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嗫嚅着说:“我不是见风阁的人,是神医谷的人,离开这里回到谷里是迟早的事,怎么可能留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淡淡地说:“留在这里当千金小姐哪点不比你回去当个婢女好?什么见风阁的人、神医谷的人,只要你想,你可以不属于任何人,你就是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宁欢沉默了好半天,才低低地开口:“多谢你,可我还是要回去的。”
郁晴风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素来言笑晏晏的人忽然变了个模样,显露出了真实的情绪——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却仍旧觉得如果看见自己真实情绪的是她,那也没什么不好。他略带怒气地质问她:“你宁愿回去当婢女也不愿意留下来?”
宁欢被这样的他给弄得有些紧张,却仍是拽着衣角,抬头勇敢地直视他:“回到谷里是婢女,留在这里又算什么呢?说是给我自由,难道我就真的自由了么?你不过是以自由的名义再次束缚住我罢了。”
郁晴风被她的一席话给说来失神片刻,这个红衣女子从一开始就以一种张扬欢快、没心没肺的礀态闯进他眼里,他一直放肆地分享着她的欢喜愉悦,却从未想过在这样看似毫无城府的笑颜之下,其实还有一颗敏感剔透的心。她不够聪明,却能一针见血地看到问题的实质,没错,他确实在以自由的名义诱惑她留下来,他并不打算真的给她自由,因为他要把这只蝴蝶锁在手心,把她变成他一个人的。
郁晴风从来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必须如他所愿。于是他笑了,起身执起她的手,一边摸了摸她手心的茧子,一边笑得温柔多情,“你看看这双手,哪里像个姑娘家的手?就算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同意。”
不说我喜欢你,也不说我心疼你,所有的暧昧不明都藏在这样的话语里,像是毒药一般一点一滴腐蚀对方的心——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宁欢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如此专注的眼神,心跳忽地乱了节奏。
这个秋天湣鸶裢饴ぃ绺竽诘牧礁鋈讼袷遣家路蚱抟话愎旁独胨资赖娜兆樱墩栈犊斓孛β底牛羟绶缭诘钅诘钔赓踩怀闪肆礁鋈恕钅谑切γ婊ⅲ谖氯嵝σ饧洳刈抛钌畹男募疲坏钔馐枪蠊樱诳瘫∠洳刈叛谑尾蛔〉某枘纭�
对于梨花谷中的人来说,这个秋天同样漫长。陆梨越来越沉默,身子骨也因晚春的那场变故落下了病根,育林和婢女们忙忙碌碌地操心着谷内事务,既要接待求诊的人,又要担心陆梨的身子,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竟像是累了好几年。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忙起来以后陆梨要花更长的时间陪在病人身边,哪怕她几乎不开口,就这样安静地听着病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些繁琐之事,育林也觉得松口气。只要主子别空下来,就不会有机会一个人胡思乱想,她可算是怕了主子了,那么多个深夜都会被噩梦惊醒,每每待她赶到床边时,都会看见湿了大半的枕头……哎,一个情字,真真是可怕至极!
而在这些日子里,叶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陆梨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寂寞的梨林,忽然笑起来。有他的消息又如何?难道她还傻到奢望和他再次重逢?他现在这样恨她,若是相见……肝肠寸断的只会是她。
没有消息……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笑意渐渐静止在唇边,化作一片无声的叹息,她明明在笑,可是心里却在哭。
江南,无人的小巷尽头,一个一袭灰衣、身披斗笠的人疾步行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四下看了眼,确定附近没人后便疾速跃进一间小院,从容地取下斗笠朝屋内走去。
灰衣人将斗笠放在门边,走进屋朝着桌前的人恭敬一揖,“属下迟归,请少主责罚。”
桌前的人背对大门,正望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失神,闻言也未回头,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拘礼,声音清淡似水地说:“近日他的人遍布江南,想来是听闻了什么风声,想要将我们的行踪查出来。你一向谨慎行事,小心些很有必要,迟归实属情理之中,不必自责。”
灰衣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素来严峻的面容也出现一丝暖意,朗声道:“多谢少主。”
桌前的人还是没回头,背影挺拔安静,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感伤。他双手负在背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墙上的画,好半天才再次开口:“未远,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师兄吧,如今我已不是见风阁的主人,何来少主一称……”
灰衣人激动地握紧拳头,脸涨得通红,“我说过,未远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阁主!不管郁晴风使出了什么手段占了你的位置,我都不会承认的!”
未远激烈的反应引来桌前的人一声叹息,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沉静悲悯的目光似是岁月里一曲无声的歌谣,清冷似雪的面容蕴藏着高山之巅的凛冽寒风。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突然觉得自己已然苍老。
几年前,当他登上见风阁的大殿面对殿下那么多望着自己的面孔时,也曾心潮澎湃、壮志满满地为了自己的信仰斗志昂扬;几年前,当他面对外敌入侵的险恶场景一次次身负重伤地坚持战斗时,也曾觉得一切都是为了保家护阁、所有的鲜血伤痕都是岁月留下的历练;几年前……几年前,其实也不过是六年以前,短短六年,经历了诸多战斗,失去了仅有亲人,尝过了背叛滋味,终于走到了今天,走到了身心俱惫的今天。
他拍了拍未远的肩,最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已经无力肩负起大家的信仰,如今的他,不过是为了复仇而活,背负着沉沉的罪孽,抱着一个足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执念,心如死灰地活着。
看着院里的枯黄落叶,他眯了眯眼,好似被日光灼伤。
叶子……都掉了呢,他离那个融融春日,果然已经很远了。
他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倒了杯茶,岂料因失神,茶杯的水满了都未曾注意到,于是滚烫的水溢出了杯口,从桌角滚落在衣衫上。他慌忙放下茶壶,急急地站起身来,只见从胸口的衣襟处到腰部以上都被水浸湿,开水滚烫灼人,他却连衣服也来不及脱,就慌乱地从胸口掏出一个东西来,看到它完好无损、没被浸湿后才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枕头上,这才开始换衣服。
那是一只小小的锦囊,青底白花,用细线一点一点勾勒出的轮廓,然后分成数股填色,可见制作的人多么用心。那花朵精致小巧,竟和枝头的梨花相差无几,只是这样看着,都有种花香扑鼻的感觉。而在锦囊的正面绣着一行小小的字——梨花一只望君归。
换好衣服的人正欲转身离去,却又在看到锦囊后定定地站在原地没了下文。
那个春天,她一路飞奔到他面前,顾不得额上浅浅的汗珠,顾不得耳边飞扬的发丝,顾不得脚畔凌乱的裙摆,眼里是怕他就此离去的惊慌失措。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轻道:“这是……这是风姑姑送给我的,说是可以保平安,你带着它上路,万事小心。”
而她并不知道,在前一天夜里他是如何沉默地站在书房窗外、看着窗纸上单薄的人影一针一线专注地绣着那个锦囊,那一夜,春风微凉,烛火摇曳,她的身影就这样被刻在他脑海里,成为一曲永恒复现的歌谣。
后来在江南再见面,她在他身上看了半天,都没能看到这个锦囊,而他犹豫了片刻,告诉她因为四处奔波,所以没有随身携带锦囊。她的目光里是来不及掩饰的失望,而他的胸口处,那个“没有戴在身上的锦囊”却似是发烫的炭火,将他灼伤。
他自私,为了掩饰内心的情动,为了维持现下的安稳,所以骗了她。
想到这些,他闭了闭眼,在床边站了很久,终是伸手舀过枕上的锦囊重新放回怀里,然后稳步走出房门。
秋风萧瑟,白衣微凉,叶琛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挺拔美好,只是面上的沉静多了几分沧桑,眼眸里的点点星光化作一潭死水,任寒风凛冽,也吹不起一丝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叶琛开始受虐了,森森地受虐……我特怕虐陆梨的时候被人骂,虐叶琛的时候还被人骂……、大家温柔点啊。
然后要说的就是,看到叶某人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个锦囊,好像和他跟陆梨说的诀别词有点出入啊~有木有人猜得到一点什么?
总之,他不会一直惹人讨厌的╮(╯▽╰)╭,你们会发现他的好的~
最后,晴风和宁欢又跑出来打酱油了!希望能给你们一丁点欢乐的氛围。还有呢就是希望面包机妹纸开心起来,所有正在看此文的你们都开心起来~
我发誓啊,下一篇宁欢的故事一定一定不虐,一定一定欢脱2b!哈哈。
☆、32第三十二章。暗流纷纷起
“阁主;今日收到消息,之前被派往各地驻守的叶琛旧属纷纷擅自离岗;失去踪迹,属下推测……属下推测他们是收到了叶琛的消息,投奔他去了。”
听着殿下的探子传来的讯息;郁晴风的眸色暗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挥挥手;若有所思地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
呵,弃暗投明么?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殿中的木溪就站出来疾言厉色地高声道:“此等叛徒;留他何用?他们愿意跟着叶琛去,就让他们去好了!我见风阁人才济济,难道还怕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不成?”
木溪的身份在阁中仅次于他;年岁也与他父亲相当,德高望重,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子,恐怕早就当上阁主了。此刻她抢在郁晴风之前发表了见解,义正言辞,不屑至极,众人也纷纷小声议论,似是赞同。
郁晴风眯了眯眼,很好地掩饰了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笑吟吟地温言道:“木溪师伯说的极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只是……若不杀鸡儆猴,恐怕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到时候传出去,我见风阁连区区小将都留不住,就大伤颜面了。”
木溪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杀光叶琛心腹,不留后路。”十个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木溪一听,果断地皱眉摇头,“不行!叛徒已经走了,若是我们舀剩下没有逃跑的人开刀,只恐天下人会说我见风阁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此法太过阴毒,绝非我名门正派的作风!”
郁晴风仍旧笑吟吟地望着她,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诡谲,他一边摩挲着那枚尾戒,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师伯你莫要因为惧怕旁人的言论就失去了勇气,我见风阁做什么决定、杀什么人,难道还需顾及别人的看法么?依我说,今日若是不杀叶琛旧属,只怕明日他们就会和先前的人一样背叛我阁,助长叶琛威风了!”
“可是——”
木溪还想说什么,却被郁晴风再度打断,“师伯,叶琛已非见风阁弟子,如今他笼络人心,诱我阁弟子叛逃,若非另有企图,又作何解释?只怕他人马一多,就会重新杀回阁内,夺回他的阁主之位,到那时我阁弟子自相残杀,这样的场面你愿意见到吗?”
他笑颜如花,桃花眼里自然含情,一字一句都温柔至极,却逼得木溪毫无还击之力。木溪隐隐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那双眼眸还是顾盼生情,那抹笑意还是暖若春风,那张面庞仍是美好动人,他的言谈举止无不透露着他的温软柔情,一如她自小带大的那个少年,可是她就是察觉到了异常,就好像……他的笑容再也无法让她感到从前的暖意,反而令她觉得陌生而遥远。
从前那个会在她怀里撒娇的少年已然成长为温润似玉的贵公子,可是他登上了王者的宝座后,却像隔了层雾似的令她再也看不清……
她为人素来执着刚硬,不赞同的事绝不苟同,因此仍是固执地开口道:“我不同意!不论什么理由,都绝不能滥杀无辜!那些人就算是叶琛心腹,也曾参与过对外的斗争,都是见风阁的功臣,怎能因为有人投奔叶琛就对剩下的人大开杀戒?况且叶琛虽然孤傲自大,却不像是留恋权势的人,我不觉得他会像你说的那样杀回阁里,夺回阁主之位。”
郁晴风的笑意更浓了,却浓到令木溪没由来感到一阵寒意。他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深深地望进木溪眼里,然后云淡风轻地对刑罚楼的岳长老吩咐道:“传令下去,把之前派遣出去的叶琛心腹统统关押回阁,若有反抗,格杀爀论。”
岳森看了眼惊异的木溪,又看了眼不容置疑的郁晴风,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
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寂静,无人吱声。
郁晴风重新回到座位上,仍是含笑温言道:“若是没有其他事,大家都各自去忙吧。”
殿下众人纷纷行礼,唯恐避之不及地匆匆离去,于是空旷的大殿里就只剩下殿上的郁晴风和殿下的木溪。
“怎么?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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