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往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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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往事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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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痢疾却没多大效果。
  蓄意害人和庸医误人的判决可是天壤之别。元氏死无对证,诊断时痢疾的病情也无法再查,县令自以为是秉公处理,只判许梅平医术不高,误人贤妻,罚了一大笔银子。
  许梅平虽然被罚了一大笔银子,而且口碑下降,恐怕这个县里再无人找他看病,但他也不恼,毕竟算害死了戴世名的爱妻,心中那是一个解气。付了赔款,就在酒楼里面喝得醉气熏熏,当夜醒来,背井离乡跑了。
  戴世名虽然心有不服,但想再如何惩治许梅平,对于元氏也无济于事,不如宽容他,也当是替元氏积德,投个好人家。
  然而事情并未因此告一段落。爱母去世,戴瑶整日里闷闷不乐,不是坐在门口呆呆望着,便是桌旁支颐不言不语。
  戴世名红着眼眶安慰道:“瑶儿,你这样也不是个事,整日闷闷不乐的,娘见了也不会开心的。”
  戴瑶无精打采道:“我也不想闷闷不乐,只是什么也打不起兴趣来。”
  下人给戴瑶送去好玩的,戴瑶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便丢下了;丫鬟给戴瑶送去好吃的,戴瑶随便吃了一点,便再无胃口。每日除了在房里弹琵琶抒思母之情,什么也不做。
  这样过了几个月,戴瑶越发消瘦了下去。以前脸上还有些肉,现在面黄肌瘦,倒像是饿出来的。
  戴世名也等不住了,乘着得空的时候,带着戴瑶看遍了县里的名医,都只说是心郁寡欢,只要喝一些药,平日多笑笑也就得了。
  想尽办法也不能逗戴瑶开心,戴世名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续弦,替戴瑶找一位后娘,去与戴瑶相处,省得戴瑶整日关在房里,闷出病来,元氏在天得知,也不会怪罪罢。
  消息一出,各处的媒婆便上门来说亲。推荐的要么是粗鄙不堪的,要么是自恃高贵的,戴世名不说般配不般配,单对戴瑶来说,又有什么裨益。
  好些天过去了,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日戴世名在书庄整理书籍,一位女子走进书庄。
  戴世名连忙走出柜台:“姑娘买书呢?”
  这个姑娘与戴世名年岁相仿,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却是一尘不染。头上插着鎏金牡丹钗子,看起来十分素雅。笑起来如沐春风。
  姑娘拿起一本《女德》,双手在书上摩挲着:“这本书怎么卖?”
  戴世名道:“这本书一钱银子。”
  姑娘听了,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人说谈一会儿,十分相投。说着说着,戴世名说漏了嘴,将元氏之死和女儿之事不小心道了出来,姑娘笑道:“你家女儿真是孝顺,我们那儿有人前天死了娘,后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呢,也不怕遭雷打。倒不是你家千金的错,逢了这样的事情,哪个还能开心,她既难过这么久,便是孝心太过的原因。只要有人开导劝教她,或是有位后娘好生照顾她,弥补这份失去的母爱,那令爱再也不郁郁寡欢了。”
  戴世名听她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又和她说了一大箩筐的话,就这么着,两人心生了想法。
  下人们知道了,一来对元氏还有念想,二来也不知老爷看中的人品德如何,心里也是讪讪的,不过身为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传到戴瑶的耳中,戴瑶却没有下人们想得那么难过。这日吃饭的时候,戴世名对女儿说了,戴瑶竟破天荒对他露出一个笑脸来。戴世名心中直念佛,迅速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并且打算越快越好。
  那位姑娘三十来岁,名为项其青。父母早已过世,因拿不出嫁妆,又在村子里不受人待见,一直没有出嫁。
  那日书庄遇见戴世名,并非意外,而是项其青有意为之。戴世名正妻去世,自己又未出嫁,两人谈话投机,正好一对。况且戴世名家境殷实,又不要嫁妆,自己穷得一清二白,正好嫁进他家,从才再也不用过这样的穷日子。
  两人请媒婆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项其青便嫁了过去。
  自从嫁入戴家后,项其青的粗布衣裳换成了绸缎,衣裳上的小补丁也不见踪迹,全是细细的金银丝线精密缝制。头上的鎏金钗子早就换成了珠玉玛瑙。吃的也不再是清水馒头,而是山珍海味,时不时还吃些燕窝。
  这样一位飞上枝头的姑娘,脾气却不骄纵,对□□贴温和,对戴世名温柔贤惠,对戴瑶更是细心呵护。
  见了这样的新夫人,下人们背后常说,这项氏肯定是元氏附体,才这么贤惠,有几个胆大的,还说元氏比不上这位项氏。这些话当然传不出去,下人们只敢在背后说说而已。因此众人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戴世名心里也很宽慰,能有这样一位淑德的续弦,果然是喜读《女德》的女子。心中对爱女戴瑶也能放下心来,毕竟女儿有这么一号人呵护着,心病解去,肯定是板中钉钉的事。
  然而事情却没有戴世名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项氏

  不过数月,项其青狐狸尾巴便露了出来。
  小丫鬟端来温温的茶水,项其青呷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扯开嗓子大骂:“死不长眼的蠢货,这么烫的茶水也端上来,要烫死老娘还早呢!”翻起茶水就泼了小丫鬟一裙子。
  晚上老妈妈端来洗脚水,特意等了一会,降一下水温,项其青刚把脚伸里面去,就暴跳如雷:“这么凉的水,是要我寒气侵体么!这么大把年纪,这点活也干不好!”
  这下小厮丫鬟中可炸开了锅,这么几个月,项氏原形终于露了出来。
  有的丫鬟讲:“以前肯定是元夫人附体的,现在元夫人投胎去了,项氏本性就暴露了。”
  有的讲:“且不说那些,这夫人只怕长着一张猫舌头。”
  一位老妈妈又补充道:“还长了一对死猪蹄子。”
  下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过说的话自然传不出去,传出去了先要紧的也是他们。
  这日项其青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想吃府前小巷子里面做的粥。便命一个小厮:“你去外面龚家粥那里替我买一碗蛋花鸡肉粥来吃。”
  小厮干巴巴候着,项其青大喝道:“怎么还不去?”
  小厮扭扭捏捏:“那个,那个……”
  项其青冷冷道:“还跟我要起银子钱来了?一碗蛋花鸡肉粥要你砸锅卖铁才能够买的起?多少银子也来和我计较,权当是孝敬我的。”
  小厮面红耳赤,一溜烟跑了。来到巷道上,见到一张横条上题着:“龚家粥”。小厮走进去:“店家,我买一碗蛋花鸡肉粥。”
  店家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哂笑道:“真是对不住,今日鸡肉已经售罄,做不出来了。”
  这会遂了小厮的心意,跑回去和项其青交代了,项其青冷笑道:“叫你给我办这点事,也小气着那十几文铜钱。不剥皮抽筋,你不知道我的厉害。”说着叫了几个人,把这小厮拖下去打了一顿,打得七荤八素,鲜血直流。
  项其青又叫了另外一位小厮素喜去买,等素喜去的时候,早已关门了。素喜心中害怕,自己拿出一些银子,到街上买了鸡蛋和鸡肉,央求几位厨房里面的管事做了,端着送去给项其青。
  项其青眉开眼笑:“到底要狠要辣,你们这群人才服服帖帖。否则你们当我吃素的呢。”翘着兰花指,舀上一口咽下去,喷了素喜一脸,又抄起瓷碗,“哗”地扣在素喜头上,粥流了素喜一脸。
  项其青指着素喜鼻子骂道:“可见你们这群贱骨头夸不得。拿了什么东西就来敷衍我?这是什么味,你且去喂喂猪,看它吃不吃!”
  素喜少不了是一顿打骂,这蛋花鸡肉粥的事情虽然不大,到底传到了戴世名的耳中,戴世名只当下人事情没有做当,项其青又心情不怎么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多给素喜和那位小厮添了月钱。项其青见此,越发雷厉风行,行动就怒。
  对于戴瑶,那可是戴世名的掌上明珠,也是项其青嫁入戴家的因头,项其青心里有些忌讳,也不去沾惹戴瑶,平日走动也渐渐疏了。
  这晚卧房里,戴世名站在镜子面前,项其青笑嘻嘻地替戴世名解开衣上的绦子,戴世名道:“其青,听说你昨日为了一只金钗子,把一个小丫鬟给戳了。”
  项其青立马沉下脸去,翻了个白眼,又换了笑脸:“他们就是喜欢说话只说半截。昨日我见那金钗子颜色不亮了,叫那小丫鬟拿去店里炸一炸,拿回来一看,哎呦,原先大拇指大的金点子就成了绿豆大,你让我怎么不生气?这还是你送我的钗子呢。”
  戴世名道:“原来是这个,下人喜欢捞点油水也是有的,犯不着为了这个就生气。再说肝火旺盛,对身体也不好。”
  项其青羞红了脸,也不说话,服侍戴世名宽衣完毕,两人到了床上。
  戴世名盖着被子,满脸愁容。项其青侧身起来,问道:“怎么一张苦瓜脸?难道你生我气了?”
  戴世名枕着双手:“那些小事我怎么会生气。只是气这灾难罢了。近些年,不是水灾,便是旱灾,好不容易天气不闹毛病了,蝗灾瘟疫又来了。真真是急死人了。”
  项其青道:“这关我们什么事情,反正我们又不产粮食,生病了也有银子治。别为这个愁坏了身子。”
  戴世名凝眉:“这个和我们的干系可大发了。粮食收成不好,便卖的贵。东西一贵,百姓生活便拮据,哪里还腾得出银子来买咱们的书。我的生意可越来越冷清了。”
  项其青笑道:“从小到大,我母亲就教育我,想要高贵很难,但是也有捷径,就是读书。又云:‘世上最高贵的人便是读书人。’我也是这样想的,生活再拮据,人也舍得下银子来买书。”
  戴世名哂笑道:“你这番话倒是有局限,喜欢读书的人便是不吃,也会舍得下银子来买,可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可都不会买了。不说这个了,否则晚上又睡不着了。”
  项其青伏在戴世名的胸口上:“那你说,我们说什么?”
  戴世名道:“瑶儿她怎么样了?最近看你去得也不勤快了。”
  项其青起身,躺在一边:“我去频繁了,没的惹她生厌,还不如隔三岔五去几次来的好。”
  项其青只当戴世名在暗示她,自此以后,项其青每日都去一次戴瑶的房里。戴瑶当初支持这门亲事,只是为了爹爹着想,以免他老来孤苦,对于这个项其青并没多少好感,又逢她打骂下人,多多少少也传到了戴瑶耳中,戴瑶也不大想理会项其青。
  两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都坐在一间屋子里面看书。戴瑶是沉得下去气的,项其青心潮起伏,哪里看的下,那时候不过在戴世名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于是每次从戴瑶房里出来,都像是吃了火药一样,随时都要爆炸。
  如此过了些许天,项其青更加烦躁了。下雨天不许外人在府门檐前躲雨,遇见就让下人去打。也不许门前有谁摆摊,也不管那是不是戴家的地盘。偶然兴致来了,出去买东西,两个一模一样的馒头,小哥若是拿起她不顺眼的馒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别人也当做自己家下人一样。
  起先邻里还能忍耐,到了后来,也有不顾戴世名脸面的,扯着嗓子就和项其青开骂。邻里恶其胥余,渐渐也不来戴世名书庄买书了,戴世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三番四次想教训一下项其青,可项其青到了他的面前,就换了一副面孔,又是体贴又是温柔,戴世名却不好动口了。
  戴世名到底说出口来:“其青,你没事的时候多去走动也是好的,只是别和人斗嘴,这是修养。你可以去和其他人的夫人摸摸牌,玩玩色子什么的打发时间。”
  项其青果然就去了,每天去赌庄赌博。前几天一直赢,项其青虽然不在意那点银子,到底被里面的小厮奉承得上天了,只觉脸上有光。后来频频光顾,到了后头,每天只输不赢,也不告诉戴世名,只想着自己每天扳本。
  有时候输急了,项其青就在赌桌上发气脾气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又是打又是骂,起初旁人看她是妇人,多有忍耐,后来几个脾气暴躁的,就开始动手打人,项其青打不过,就像泼妇一样闹起来。
  闹大了这事情也传到了戴世名的耳中。是日晚上,乌云蔽月,寒风拂来。戴世名立在庭院中,项其青拿着披风,走了上去,披到戴世名肩上,柔声道:“夜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戴世名百味陈杂,又骂不得,只焦急道:“夫人,我说你啊,我叫你和其他妇人去摸牌玩色子消遣,不是让你和一大堆男子在赌市骂得死去活来。你怎么……”
  项其青沉下脸来:“我怎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戴世名拂袖道:“你怎么和当初就不一样了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项其青叹息道:“是啊,我现在嫁给了你,人老珠黄,当然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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