不便,尤其像我这种头脑不太灵光方向感也不太好的人只能在烈日艳阳的宠爱下过生活。我吃痛地抚上红肿的额头,刚才不知又撞上了哪路时运不济的飞鸟,下辈子记得出门挂盏照明灯,可不能夜行了。
曲寒好不容易上天一趟,这也就意味着在风华宫待了一百年的光景我好不容易等来了自由张狂的好机会,去哪里比较好呢?
人间入夜三更比风华宫还要安静,偶尔行过一两个上了些年纪的打更人也很快恢复了寂静。鉴于入夜飞行容易提升意外事故的发生危险,我张望了许久挑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落下,却隐隐感觉此地有妖气泛过。
天上开始飘起了鹅毛雪,我也不知这里是哪座城,叫什么名字,只凭着直觉顺着长街一直走,感觉曾经到过这个地方,走过这条路。
再往前走有一处冰湖,雪花凝成晶霜落下,入了水面与冰湖融为一体。这片湖似乎曾经梦到过,就连湖泊对应而上的漫天云卷都那么熟悉。
我双手背后望着冰湖怅然若失,身后却传来脚步声。打更人已经离开了,这时候不该还有旁人才对。
我回头,来人是位白衣公子,长袍通透胜雪竟比我的素裙还要亮些,双肩的雪绒更是华贵异常。公子撑了一把油纸伞,伞面摹了几朵含胞未放的梅花,他看我的模样凤眸微扬笑得极美,开口轻唤了一声阿璃。
“你是……”我一步一挪凑上去左右瞧他,非得看穿个洞眼才肯罢休,“公子认识我?”
白衣公子瞧着我头上的流苏蝴蝶钗半晌无话,末了取出怀中的一枚绒羽钗给我,钗上沾了些尘土血迹,不再似从前华贵了。
“这是……这是我弄丢的羽绒钗?”我接过钗子满目惊愕,“公子从哪里得的这钗子?”
白衣公子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这钗子让我带它来见你,顺便跟你致歉说句对不起。”
“诶?”我眉眼扭曲死盯着那无辜的羽绒钗两眼黑线,“这年头钗子也能成精?它为何跟我致歉?”
白衣公子手抚下颌表示为难:“我也说不清楚,许是它自个儿做了亏心事,觉得有愧于你了。”
我瞅了瞅发钗又瞅了瞅他玩味的一笑实在不敢确定,总觉得这怪人是在戏弄我。
“你是谁?我是不是……见过你?”我用打量的模样问得小心翼翼,总觉得这公子甚为熟悉,却又跟我脑中的恍影有些不同。
公子笑言如玉,纸伞撑过我的鬓发喃喃:“鸿琰。”
“鸿琰?”脑中残像萌生,我指尖触额吃痛一声,末了疼痛减缓了才又道,“我记得你,鹤轩提过你的名字。”
鸿琰眉目微挑饶有兴趣:“是么?他怎么说的?”
我将羽绒钗揣进怀里原话答他:“鸿琰那个魔头当真可恶,总有一日天庭率兵而下非剿了他的东南山!”
原话转诉完毕,说完我还不忘点头恩了一声。
鸿琰半晌不语,思索许久才又两手一摊回我:“这可真是冤屈,迷音扇可不是我下令夺的。”
“不是你做的?”
我问得诧异,鸿琰点头又道:“确实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曾下令,不过是奉虔懂得揣测人心,知道了我的想法故而才去做的,深得我心。”
我呆愣在原处无语凝噎,天上似乎飞过两只乌鸦张嘴叫着四个字,傻瓜,傻瓜……
毋庸置疑,我被耍了。
“少说废话,迷音扇交出来!”
我揪上他胸前的雪白衣襟凶神恶煞,鸿琰却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可愿一赌?”
我想了想:“赌什么?”
“迷音扇已失,奉虔接下来对我许的令是窥心镜。就拿窥心镜来赌,你若得了窥心镜我便将迷音扇奉还,并且许诺再不夺任何法器。”鸿琰说的一本正经,我眼珠一转眉间思索,听着好像是比划算的买卖。
“若是我输了,又如何?”我松手疑虑,曲寒曰,划算的买卖总有风险。
“若是你输了,迷音扇与窥心镜自然归我,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鸿琰说着在我腕上戴了一个鱼骨手镯,“我的条件就在这镯里,届时你自会知道。”
“届时?”其实我对他这种行为是非常不满意的,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清楚,万一到时候要求奉上黄金万两或者是赔命之类的,我岂不是亏大了?
思前想后我觉得硬抢才是干脆果断之举,眉头深锁正计划着如何下手,鸿琰却收起纸伞说:“迷音扇不在我身上,你也别想打歪主意。何况……你的身手打了歪主意也只是枉然。”
我眼看着雪花落上他的发有些茫然:“你知道我的身手?”
“你会驾云么?”鸿琰盯了我许久,冷不防抛出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