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琰,这里是佛戾山。”曲寒瞳孔渐红,甚而连袖袍湛蓝也逐渐染上赤色。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利剑,此剑名玄都,传言不破天蚕丝,亦可破万物的玄都剑,是剑身锋利除昆仑剪外便是无人比拟的神器。
我起身只觉境况不好,鸿琰眉心动了动:“是风华的玄都剑?”
曲寒扬了玄都剑向他甩过了剑气,这剑气霸道足毁了沿途经过的一串参天古木。鸿琰掌心凝出火光在身前画了一个圆,不费吹灰便将他击来的剑气全数阻挡在外。
“你这是风华的玄都剑,我这是自数代魔君传承千百万年的青灵诀,你输了。”鸿琰扬了扬手中的羽绒钗向他丢了去,“这是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我拽了拽他衣袖,鸿琰侧过头回了我一个奇怪的眼神便又重新看向曲寒:“孤的妖后不许孤再动手了,今日且到此为止。不过……无论是焚心盏还是往生珠,迟早有一天都会是孤的。”
曲寒捂着胸口莫名觉得刺痛,一百年前本痛过一次,却不曾想如今又重蹈覆辙了。恍惚间抬头望着鸿琰投以耻笑:“你以为你赢了?待我伤势痊愈再度施展幻瞳之术,定叫你灰飞烟灭!”
鸿琰脚下生出云烟望他一笑:“孤……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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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天女
? 我是被鸿琰拎回魔殿的,在云上的时候他就不说话,我蹲在一旁像是小贼见了捕快,怂劲儿十足。
澄萸在锦雀阁前迎我,精准的说是在迎鸿琰。鉴于我之前的行为将她吓得魂不附体,所以她见了我后以鸿琰瞧不见的角度向我伸出了小指,可偏偏是如此细小轻微的动作却被我瞧见了,睁着水汪汪的眸子却眼睁睁看着她别过头去,小心肝顿时凉的透透的。
鸿琰入了锦雀阁后关上房门将澄萸等人阻在了门外,还顺带上了锁。
先发制人是个优势,在他开口质问前我便叉着腰鼓足了气势:“你……大骗子!”
鸿琰搬过一张椅子坐下耐心十足:“说说看?”
我指他眉目一一数落:“答应我先回佛戾山为什么莫名其妙回了魔殿?为什么要抓走流光?分明应允了我不伤害仙尊,你却让他晕倒在往生河边,你……你……”
我一口气上不来支支吾吾了半晌,鸿琰挑眉,饮了一口茶水追问:“还有呢?”
我口齿不清回答:“没……没了。”
对于这种境况我是很无奈的,分明该理亏的人是他才对,为什么我觉我又与人对调了?
鸿琰起身向我步步而来:“既然你说完了,剩下的便由我说。先回答第三个问题,我应允过没错,所以我留了他的命。否则昨夜带走了流光便不会只是让他昏倒这般简单了。第二个问题,因为我不想你为难,放弃唾手可得的往生珠已是我最大的底线,我不可以再放弃焚心盏。我知道你不会答应,这是不让你难做最好的方法。第一个问题,因为我知道去佛戾山就一定会发生我不想看到的事,虽然这事因为某人的出逃已经发生了,可是我现在很不痛快!”
鸿琰这串回答从头至尾一气呵成,我愣愣看着他的眸子竟无言相对。
鸿琰埋头锢我的下颌:“他吻你了,我现在很生气,你说怎么办?”
“那你便在一旁看着?”我这话听似质问,却没什么底气。
果不其然,鸿琰一句话便将我呛了回去:“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推开他。”
我想说我没这个力气,还未开口鸿琰便又接踵而来了新的攻势:“你挺喜欢北门外的哥哥?”
我摇头,无辜。
“你赠他定情信物?”
我再摇头,非常无辜。
“你还说,真爱不需要商量?”
我猛烈摇头,眉角眼梢全是无辜。
“你让曲寒吻了你。”
我……呆住。
我正心中长叹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孽,忽而脚下腾空被他拦腰入怀,直直放在了妆台旁的锦榻上。
鸿琰伏在我身侧呢喃:“阿璃,我想要你。”
他的唇贴于我耳畔留下淡淡的吻,动手想要解开腹上的素白长襟,我一个踉跄推开他从榻上半坐而起:“不要强迫我,我现在……还不行。”
鸿琰从背后拥住了我,双手环过小腹言语间透着难有的轻柔:“你想什么呢,我说过要强迫吗?”
我只觉得身后的柔软当做垫子使最好,仰头靠于他肩侧像是倚着贵妃椅。
“我要举行魔界最盛大的婚礼,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妖后。”鸿琰闭上眸子由着我依偎,呼出的温热洒在我的脖颈处,酥□□痒的。
“在浮生殿议了什么,奉虔那边不会反对吗?”我似是玩笑,心里却极在意这问题的答案。奉虔是他的左右手,我想知道他所在意的每个人的态度。
鸿琰睁开眸子想了想,良久才道:“他一向是如此,纵使不愿却也反对不了。等你做了妖后,他还能如何?”
我点点头,闭上眸子不自觉犯了困意,枕着他的怀便沉沉睡去了。睡梦中做了一个极美的梦,梦里我着大红嫁衣踏上魔殿,这是我第一次着红装,艳的极美,像极了忘川河畔盛开的彼岸花……
佛戾山下,丁妙余辗转于竹屋前心急如焚。曲寒已经回到风华宫,轻絮之死决计隐瞒不了多久。
“你怕了?”曲灵从竹屋里取了一枚鲜果一边走一边尝,“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的琉璃姐姐跟着画中人走了,你若是想看,我大可以铜镜再次幻出镜像给你瞧瞧。”
丁妙余咬唇:“你不要再说,我不想听!”
曲灵摇头遗憾:“本以为你还有几分抓住幸福的勇气,没曾想竟是个胆小鬼。曲寒还没发现就怕成这样,你拿什么跟应琉璃抢?”
丁妙余失笑:“抢?我哪里都不如她,我凭什么跟她抢?”
曲灵戳她额上直道了一声笨:“我若是你就离开逃走,天下之大曲寒上哪儿找你?先躲过了眼前的艰难再考虑画中人的事情,而非在此像烧热的蚂蚁等着别人来找你。”
丁妙余仓皇着点头:“对,逃走,我得走。”
曲灵眼看着她回房收拾包袱,她本没什么需整理的行装,多余的衣裳也是紫槿遣人整理了侍仙的旧衣给她的。除了几件素衣便只带走了那副未作完的魔君像。
曲灵告诉她不可径直下山,让她绕着佛戾山相悖的方向上另一处山头去,再从那头的方向周旋下山,可瞒过风华宫的眼线。曲灵一直咬着手中的果子不曾走动,直到丁妙余渐渐消失在了林中深处……
曲灵吐掉了嘴里的果屑往回走,嫌那面纱不便遂也一并扔掉了。
到风华宫前时曲寒还在,玄都剑置于一旁动也未动,整个人没了意识不知站了多久。
“师兄,人都走了还望眼欲穿吗?”
曲寒抬也不抬眼皮:“若是为了入幻境的事,你可以走了。”
“师兄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在殇都城内我说过什么吗?”曲灵捂唇一笑直叹曲寒记性不好,“我说,总有一日会叫你求着让我入幻。”
曲寒眼皮微颤恢复了些神志:“你想说什么?”
曲灵拾起玄都剑拭去剑上尘土:“可惜啊,师父的剑就这样被你弃于一旁了。懈怠至此还想着夺回应琉璃吗?”
曲寒拽上她双肩的衣袖低吼:“你有办法是不是?你有办法是不是!”
曲灵别开他的手将玄都剑按向了他掌心:“法子自然有,不过事成之后我将应琉璃还给你,你要开启重明幻境让我进去。”
曲寒蹙眉:“你如此执着要入重明幻境并非是为与储玥长相厮守吧?”
曲灵僵住笑意顿了顿:“无论我为了什么,你都没得选。”
曲寒低头深索,瞧见被鸿琰扔下的羽绒钗不禁忆起百年前的那一幕:“好,我答应你。”
“那么,合作愉快了。”曲灵遂了心意转身便要驾云离开,拂袖前回头又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告诉你一件事算是赠你的礼物。丁妙余杀了轻絮往佛戾山后的另一处山头逃走了,你不信可去酌烟殿一探。”
“什么?”曲寒怔住,拾起羽绒钗便往回赶,领着紫槿鹤轩与一干侍仙直奔酌烟殿。
推开房门却并无异样,紫槿转身往内寝方向去,查探一番也无与轻絮有关的任何线索踪迹。
“怎么样,可找着轻絮了?”鹤轩随后入了内寝,床单被褥桌布茶盏甚而连妆台都翻了一层,并无可疑之处。
“难不成……”随行的侍仙之一若有所思,“难不成是被人蓄意施了隐身法,将线索藏起来了?”
曲寒不敢耽搁,当即拂袖使仙光笼罩了整间屋子。几许之后,轻絮倒地处若隐若现而出了斑斑血迹,这血迹渐浓已浸透红毯,轻絮面无血色倒在一旁早没了气息,手里还拽着生前最爱的香囊。
“轻絮!”鹤轩不敢承认眼前所见,哭喊着摇她身子盼着昔日的娇倩身影能窜身起来吐舌头再道一句——我开玩笑的,装的像么?
“怎么会这样,丁妙余竟然……”紫槿转过身不敢看,身后却已响起鹤轩的嚎啕大哭。
“轻絮,你装什么装,再装仙尊就生气了,你起来啊!”鹤轩使劲拍打着她的颊,眼泪却隐忍不住夺眶而出浸湿了她的衣裳,与血渍融在了一起。
曲寒咬唇:“紫槿随我去追丁妙余,其他人留下,把她葬了吧。”
“我也去。”鹤轩红着眼眶冲出了酌烟殿,曲寒来时便提过,丁妙余在佛戾山后的另一处山上……
“鹤轩,你慢些!”紫槿怕他生出事端忙的追了去,曲寒攥紧衣袖良久不语,仰头隐忍将泪水全憋了回去,深吸口气后化作烟云直赶往丁妙余的逃离方向。
驾云的速度胜过凡人步行数月,何况丁妙余才动身不久,曲寒到时她已被鹤轩逼向了山崖边缘。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丁妙余的包袱散乱一旁,手里怀抱着画轴哭红了眼。
“丁姑娘,风华宫的规矩是不留生人的,我们看在琉璃的分上照顾你起居可怠慢你了?”紫槿一向谨言慎行却也忍不住拔剑,若非天规在前不得伤害凡人,这剑锋便早已刺向她的喉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在外面偷听,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丁妙余跌坐崖峰边缘抱头啼哭,她本以为从前饱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虑过完下半生,为何会这样,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
“丁妙余,我真后悔为什么由着琉璃让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人留在风华宫!”
丁妙余止住了啼哭:“琉璃?又是琉璃,我知道,离了她我什么都不是,我知道,我知道!”
鹤轩冷笑:“你自然什么都不是,琉璃经仙尊一手栽培,入伏城好心好意为你父亲安葬,还给你留了银钱,你便是如此报答的?”
丁妙余攥紧了画轴步步后退:“我知道我不如她,我只是民间酒商之女,比不得她生活在风华宫如天之骄子。我没钱替爹爹安葬,只能卖身葬父靠人施舍。无权无势本就卑微,我一无一技之长二无亲人依靠,我处处受人欺凌只能靠夺狗食裹腹,都是女儿身,都是人,凭什么我是落魄乞儿而她是天女!”
“丁……丁姑娘,你慢些……”紫槿本是怨愤却察觉境况不对,丁妙余失去了理智步步后退,崖边土岩松散坠了几个石块,直向下面的陡峭深渊。
鹤轩有气无处泄,听了她的论调更是鄙夷:“如今竟连琉璃都成了你怨天尤人的对象,难怪你不放过轻絮。”
“不许这么看我,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啊!”丁妙余驻于崖边歇斯底里,抓散了青丝心已触及崩溃的边缘。
“丁姑娘!”
紫槿惊愕唤了一声,丁妙余含着泪抱紧了画轴又一步后退,脚下打滑整个人仰后便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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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三秋
? 鸿琰的意思是大婚日子越早越好,段千绝与殊彦自然无异议,旁人也懒得生异议。唯一仅剩的奉虔独战群雄以往生珠与焚心盏尚未得手为由力荐推辞婚事,至少待得到两者其一之时再大兴魔界盛况方才名副其实。
澄萸说,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也是鸿琰用脑袋威胁殊彦与奉虔据理力争得来了。
所以说,狗腿子不好做,管天管地还得管着主上的婚姻大事。我摇了摇头啃下一口花糕,这年头真是干什么都不容易。
“娘娘,您看我这嫁衣好看吗,若是不好看咱们再换这张,这张也不错。”澄萸起了个大早画了许多嫁衣图纸,向我递了一幅又一幅,连我垫底的茶水和花糕都是昨儿个剩下的。
“八字都没一撇,还是不要叫我娘娘了。”我吃掉最后一块花糕慵懒地趴在桌上,澄萸一边画图一边唠叨,有了她在我足不出户依能知晓天下事,从前怎么不知这丫头竟然生出一副热于八卦的爱好?
“不成不成,主上说了从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