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不见你长牙齿了,看不见你长出两颗门牙的可爱模样了,也听不见你用并不准确的发音呼喊母亲的声音了……”
在外面传来了催促她赶快出发的声音。
“闵尚宫,你出去告诉他们,我给我的孩子再喂最后一次奶,最后一次……”
由于吃到了母亲的奶,所以他马上止住了哭声。孩子漆黑的眼珠里含着泪水,但又不知不觉地开始笑起来了。才一个月大的儿子,已经不再像个孩子,那满头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完全就是聪明伶俐的炎小时候的样子。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夫君小时候的样子,但是却通过你看到了夫君小时候的模样,谢谢你,我的孩子!”
喝饱了奶水的孩子静静地睡着了。旼花公主换上了白色的素服,然后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申氏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哭泣着。旼花公主把孩子交到婆婆申氏的怀里,并且向着因她而哭泣的申氏,行了一个作为儿媳妇的大礼。
旼花公主并没有走中门,而是向侧门走了过去。那里的侧门仍然关得结结实实,被秋风染成红色的枫叶正在一片片地凋落。由于没有人再走这一条路,所以枫叶以及其他的树叶落下来把路隐藏了起来,就像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人走过一样。在这个时候,有一片红色的枫叶落下来,掉到了旼花公主的肩膀上。她用两根手指把枫叶夹下来,像以前一样,让自己的嘴贴上了那红红的枫叶,在心底轻轻地说:
“夫君,红色的枫叶就像火花一样,让人动心。”
旼花公主把手里的枫叶放进衣服里边,然后走向了厢房的院子里,义禁府的判事正在那里等候着。在院子的中间铺着一个席子。旼花公主一边看着炎所在的厢房的门,一边跪了下来。义禁府判事打来卷筒,大声宣读起圣旨来:
“罪人旼花公主听旨!九年前,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参与了谋害世子妃的巫蛊术,其罪不可赦!从现在开始收回你的职牒,判决施以奴婢刑!鉴于你是王族,所以免除杖刑!”
“孩子呢?我刚出生的孩子该怎么办?”
“本来就是许炎的孩子,所以孩子归许家。”
“幸亏,幸亏如此,谢主隆恩!”
比起自己成为奴婢的事实,旼花公主最先关心的是孩子的安全问题。安心之后,伤心便涌上了心头,因为她将要与炎彻底分开了。虽然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了断了夫妻关系,但却仍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从现在开始,他们连这样都不可能了。
闵尚宫也为了能够跟随旼花公主而换好了素服。义禁府的官员们催促着她们赶快上路。
旼花公主站起来,面向炎所在的厢房行了一个大礼。在弯下身去的时候,旼花公主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坐在厢房里的炎跟旼花公主一起流着眼泪。为了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传到门外,炎用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渐渐地,喧闹声好像走出了大门,好像消失在了远方。炎猛地站起来,没有来得及穿上鞋子,只是穿着袜子就跑向了屋外。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大门正在缓缓地关上。在大门面前停下来的炎,伸出手来扶着大门,缓缓地低下了头。
“炎啊!”
炎把头转向了申氏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申氏怀抱中的尚在襁褓的孩子,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喧闹没有丝毫的关系,他安静平和地睡着了。
“你快过来看一看,太神奇了,他长得跟你非常像。这纯真漂亮的模样,就好像是你又重新出生了一样。可能是由于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公主慈驾一直不停地祈祷要他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吧!”
抱着孩子的炎的手是那样的笨拙,但是孩子一动都没动,仍然安静地睡着。
“即使睡着了也知道我是你的父亲吗?……他太温顺了,真高兴,我的义儿啊!”
许义。虽然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炎就给他取好了这个名字,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告诉公主。不知道义儿是因为做了一个好梦,还是因为听到了父亲喊自己,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下人把许炎的鞋拿来,放到了他的脚下。穿上鞋之后,炎快速地走向了侧门那里。那里仍然像以前一样钉得结结实实的,穿过门,炎看见了门那边的火红的枫叶。
“公主,红色枫叶就像花一样,满是悲伤。虽说我的内心想法仍然不会变,不会原谅你所犯下的罪,但是我爱你的心却永远都不会变。”
炎小心翼翼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把自己想要见旼花公主的内心隐藏了起来。
旼花公主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汉阳,也是第一次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即使自己的腿累得站不住了,不停地催促的义禁府官员们也不给她休息的时间。当天边布满晚霞、快要到夜晚的时候,旼花公主的脚上磨起了水泡,再也走不动了,像昏倒了一样倒在了路上。义禁府的官员们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能再走了,于是吩咐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闵尚宫顾不上自己的劳累,先把公主扶到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旼花在休息的瞬间,考虑的并不是自己支撑不住的双腿,一想到炎以及儿子,她的内心就无比疼痛,眼泪像奔腾的江水一样,止不住地肆意流淌着。
走在最前面的义禁府判事走到疲倦的她们面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悄悄地递给了她们。
“这是殿下给您的御札。”。电子书下载
旼花公主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信封。通过纸上的字,旼花公主听见了哥哥严肃的训斥声:
“现在你所走的路就是九年前,那个十三岁的女孩子离开自己的父母以及哥哥、心爱的人,成了一个死去的人,成了一个卑贱的人之后,一边哭泣一边走过的路。你是不是感觉到了离开自己的孩子的悲伤呢?仅仅一个月积累的情感带来的悲伤,感觉到底有多少呢?希望你能够好好想一想:因为你而失去了十三年的情意的你的公公婆婆,以及你的丈夫,他们所感受到的痛苦是你现在所承受的很多倍。更不要忘记:由于你的罪过,以及为了惩罚你的罪过,让那些你所爱的人承受了两次这样的痛苦。所以,不管多么辛苦,你都不能放弃你的生命。要是就此放弃的话,就等于杀死了你爱的所有的人三次。如果想要赎罪的话,希望你一定要活着来请求大家的原谅。”
旼花公主感受到了失去女儿的婆婆以及公公的内心的痛苦,感受到了炎失去妹妹的内心的痛苦,感受到了为了遮盖女儿的罪过而丢弃大义的父王内心的痛苦,感受到了失去自己所爱的暄的内心的痛苦,感受到了失去了一切的烟雨的内心无比的痛苦,她眼中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大妃韩氏铺着席子坐在思政殿的前面。她对殿下这次处理旼花公主的做法表示强烈的不满。旼花公主是大妃的女儿,同时也是殿下的妹妹。把这样的公主贬为官婢,不仅仅是触动韩氏,同样也是触动整个朝廷的大事件。对旼花公主的处罚并不是大臣们要求的。事情已经都结束了,在所有人都慢慢遗忘这件事的时候,是殿下又把她拉了出来,说服大臣们的反对,对旼花公主施以刑罚。因为当时,殿下并没有因为她是公主就对她所犯下的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把惩罚延迟到分娩结束之后,他现在只是在兑现他当初所说的这句话。
暄完全无视韩氏在外面的哭喊,跟以前一样处理着政事。夕讲结束之后,暄拖着疲倦的身体以及内心走出了思政殿。暄连看都没看一眼坐在思政殿前面的韩氏,而是快速地经过了她的身边。韩氏对着殿下的背影哭喊:
“殿下!世界的道义就是这样的吗?如果妹妹犯了过失的话,首先要把她的过失掩盖起来,难道这不是血脉之间的道义吗?现在还为时不晚,殿下!”
站在康宁殿的院子里的暄,这才把自己拼命用力撑起来的肩膀耷拉下来。然后,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看着北边的天空,对旁边的题云说:
“云啊,朕就这样变成了不孝子啊!父王曾经要求朕原谅祖母以及旼花公主,而且要求朕一定要守护她们,还说如果朕做不到的话就会永远不原谅朕……”
“结果朕还是惩罚了旼花公主,但是父王您应该明白吧?惩罚旼花公主的人不是作为您的儿子,而是作为殿下要做的事情。朕想,您当时的请求不是对未来的殿下,而是对自己的儿子的请求,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暄盯着题云。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面无表情,所以暄笑着对他说:
“坏家伙。朕既然都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了,你是不是应该说一定是那样的,难道你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朕吗?”
“先王说这些遗言的时候,我并没有在身边。所以不能对先王的意思进行判断。”
暄紧紧地抓着他,微微地笑着,满脸都是让题云说些什么的表情,但是题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私心,他就这样站在暄的身边,这让暄觉得非常安心。
“在朕身边的臣下不说话让朕倍感孤单,远在北村的臣下,只要给他官职就会拒绝,也让朕感到孤独。”
暄没有走进康宁殿,而是跟平时一样绕到后面走进了交泰殿。听到公主的消息之后,烟雨正焦躁不安地在院子里等着他。暄看见烟雨担心的眼神之后,一直压抑着的感情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快步走进了交泰殿。换作其他时候,他肯定会先把烟雨抱入怀中。但是今天,他只想先快速地走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
坐在坐垫上的暄,鼓足勇气努力地用殿下的声音说:
“朕把这段时间拖着的事情处理了。这是必须做的事情,所以中殿就什么话都不要说了。”
烟雨坐在殿下的身边,用两只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胸口,心疼地说: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只不过有些担心殿下您那疼痛的心。”
“朕……朕……”
在烟雨的表情以及双手的安抚下,暄的眼泪喷涌而出。不管是在外边怎样打架闹事的大孩子还是小孩子,被打败了回到家里以后,如果母亲多情地抚摩一下的话,就会一下子哭起来,眼泪鼻涕也会一起流下来。暄也不例外,在烟雨的安慰下,他放下了一国之君的架子,变成了一个有感情的柔弱的人。
“赶紧称赞朕,说朕做得对,跟朕说作为殿下理所应当这样做,说即使对不起父王也应该这样做……”
烟雨把暄抱在了怀里,并且跟他一起流着泪说道:
“如果功绩很明确的话,不管是多么的不喜欢或者是多么卑贱的人,也一定要给予奖赏;如果过失很明确的话,不管是多么亲近的人或者是多么宠爱的臣子,也一定要给予惩罚。这样的话,疏远的人也会认真努力地做事,近侧的人也不会变得傲慢。”
“殿下,您所做过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确的。您现在在我的面前流泪,只不过是因为您是一个惩罚了自己的妹妹的多情的男人而已。”
暄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国之君,只有在烟雨这里才能同时受到安慰。
“看来并不是朕让你成为贤妇,而是你让朕成为圣君啊。”
暄慢慢地靠近烟雨,想要亲吻她的嘴。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了禀报的声音。
“中殿娘娘,内医院的御医来了。”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暄一下子向后退去,好像是刚刚整理好的心情又被扰乱了一样。但是,听见是内医院之后,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对着外面喊:
“内医院?有谁不舒服吗?”
尚宫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说:
“启禀殿下,刚才中殿娘娘在院子里的时候感到有一些头晕,所以才着急将御医请来的。”
“头晕?”
殿下的大声叫喊让尚宫们浑身颤抖。烟雨也有些慌张,于是抓着暄的胳膊笑着说:
“不是的。臣妾只不过是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是金尚宫想得太严重了。”
暄根本就不听烟雨说的话,对金尚宫大喊:
“还不赶快叫御医进来,还愣着干什么?”
金尚宫在房间与房间之间放下了一面帘子,然后走出去,把御医叫了进来。他们看见王的样子之后都非常惊讶,颤抖着行了四次大礼。
“好了,不用再行礼了,赶快给中殿诊脉!内医院到底是干什么的,竟然中殿感到头晕了都不知道?”
“微臣惶恐。”
烟雨为了安抚一下暄的火气,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拍着。暄并不是生气,而是担心。虽然现在终于把一切都清理干净了,但是暄对于以前烟雨所受到的巫蛊术仍然心有余悸。所以,他害怕烟雨有丝毫的不舒服。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紧紧地抓着烟雨的手。医女与尚宫走进来在烟雨的手腕上绑上了白色的丝线,然后将丝线拉得长长的,把另一端交到了外面房间的御医的手里。但是,王仍然没有放开中殿的手。
“殿下,微臣惶恐……但是……如果您不放开中殿娘娘的手的话,臣很难准确地进行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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