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道:“找人把她抬回去吧。”
疯子笑道:“你也会心疼人?”
我懒得应他的话,将她扶了起来,看她手里还握着那根树枝。我握住另一端想把它取下来,却发现她纂的异常紧,我稍用点力,树枝啪的断开,她掌中还牢牢握着另一半。
看着她紧闭的双目,我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一丝愧疚。我不免一慌,赶紧将她松开。
疯子看了看,道:“也不是什么重伤,现在天色还早,甭管她了,咱们好久没一起练剑了,先过几招吧。”
我站起身,拍拍袖上沾的一些细屑,道:“那是可以,不过不能像上次那样斗红了眼,差点要了我的命。”
疯子细笑不语,我只是自顾自整理衣衫。
松林中平地起了一阵大风,满林的针叶簌簌落下。疯子慢慢收敛了笑意,双瞳中映出虎狼一样的凶光。
狂龙剑猛吟不止,我右手缓缓纂紧剑柄。
“来吧…”
话一出口,风便停止了。漫天的飞叶没了风的阻挠,悠闲的一片片飘落。
我松开了握剑的手,疯子眼中的杀气迅速褪去。
因为一个人出现了。雍孟恒。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路方,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
我应道:“练剑时不小心受了点伤。”
“还没死吧?”
“没死。”
“没死就好。”
他转头对后边的几个厂卫道:“把她抬回去。”
两个厂卫走了过来,一人抓着一只手腕,让她下半身在地上一路拖去,就像是拖着一具尸体似的。
我心中不经意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忍,但瞬间便恢复了平常。
雍孟恒道:“今晚亥时,来大堂议事。记得带好兵刃。”
说完他便走了。隐隐约约,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东厂有一间大厅,是专们议事所用的。东厂的事务一般都是由雍孟恒一人决定,因为魏忠贤的大多精力都花在朝政上,他平常不会过问东厂的事。东厂日常琐事都由雍孟恒全权作主,所以议事堂根本不怎么用,除非是遇什么大事。
疯子拍拍我的肩膀道:“继续吧。”
……
戍时刚过,我和疯子等六人跟着雍孟恒来到议事堂,却冷不丁看到路方也来了。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我来了,理出不理把头捌向一边,鼻子似乎还恨恨地哼了一下。
议室堂内坐满了人,都是些东厂的头目。我一进来,就发现里面的气氛很严肃。所有的人都不说话,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杯茶,但没有人去碰它。
魏忠贤端坐在正前方的一尊太师椅上,依旧是手中一杯清茶,有滋有味的一口一口细细喝着。
雍孟恒作了一揖,找了个近前的位置坐下,我们几人自觉的站在他的后面。
魏忠贤抬起眼皮瞄了一眼雍孟恒,道:“老雍啊,人齐了吗?”
雍孟恒站起身四处望了望,欠身道:“禀督主,都到了。”
魏忠贤一仰头将杯中茶饮尽,一旁的侍卫赶忙接过他手中的空杯子。
他伸了个懒腰,看看门外漆黑的夜幕,道:“她怎么还不来?”
雍孟恒又起身道:“要不再派人去催一下?”
魏忠贤动动身子,换了个看起来更舒服的坐姿:“不用了。这小妮子,一直就爱让别人等。”
雍孟恒卑躬道:“这些年过去了,督主还是喜欢唤她小妮子。可是岁月蹉跎,人心不古,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
“别说了。”魏忠贤似是有些不悦。雍孟恒见状不再说下去,退到椅子旁坐下。
“知道等的是谁吗?”法师一脸兴奋的在我耳旁低声道。
我疑惹的看着他,正想开口问,却猛的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射向黝黑的门外,每个人的脸都绷的紧紧的,甚至有人纂紧了腰间的兵器。
门外的黑幕渐渐淡去,露出了两个削瘦的身影。
一股淡淡的幽香逼近,我深深吸了一口,感觉清新无比,竟是忍不住又深吸了两口。两个人走进大堂。只见她们均穿着紧身的长衫,一人鹅黄,一人素银。两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块深色的面纱。
“她们其中有一个是萧媚儿。”
法师在我耳边的低语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的确,能亲眼见到东厂或说甚至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萧媚儿,谁能不兴奋。只可惜,除了蔡何,这天下任何一个女子我都不会感兴趣。我只是对法师淡淡说道:“是吗?”
东厂第一杀手萧媚儿,我所感兴趣的;只是她被传的出神入化的武功。
魏忠贤坐直身子,笑眯眯的对身着鹅黄的女子道:“小妮子,你终于来了。”
“你还是那么好的眼力,不管怎么着都能被你认出来。”
黄衣女子道。她的声音比较成熟,似乎已有将近四十的年纪。这不奇怪,我自幼便听说过她的大名,现在算算也有这等年龄了。
魏忠贤又道:“你身旁那位,就是你所说的花费了十来年心血培育的得意传人是吧。”
黄衣女子扬起右手掠掠头发,道:“你不是说有什么大事要商议么。怎么,可以开始了吗。”
她的手很美。除了美,我已想不到其它的词汇来形容。我没读过多少书,雍孟恒曾为我们请了一位私塾先生教了些三字经之类,大概学了三年不到,那位老先生就不见了,当时好像是被我们七人给活活气走的。后来我问雍孟恒先生哪去了,雍孟恒笑而不答,但没隔几天,我就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一件破旧的长衫,是先生常穿的那件,只是上面沾满了血迹。
魏忠贤笑道:“你俩别愣着,坐啊。小妮子,杂家可还记得你爱喝江西产的雨前茶。小德子,快把茶奉上来。”
一个小太监弯腰快步走上前来,双手端着一碗茶水,奉到她的面前尖着嗓子道:“姑…奶奶请。”
她接过茶水一仰头喝干。她奉还茶杯,咂咂嘴道:“这茶怎么有点怪。”
魏忠贤道:“不是茶怪,是你的口味变了。”
她抬眼杯视了一周,可能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头,不由疑声道:“怎么都一付剑拔弩张的样子。不是说议事吗?”
魏忠贤收敛了笑容,神情慢慢有些严肃,他冷声道:“怎么这么冷啊,快把门给关了。”
他的话音刚落,大门便被两个厂卫轰的合上,巨大的声响使得屋内的烛火皆是一震。烛光摇拽中,每个人的神色都绷的紧紧的。
雍孟恒“霍”的立起,对黄衣女子喝道:“叛徒,还不跪下。”
我看的一头雾水,但当我看到黄衣女子藏于腰间的两柄弯刀时,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黄衣女子冷笑道:“就你,也配跟我说这话。”
雍孟恒涨红了脸,魏忠贤摆摆手道:“别吵了。二十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当年我已损失了两个干将,如今我不想再看到有自己人死在自己人手里。”
魏忠贤看着黄衣女子,满眼痛心的神情:“小妮子,你是我一手提拔出来的。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可没想到…你们五个人,想当年你们五人刚在一起时,同心协力,效力于东厂,使得我们东厂在江湖中那是呼风唤雨,好不痛快。可如今。小步和小楚死的早,那是他们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就前一阵子,迟贤也死了,现在只剩你和老雍俩人,如果你们再出什么意外,我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小妮子,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步之聆。”
黄衣女子双眉一动,缓缓点了点头。
“你怎么还是那么傻。当年他害的你那么惨,你却还冒着生命危险从地牢将他和那个女人生的小杂种救走。”
果然没错,她就是那夜救走步楚嫣的黑衣人。
“你知道吗?”魏忠贤紧紧衣领,脸上恢复了常色,“其实就在你救走那个小杂种的当晚,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如此熟悉东厂机关暗哨分布的人,又使得双刀。迟贤是不会干这种事的,所以只有你。小妮子,这些话我之所以到今天才说,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如果这期间你若能主动向我认错,也许我还会原谅你。可惜…”
“是我对不起你,但那是我欠他的一个人情。他终究是为我死的,我得还他一条命。况且,”黄衣女子顿了顿,看着身边的素银衣装女子道:“她叫唐宁,我耗尽心血,栽培了她十数年。以她日前的武艺,代替我的位置是绰绰有余。我只能做到这些。”
“怎么,你现在想解甲归田,洗手不干了。”
“那你还想我怎样?”
魏忠贤眯起了眼睛,眼缝里浮起两道寒光:“你道东厂是家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小妮子,你不该这么狂妄。”
话声刚甫,屋内已亮起片片刀光。
“东厂这些年都没了规距,是时候整顿一下了。”魏忠贤道。
黄衣女子道:“你也太小看我萧媚儿了吧,就凭这些个人,也想留住我。顺便告诉了一句,知道我徒儿唐宁是什么人吗。她父亲唐汉生你应该听说过,蜀中唐门的现任门主。刚才来的时候我乖徒儿就给我服了一粒短时间内能解百毒的丹药。虽然你在茶里下了毒,可惜对我没用。”说话时她抽出了双刀,冷洌的刀锋上寒星四射,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凡物。
“你总是那么自信。”魏忠贤摇头叹息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二十年前,步之聆从我这偷走的那件…”
“我早说过我不知道。”黄衣女子不耐烦的打断他道。
魏忠贤一愣,许久才缓过神,道:“好,好,好…”
他的声音比较低,语气似是十分悲凉。连道几个好后,他站起身来,对身旁的一个小太监道:“小德子,扶杂家回去歇息。”
小太监应了声,扶住他的左臂,一步一步走向大门。门边的两个厂卫小心翼翼打开门,一袭寒风趁机卷进,烛火微微一暗。
大门又重新关上,大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黄衣女子轻轻碰了碰刀,发出两声清脆的锵鸣之声。“都愣着干嘛,魏督主他老人家的意思你们不明白?”她冷声道。
一个人从座位上立起。这人我认识,是东厂掌管刑罚的黄老三。此人生的个子矮小,两条罗圈腿,一脸的横肉,脖子上总挂着根粗大的黑铁链。他伸手握住铁链的一端,在手腕上缠了两圈,道:“萧姑娘的大名我黄老三可是如雷贯耳。今天有幸,能有机会向这第一高手领教几招,怎么着也要拔这个头筹。”
黄衣女子冷笑道:“你是不是杀人杀多了,这么急着找死好去下面赎罪。”
她旁边的徒儿道:“师父,要不我先来?”
黄衣女子道:“对付这帮小杂碎,为师一人就够了。”
小杂碎。我冷笑着品味这句话。与此同时,堂内所有坐着的人都大怒站起,纷纷拔出兵刃。
黄老三大叫一声一个大步跃起,右手一扯抡起铁链,舞成一个圆盘罩向她的头顶。黄衣女子瞧也不瞧黄老三,只是悠闲的对着烛光欣赏刀锋上的光泽。
就在黄老三的铁链离她张扬的秀发只有一尺多的距离时,我屏住了呼吸。我很清楚,她要出手了。
果然,她的左手轻轻往黄老三的方向一挥,这一挥看起来平淡无奇,而且动作慢的出奇。
但我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急速扩张到了极点。太快了,快的使人看到的只是她的手影,层层手影叠在一起,就如一只真手一般。但当人们的视线只停留在这只“手”时,她手中那柄弯刀,已不知何时飞出。
利刀在半空中留下一列长长的弧光,挘蚧评先痔吹哪侵皇滞蟆�
一阵叮噹的铁链声中,夹杂着一声凄历的惨叫。黄衣女子右手一带,那柄飞出的弯刀竟是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拐个弯飞回,顺带把尚在半空的黄老三的粗腰切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定睛一看,只见一根难以发觉的银丝两端分别系在两柄刀的刀柄上。原来如此。
我小声对疯子道:“待会儿别先动手。”
疯子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他必定也看出来了,萧媚儿绝对是一个顶尖高手。
黄老三的惨叫还在延续着。本来激愤昂扬的那些人一下子静了下来,默默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黄老三。
这些怕死的人。我心中一阵鄙夷,满眼不屑。
东厂第一杀手,并非是浪得虚名。
雍孟恒拨开人群上前一步,这种情况,他是时候说话了。还未待得他开口,萧媚儿已冷笑道:“雍大总管,现在迟贤死了,这偌大的东厂早晚是你的了。照理说来,我应该是你的大恩人。因为当年之聆要是没死,今天怎么也不会轮到你有这等风光。”
雍孟恒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黑,他讪笑了两声,道:“我雍某人一心为东厂,并无二心。萧妹子不要空穴来风,玷我名誉。”
萧媚儿纵声大笑道:“你这条死阉狗也讲什么名誉,真是笑死人了。”
雍孟恒嘿嘿干笑了两声,铁青的脸上堆满了杀气。两只手掌捏的咯吱作响。
“怎么,想跟我动手。”萧媚儿笑的太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别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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