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笑向那少年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薛二公子了。”
薛斌躬身垂旨道:“不敢,弟子正是薛斌,香帅的大名,弟子早已如雷贯耳,却不知香帅这次有何吩咐。”
楚留香道“吩咐倒也不敢请先进去坐坐再说。”
他反倒像个主人在门口含笑揖客,薛斌和左姑娘只有低着头往里走,就像脖子忽然断了,再也抬不起头。
倚剑立刻退了出来,退到门口,只听楚留香低声道:“等小秃子来了,叫他一个人先进来。”
只见左姑娘和薛斌一个站过左边屋角,一个站在右边屋角,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动也不动。
楚留香笑道:“这地方实在不错,就算是做新房,也做得过了。薛公子,你说是麽?”
薛斌哈哈道:“不敢…。是…。咳咳。”
楚留香又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曼声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只是约在此间,倒真不错…。”
他忽然拉开门,小秃子正好走到门口。
楚留香笑道:“你来得正好,这两位不知你可认得麽?”
小秃子眼睛一转,立刻眉开眼笑,道:“怎麽不认得,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都是大方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了我几两银子。”
他话未说完,左姑娘和薛斌的脸色已变了。
两人抢着道:“我不认得他,一…这孩子认错了人。”
小秃子眨着眼笑道:“我绝不会认错。叫化遇到大方人,那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楚留香拍掌笑道:“如此说来,薛公予和左姑娘的确是早已认得的了。”
左姑娘忽然大哭起来道:“我!…我不姓左,你们看错了,我是施茵…。我不认得他”
一面狂吼,一面就想冲出去。
但是她立刻就发现真的“施曲”已站在门口。
楚留香指着施茵,含笑道:“你认得她麽?”
左明珠全身发抖额声道:“我……我…。”
楚留香道:“你若是施茵,她又是谁呢?”
左明珠呻吟一声,突然晕了过去。
叶盛兰、施茵、和梁妈站在一边。脸上的表记都很奇特,也不知是惊惶,是紧张,还是欢喜。
倚剑,小秃子和小麻严站在旁边发呆,显然还并不懂这是怎麽回事,心里又是疑惑,又觉好奇。
左明珠倚在薛斌怀里仿佛再也无力站立。
他们本是“不认得”的,但左明珠一晕倒,薛斌就不顾一切,将她抱了起来,再也不肯松手。
大家的心情虽不同,友情也不同,每个人的眼睛却都在望着楚留香,都在等着他说话。
楚留香将灯芯挑高了些,缓缓道:“我听到过很多人谈起‘鬼’,但真的见过鬼的人,却连一个也没有,我也听过人说‘借尸还魂’。…”
他笑了起来,接着道:“这种事本来也很难令人相信,但这次我却几乎相信了,因为亲眼见到左姑娘死,又亲眼见到她复活的。”
大家都在沉默着,等他说下去。
楚留香道:“我也亲眼见到施妨娘的尸身,甚至连她死时穿的衣服。都和左姑娘复活时穿的一样,这的确是‘借尸还魂’,谁也不能不信。”
小秃子眼睛都直了,忍不住道:“但现在施姑娘并没有死,左姑娘又怎麽会说话的呢,施姑娘既没有死,她的尸身又怎麽回事?”
楚留香笑道:“这件事的确很复杂,很奇怪,我本来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无意中闯入这屋子,发现了火炉中的妆匣花粉。”
小秃子道:“梳妆匣子和‘借尸还魂’又有什麽关系?”
楚留香道:“你若想听这秘密,就快为我找一个人来,因为她和这件事也有很大的关系,她一定也很想听。”
小秃子还未说话,粱妈忽然道:“香帅要找的可是那位石姑娘?”
楚留香道:“不错你也认得她?”
梁妈苍老的脸上居然也红了红道:“我已将她请来了,可是石姑娘定要先回去换衣衫。才肯来见香帅。”
楚剧香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因为他也无话可说。
幸好石绣云年纪还轻,年轻的女孩子修饰得总比较快些。女人修饰的时间,定和她的年龄成正比的。
石绣云看到这麽多人,自然也很惊讶。
小秃子比她更着急,已抢着问道:“梳妆匣子和这件事到底有什麽关系?”
楚留香笑了笑,道:“火炉里有梳妆匣,就表示必定有双男女时常在这里相会,我本来以为是另外两个人,但她们身上的香气却和这匣子里的花粉不同。”
他没有说出薛红红和花金弓的名字,因为他从不愿意伤害到别人,但这时左明珠的脸己红了。
小秃子瞪了她一眼,忍不奇+書*網住又道:“你听我一说一…。”
楚留香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听你一说就猜出其中有一人必是薛公子,但薛公子的…的‘朋友’是谁?我还是猜不出。”
他的这“朋友”两字倒也用得妙极,薛斌的脸也红了。
楚留香道:“我本来以为石大姑娘,直等我见到这位倚剑兄弟时,才知道我想错了。”
倚剑垂下了头,眼泪已快流出来。
楚留香又道:“於是我更奇怪了,石大姑娘既然和薛公子全无关系。薛公子为何会对她的病情那麽关心?又为何会对她的二叔那麽照顾?他甚至宁愿被石绣云的娘误会,也不愿意辨自,反面想将错就错……所以我想这其中必定有绝大的隐秘,否则任何人都不愿意负这种冤名的。”
石绣云狠狠瞪了薛斌一眼,自己的脸也红了。
楚留香道:“我想这秘密必定和石大姑娘之死有关。所以就不惜挖坟棺,也要查明究竟,谁知……。”
小秃子抢着道:“谁知石大姑娘也没有死,棺材里只不过是些砖头而已。”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石大姑娘的确是死了。”
楚留香道:“因为她的尸身己被人借走。”
他不让小秃子说话,已接道:“就因为薛公子要借她的尸身所以才那麽关心她的病情,就因为封棺的人是她的二叔,所以薛公子才会对她的二叔那麽照顾。”
小秃子抢着道:“可是……可是薛公子要借石大姑娘的死又有什麽用呢?”
他实在越听鼓劲了。
楚留香道:“只因薛公予要用石大姑娘的体,来扮成施茵姑娘的体,让别人都以为施姑娘真的已死了。”
他叹息接道:“石大姑娘身材、面容也许本来就有几分和施姑娘相似,何况,人死後面容有些改变,任何人也都不曾对死看得太仔细的,装扮得虽然不太像,也必定可以混过去,更何况梁妈也参预了这秘密。”
粱妈的头也低下来了。
小秃子摸着秃头,道:“可是。。。。.施姑娘又是为了什麽要装死呢?”滔
楚留香笑了笑,道:“施茵若是没有死,左明珠又怎能扮得出‘借尸还魂’的把戏。”
小秃子苦笑道:“我简直越听越糊涂了左姑娘好好一个人,为什麽要。。”
楚留香干预了他的话,道:“这件事看来的确很复杂,其实很简单,因为这其中最大的关键只不过是个‘情’字。”
他的目光自左明珠面上扫过,停留在薛斌面上,微笑接着道:“左明珠自幼就被许配给了丁家的公子,这本是一切门当户对的良缘,真可惜她偏偏遇见了薛斌,又偏偏对他有了情意。”
小秃子道:“但薛家和左家岂非本是生冤家活对头麽?”
楚留香道:“不错。左明珠见到薛公子时,怕也知道自己是绝不该爱上他的只不过‘情’之字最是微妙,非但别人无法勉强就连自己也往往会控制不住,有时你虽然明知自己不该爱上某个人,却偏偏会不由自主的爱上他。”
石绣云忽然叹息了一声,道:“我常听说过一个人若坠人了情网往往就会变成瞎子。”
楚留香温柔的瞧了她一眼,道:“有些人虽然本愿变成瞎子,但世上却还是有许多人,许多人要令他的眼睛不得不睁开来。”
他目光回到左明珠和薛斌身上,接着道:“左明珠和薛公子虽然相爱极深,但也知道两人是永无可能结合的,若是换了别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许会双双自杀殉情的…。”
石绣云茫然凝注着勉光,喃喃道:“这法子太笨了。”
楚留香道:“这自然是弱者所为……”
石绣云忽然抢起头,道:“若换了是我,我也许会……会私奔。”
她鼓足了大勇气,才说出这句话,话未说完脸已红了。
楚留香摇了摇头,柔声道:“私奔也不是好法子,因为他们明知左、薛两家是世仇,他们私奔了,两家的仇恨也许会因此结得更深……’
他微微一笑,接道:“何况,两家的生死决斗已近在眼前,他们私奔之後,若是知道自己的父兄已被两家对方所杀,又怎能於心无疚?”
石绣云潞然点了点头,幽幽道:“不错,私奔也不是好法子,并不能解决任何事……。”
石绣云道:“左明珠和薛公子非但不是弱者,也不是笨人,他们在无可奈何之中,竟因出了一个最荒唐却又是最奇妙的法子,那就是……”
小秃子忍不住抢着道:“借尸还魂”
他以赞许的目光瞧了左明珠一眼,接着道:“左明珠着真借了施茵的魂而复活。那麽左明珠已变成了施茵,施茵本是薛斌未过门的妻子,固然应该嫁薛家。左爷既无法反对,薛大侠也不能不接受。”
小秃子道:“施举人和花金弓呢?”
楚留香笑了笑道:“花金弓本意只是想和薛大侠多拉拢层关系,见到明明已死了的女儿又‘复活’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反对呢?”ㄅ小秃子点头笑道:“好极了。”
楚留香道:“最妙的是,施茵‘借了左明珠的躯壳左明珠又‘借’了施茵的‘魂,左明珠和施茵事实上已变成个人,这个人嫁给薛斌後,那麽左爷就变成了薛公子的岳父大人,也就变成了薛大侠的儿女亲家…。”
小秃子抢着道:“因为无论怎麽说,薛大侠的媳妇至少有一半是左庄主的女儿。两人心里头纵然不愿意,可也没法子不承认。”
楚留香笑道:“正是如此,到那时两人难免还有决斗之心,只怕也狠不下心来了,因为两家的恨毕竟已很遥远。”
小秃子拍手笑道:“这法子真妙极了……”
小麻予忽然道:“但也荒唐极了,若换了是我我一定不相信。”
楚留香道:“不错,所以他们的必须周密,行得起来更要做得天衣无缝,那麽别人就算不信,也不能不信了。”
他接着道:“要实行这计划,第一,自然是要得到施茵的同意,要施茵肯装死。”
小秃子抢着道:“施姑娘自然不会反对的,因为她也另有心上人,本来就不肯嫁给薛公子的。”
楚留香含笑道:“正是如此,我听说施姑娘所用花粉俱是一位叶公子自京城带来的时,已有了怀疑,那时我就在想,也许施姑娘是在诈死逃婚。”
小秃子道:“所以就要我们去调查叶盛兰这个人。”
楚留香道:“不错,等我见到他们两位时,这件事就已完全水落石。”
他接着道:“我不妨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再说一次。左明珠和施茵早已约好了‘死’时的时辰,所以那边施茵一‘死,左明珠在这边就‘复活’了。施茵自然早已将自已‘死’时所穿的衣服和屋子里的阵设全都告诉了左明珠。所以左明珠‘复活’後才能说得分毫不差。”
“为了施茵要装死。所以,必需要借一个人的尸身,恰巧那时石大姑娘已病危,所以薛公予就选上了她。”
“薛公子买通了石大姑娘的二叔,在人死时将她的体掉包换走,改扮送到施茵的闺房里,将活的施茵换出来。”
“梁妈对施茵爱如已出,一心想她能幸福这件事着没有梁妈成全,就根本做不成了。”
说到这里,楚留香才长长吐出口气,道:“这件事最困难的地方,就是要将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其馀的倒并没有什麽特别困难之处。”
小麻子也长长殴出口气,笑道:“听你这麽样一说,这件事倒真的像是简单得很,只不过你若不说,我是一辈子也想不通的。”
楚留香笑道:“现在你已想通了麽?”
小麻子道:“还有点想不通。”
楚留香道:“哦?”
小席子道:“左姑娘既然根本没有死,左二爷怎会相信她死了呢?”
楚留香道:“这自然因为左始娘早已将那些名医全都买通。若是找十位名医都诊断你已病人膏肓,无可救药时,只怕连你自已都会认为自已死定了,何况…。”
他忽然向窗外笑了笑,道:“何况那其中还有位张简斋先生,张老先生下的诊断,又有谁能不信,张老先生若是说一个人死了,谁敢相信那人还能活得成?”
只听窗外人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极了,只不过我老头子既然号称百病皆治,还怎能不治治人家的相思病,所以这次也只好老下脸来骗次人了。”
长笑声中,张简斋也推门而人。
左明珠、薛斌、施茵、时盛兰四个人立刻起拜倒。
楚留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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