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琰盯紧她的笑攥拳怒,想要开口却终究合上了唇。
他搂住丁妙余的腰身回头望我,眼中眸中尽是挑衅:“对,你是孤的爱妻,孤怎么能让你被外人伤害?”
外人?
我心中一惊立刻又复平静,抬手轻轻为他们鼓掌庆贺:“二位果然伉俪情深,琉璃真想祝福你们白头到老,啧啧啧……只可惜啊。”
我说着还愁眉紧锁摇头叹惋,鸿琰不再开口护着她的肩转身离开了浮生殿。
行到门口时我听他以极大的声音向妖兵下令:“孤要陪着妖后回去休息,见到奉虔后让他去玉镂殿!”
妖兵低头回应他的命令,我坐于王榻低头望着玉阶下的一片空旷。
殿中静地可怕,应琉璃,你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吗?
奉虔到后妖兵依鸿琰的话做了转告,他愤愤朝殿中望过一眼便往玉镂殿的方向去了。
我一个人守着空旷的浮生殿实在无聊,扬开迷音扇行到花草丛生处悠闲自在。
或许将青儿交给奉虔是最好的选择,他虽助丁妙余害我,可他足够忠心。
为了这份忠心,为了青儿,饶过他也无妨。
魔殿外传来熟悉的气息,我一路步向东门远望天边,是慕容书和鬼婆驾云来了。
他从云上跃下带了些歉意:“仙箫幻影没能瞒住他,你这边处理的怎么样?”
我微笑打消他的忧虑:“出乎意料的事太多了,出去说话吧。”
鬼婆倒是警惕:“鸿琰已经回来了,你这样放心离开不怕前功尽弃?”
我回眸望了望驻在东门外的守卫妖兵毫不在意:“昨夜我在扇中施了剧毒,他们不怕死的话可以试图暗度陈仓。此毒不会发作也没有解药,除非我想然他们死!”
那些妖兵听了这话皆是不由得一颤,我视若无睹从鬼婆与慕容书的肩侧擦身而过:“走吧,我有话要跟你们讲。”
我领他们去了旭阳峰,这是我诞下扶青的地方,也是我死过一次的地方。
那夜救我的积云定是慕容书施法变的,从他第一次唤我妖后娘娘我便猜到了。故,我回头向他道了一声谢谢。
慕容书未料我突如其来的致谢:“为何谢我?”
我答非所问:“鸿琰要跟我决斗。”
慕容书怔住:“他要决斗?你不是说他不敢吗?他不怕你伤害扶青难道不怕你伤害丁妙余?还有天庭,他能甘心让天庭在你们之间钻空子?”
我摇头望尽天帝广阔:“我也没想到他竟会真的无所顾忌要与我一战,他说我若赢了就把东南山和真相一起送给我。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真相是什么,可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慕容书不免忧虑:“那你输了呢?”
我耸耸肩:“那就死呗。”
慕容书转过我的肩:“不行,我不许你去!”
我别开他的手:“这是杀鸿琰的好机会,你不想报仇了吗?”
慕容书咬牙挤出五个字:“我不报仇了。”
我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只很快便又将这心情平复了下去。
为什么?
我没有问这种问题,因为我能猜到。
“也好,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慕容书话到口边不由得顿了顿:“你不许跟他打。”
我勾唇无力一笑:“你说过会帮我报仇的,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了。”
我被他攥住双手发泄着怒火:“我后悔了,我不许你跟他打!”
“慕容……”我哽咽着道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我话音落他便到底晕厥了过去,鬼婆上前扶他的身子唤个不停:“慕容书,慕容书?”
我蹲下身轻抚他的额:“别喊了,让他睡吧。”
鬼婆茫然:“是你让他昏倒的?”
我覆于他额角的手暗暗生光似在往外抽除什么东西:“鬼婆,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鬼婆抿唇看我施法的手有些不安:“你说,我一定答应你。”
我眼角落下一滴泪淌入他的手心:“我不想他跟殊彦和仙尊一样有事,你带他走吧。天大地大去哪儿都可以,只要安然无恙便好了。”
鬼婆不然:“走得再远又如何,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我撤手起身:“我向你保证,他不会。”
鬼婆望了望他又抬头看我:“你……你抽除了他的记忆?”
我凝指生光在他们身下聚出积云:“走吧,去个太平的地方过没有争斗的日子。没有仇恨他才会快乐,没有我他才不会受到伤害,他该是一个全新的慕容书。”
鬼婆扶他肩侧的手不由得一紧:“那你呢?”
我吸了口气:“只有心里又恨的人才知道仇恨的可怕,我不敢恨却不得不恨。我自己自会有自己的去处,从此以后你们便当从未遇见过我吧,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小草的人,更没有纠缠一生的杀父之仇。”
鬼婆眼眶已经泛红,丢下仙箫到我脚下声音颤了许多:“这只箫只会让他想起过去,你留着吧。好好保重,我一定照顾好他,我不会让他为仇恨而难过,更不会让他记得小草。”
我点头笑的舒心,一百年了,这是我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鬼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积云越浮越远,鬼婆向我摆手作别时轻喃着嘴唇:“月华容。”
“月华容?”我看着他们隐入云海不自主哭出了声,“慕容书,月华容,我们……永不再见。”
一锦衣老者忽而行至我身后抚须道:“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为感情留下的眼泪最为廉价。”
我蹲下身拾起仙箫回头厉目:“谁?”
老者不答话也不惧我的眸子:“听说昨夜的东南山上演了一场好戏,我是来瞧瞧魔界新君的。不曾想……”
我沉下身警告意味甚浓:“不曾想什么?”
老者靠近我身前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不曾想,这位新魔君让我觉得眼熟。”
“我不认识你。”
我冷淡一声越过他身侧就要回去,老者回头对我的疏远视若无睹:“九重天上,我们见过!”
我驻足回头:“我想你记错了,九重天……我从未去过。”
这是我向他道的最后一句话,此人的眼神藏得太深,深到我不敢对他轻易动手。
玉镂殿中,鸿琰摊手向她递了一颗药丸:“这是解药,吃了吧。”
丁妙余接过丹药一阵欣喜:“夫君肯原谅我了?”
鸿琰依旧冷漠:“别叫夫君,你不配。”
丁妙余捏药的手僵在唇边:“既如此,为何给我解药?”
鸿琰回头再不看她:“吃过药后自己了结吧。”
了结?
丁妙余扔下手中解药心痛到无以复加:“你要我去死?”
鸿琰闭眸:“本想叫你生不如死的,可是孤累了。你想用什么方式走都可以,不要逼孤找人代劳。”
丁妙余垂下一行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凉:“我给你做了一百年的妾,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鸿琰,你可以折磨我,让我受青火灼心之痛我也认了。我只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不怕死,我怕我爱的人亲自下令让我死!”
鸿琰睁眼苦笑:“满是谎言毁灭一切的爱,孤承受不起。”
丁妙余啜泣过后伸手擦干了泪渍,她从背后环过鸿琰的腹:“那你杀了我吧,死在你的手里我心甘情愿。”
鸿琰决绝掰开她的玉指青葱只道了三个字:“你、不、配!”
丁妙余揪紧胸前的衣衫仿佛倾塌了全世界:“我爱了你一百年,从伏城那夜你救我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无法自拔了。我连坠崖的那一刻手中都抱着你的画像,我告诉自己画就是你,我拥有画就是拥有了你,不管身下是万丈悬崖我都不怕因为有你在!可到头来我换来了什么?我爱的人连杀我都不肯亲自动手!”
鸿琰终于回头望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你的爱毁了她的一切,孤只能毁了你。”?
☆、魔君对决
? “毁了我?”丁妙余收去哭腔再也不落一滴泪,“我不会自杀的,除非你杀了我!”
鸿琰脸色没有变化:“孤这辈子最后悔两件事,一是救了你,二是信了你。”
他说罢后头也不回离开了玉镂殿,踏至小院时对守殿妖兵冷冷道了一句话:“孤要她消失,你们处理干净。”
妖兵会意转身入殿,奉虔跪在殿外候了许久,鸿琰面无表情一步步向他走了去。
身后传来打砸和咒骂,还有丁妙余不甘心地怒喊:“鸿琰,你混蛋,你要杀我就亲自来啊,你回来!”
鸿琰脚步未停,身后的叫喊越渐微弱:“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你让我连死都不能再看你一眼,你好狠的心!”
“主上,我……”
奉虔犹豫着开口,鸿琰望着天打断他的话:“孤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有雪。她最喜欢雪了,孤想送她一场雪。”
奉虔低下头愧不做声,玉镂殿中尽是瓷器破碎声还有那声到死不能解脱的嘶吼:“鸿琰,你以为琉璃珠是怎么来的?是白姻给我的,她才是罪魁祸首!你放过她却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
鸿琰眸色僵了僵,丁妙余的叫喊越来越弱,鸿琰只听到她孱弱之际喊出的最后一句话:“我对你们的诅咒……永生永世。”
“白姻……”鸿琰嘴里喃着白姻的名字看向奉虔,“知道白姻上哪儿去了吗?”
奉虔摇头:“东西南北四门皆无她离开的消息,应还藏在魔殿。”
鸿琰凝眸:“那就不要让她再出去了,想个法子找到她,孤要她彻底消失。”
奉虔低头作揖:“是!”
“还有。”鸿琰忽而声嘶沙哑,“上次你为一己之私调换孤交给段千绝的锦盒,还记得孤那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奉虔声沉了许多:“奉虔记得,主上要奉虔为您做些事抵消自己的罪责,只是那时主上还未想好该让奉虔做何事。难道……主上今日想好了?”
鸿琰答得毫不隐晦:“孤将青儿交给你,若是东南山出事你必须用自己的命护他周全!”
奉虔眼眸一怔:“东南山出事?主上这是何意?”
鸿琰仰头望天忽而觉得很累:“他们都在看戏,他们想看着东南山的强强对决,孤满足他们。”
“主上不能啊!”奉虔噗通跪在他身前,“主上,从前的事都是奉虔错了,奉虔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主上伤害应琉璃,可眼下您与她斗便是叫天上那些恶神看了好戏,您不是还有大仇未报吗?”
鸿琰抚上胸口隐忍着刺骨的痛:“报仇?她与迷音扇连成一体孤怎么报仇,召出四大凶兽看着迷音扇消失,看着她死吗?”
奉虔心里一空都一次恐惧自己的想法:“主上不想她死,难道……”
“不要再说了,孤的事自有孤的处理方式。有你在,孤相信青儿能成为一个比孤更了不起的魔君。”
“主上……”
鸿琰简单几句话讲完就走,奉虔只能咬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头一次红了眼睛。
浮生殿上的玄色孤影……不见了。
又是一日夜,我驻在庭院中悠悠望着天上的月。
鸿琰前不久派了人来相告,明日一早旭阳峰决战,我赢了,东南山归我。他赢了,从此与我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兰儿拿了一件素色披风到我身后:“夜里风大,您披一件吧。”
我回头望着她手里的东西愣了愣,我好久都不曾穿过这样的素衣了。
末了,我动唇:“青儿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兰儿摇头将披风盖上我的肩:“他还小,长大了会懂事的。”
长大?
我突然想念他在伏城塞给我玉牌时的模样,若是不长大该多好,永远做个小孩,什么都不用去想。
我抚上掌侧的伤疤自顾自言:“明天的事不要让他知道。”
兰儿点头不知该笑还是该忧:“主上已经事先吩咐过了,明日之事绝不会传入阙宫。”
“那就好。”
我低头取出被他扔下的琉璃珠细细端详,他要说的真相是什么?难道和两百年前的我有关系?
我心头莫名一颤,仙箫就在我身上,琉璃珠也在我身上,如果探一探……
我摊开手心幻出白天鬼婆扔给我的仙箫,它就在这儿,我的记忆就在这儿。
我将仙箫抵至唇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吹下去,曲寒说我的过去不好,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我还有知道的必要吗?
天边忽如昨日降下大雪,我仰头触着落下的丝丝冰凉忽而有些陶醉:“兰儿,谢谢你。”
我不曾施法,春日降雪必是她的杰作。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笑意回眸却对上他的一身玄色:“你来做什么?”
鸿琰伸手接雪于掌心:“好久没看到雪景了,心里惦念想要瞧一瞧。”
我不说话,他坐于花坛边全然不像魔君应有的姿态。
鸿琰轻拍花坛一侧向我挑眉:“不过来坐?”
我借月光静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