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远霄下山时,萱娘托他给李锦捎去了几坛子的白酒和几套护膝护腕,虽然她很想亲自去送送李锦,可她不知道李锦具体的出发时间,另外,只怕这个时候有不少双眼睛盯着她,她不敢下山。
凌远霄刚走没多久,萱娘正在院子里叮嘱小黑小白带着毛毛和豆豆一起去找李锦时,书香和墨香上山来了。
两人丰腴了不少,也不再是一副丫鬟的打扮,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绸缎,头上插的也是不菲的金钗,萱娘一下还没大认出来。
“两年多不见,两位姐姐一向可好?”萱娘怔愣了瞬间便回过味来,忙笑着迎上前。
“凌姑娘好,我们早就听说姑娘回来了,可是姑娘的身份不同了,我们也不敢轻易登门,还望姑娘原谅则个。”书香和墨香对着萱娘先行了个礼。
“两位姐姐说笑了,对了,我听说世子爷回来了,他还好吗?”
书香一听着话眼圈红了,说:“不好,世子爷是回来养伤的,他从马上摔了下来,两条腿都断了,大夫说至少得将养一年才能再上战场,所以现在在家里躺着,他倒是惦记着姑娘,这不刚回来便打发我们过来看看姑娘,顺便给姑娘送点雁门关的土仪。”
书香说完,有四个婆子抬了两箱东西进来,春杏极有眼色地给几个婆子一人赏了一串钱。
“究竟是什么地方断了,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痊愈?”萱娘知道痊愈跟上战场还是有些区别的,痊愈了便可以正常行走生活,但是不能使大力,她担心容珏的腿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两条小腿全部骨折,我们世子爷如今只能卧床,行动都得人抱着,他想见姑娘一面,也不知姑娘方便吗?”墨香说道。
曾妈妈在一旁见了。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这可不行,我们姑娘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在这修行的,没到时间。是万万不能下山的,这不,昨儿的中秋节还是侯爷亲自上山来陪的。”
“这位是?”书香墨香看向了萱娘。
书香和墨香可不像萱娘这么没有眼力见,曾妈妈的打扮看着就不俗,更兼有一种逼人的气度,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教养妈妈,言语中也是柔中带刚。
“奴家是姑娘的先生,这边还有一位教养妈妈,是宫里退役出来的沈尚仪,侯爷对我们姑娘可是倾尽了心血。知道姑娘以前没有人教导,这不,特地请了我们两个。”
“宫里出来的女官?”书香和墨香对视一眼。
温氏也正托了慧妃娘娘给容瑾找了一个退役的女官,为的是教容瑾一些宫里的礼仪规矩,可谁知女官进了家门。却传出了李锦要去做监军的消息,亲事只得暂时停了下来。
难不成这萱娘也是为了进宫?
难道这萱娘和三皇子的关系真的超越了世子爷?
“两位姐姐面前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你们也知道,我从小在庵里长大,不懂世事,这不我爹担心我不能适应侯府的生活,特地请了人来教教我。”
萱娘见两人讶异。倒是也解释了一句。
“我们姑娘是正经的侯府千金,也该学一点规矩学点常识,省得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哄骗了去。”曾妈妈笑着补了一句。
书香和墨香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家主子打的什么主意她们也猜到了一二,可如今的萱娘真的不是从前的绝情了。
“瞧我。光顾着说话,两位姑娘来了半天也不知上点茶水,春杏,你这丫头也不知主动些,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去,去给姑娘们上茶。”
来了半天没说上茶,这会说上茶,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书香和墨香也不好久留,而且,有这两位女官在,她们也不可能把萱娘拐下山,所以倒是识趣地告辞了,临走,萱娘让书香和墨香给容珏捎去了两坛子的雪莲花药酒和一把冬虫夏草。
书香和墨香走后,春杏打开了这两个箱子,一箱子的吃食,里面有不少药材,党参、黄芪居多,应该是给了空和几位师太准备的,另外还有一大包的干黄花菜,想必容珏还不清楚,今日的白云庵早就物是人非了。
“春杏,你看着收拾吧。”萱娘看到这几包药材,鼻子发酸,也没有了兴致。
春杏自行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砚台、毛笔以及几样瓷器、铜器和木质的漆器,不禁撇了撇嘴。
令萱娘没有想到的是,书香和墨香回去的第二天,容瑾气冲冲地找到了山上,刚进山门就嚷嚷上了。
“小尼姑,你出来,你这臭尼姑,是不是你勾引了三皇子殿下,所以三殿下才被逼的宁可去做监军也不愿意跟我成亲,呜呜,你们两个私会不够,你还要把他抢走?”
沈尚仪和曾妈妈一听这话,均是眉头一锁,容家的六小姐就这副德行?不要说世家的千金,连一般的小家碧玉也比这强吧?
“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敢在这里大喊大叫的,识趣的就赶紧闭上你的嘴乖乖地带着你的人下山去,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听到,否则。。。”沈尚仪先开口了。
她也是存了一丝善念,毕竟容家不是一般的人家,真要让容瑾闹开了,传了出去对容家可是没有一丁点的好处,而且,这门亲事真要作废了,小姑娘的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
“你是谁啊,你骂小尼姑关你何事?别以为仗着你年岁大本姑娘就会让着你敬着你,识相的给我滚一边去,不识相我连你一块骂了,小的不要脸老的也是为老不尊。。。”
可惜,气头上的容瑾根本没有领会到沈尚仪的好心。
倒是萱娘听了这些乌七八糟的话,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够了,你骂我不够还敢骂我教养妈妈?”
“你,你个臭尼姑敢打我?我跟你拼了,你个臭尼姑,你可真够不知羞耻的,你装什么装,你有胆量跟人家私会有胆量跟人家私定终身,你还怕什么别人骂,我就是要四处宣扬宣扬,你这样的扫把星早就该沉塘去,还有脸在这做什么尼姑,啊呸,你也不怕佛祖怪罪你弄脏了这佛堂。。。”容瑾一边冲了上来抓住萱娘撕扯一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她满心里都是偷听来的说是凌萱也请了宫里的女官在教规矩礼仪,也是要预备进宫的,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本来这两天她听说了李锦要出门,亲事没了着落心里就够憋屈窝火的,她都不敢出去见人了,一夜之间,她容瑾便从人人羡慕的亲王妃变成了一个人人都在嘲笑的弃妇了。
其实,弃妇要说也算不上,顶不济算一个笑话,可偏偏容瑾钻了牛角尖,咬着牙把李锦骂了几百遍,这陡然一下听说是因为凌萱在里搞的鬼,容瑾哪里还能忍得住?
“够了,姑娘还请自重些,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姑娘不妨冷静下来思量思量,你这样子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你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千金这辈子也就毁了,就算你嫁给了三皇子也会被休弃的,这七出之罪你掂量掂量,你犯了几出?”曾妈妈说完对两个婆子努了努嘴。
两个婆子上前拉住了容瑾。
容瑾带来的四个丫鬟见自己的主子吃了亏,也伸出了胳膊要去抓凌萱,春杏和小美挡在了前面。
春杏和小美虽然练过一点功夫,可两个人对付四个人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秋霜和冬雪又太小,两个小丫头很快便吃亏了。
正撕扯时两只雕回来了,见院子里乱了起来,“嘎嘎”两声便一个俯冲到那几个丫鬟跟前,幸好被萱娘及时喝住了,饶是如此,两只雕的爪子也扫到了两个丫鬟的后背,衣服瞬间成了碎片。
两个丫鬟早就吓的面无人色,其他的两个见了也不敢动弹,容瑾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害怕了?再给你看看我的免死金牌,如果还不清楚的话回去问问你的父亲,当初皇上在朝堂上可是金口玉言说了,如果有人对我和我的雕图谋不轨,杀无赦,如果我遭遇不测,诛全族。”凌萱从自己身上摘下了免死金牌,扔到了容瑾身上。
她倒不是示威,而是担心这两只雕今天让容瑾吃了亏会怀恨在心,所以提前吓唬她一下。
金牌上的字容瑾自然认识,尤其那几个“杀无赦”和“诛全族”几个字,更是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找你出出气,我,你。。。”容瑾吓得上下牙齿打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念你年幼无知,我且饶了你,你回去吧,记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跟三皇子之间清清白白的,至于三皇子为何不愿意娶你,你自己回去好好反思反思,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所谓的大家闺秀撒起泼来竟然是这样的,不知道容夫人见到了会是作何感想?”
“我,我。。。”容瑾满肚子的不甘心,可又不敢发作。
今天来这一趟,的确是丢脸丢大了,这要传了出去,不光是她的脸面丢了,只怕整个容家都要跟着吃挂落,想到这,容瑾有些后怕了。
“你,我。。。”容瑾有心想求萱娘几句,可是实在是说不出口。
“知道怕了就好,送你一句话,冲动是魔鬼,以后没事多念几遍,肯定会受益。”
容瑾听了唯有点头。
☆、第四十二章、弹劾
容瑾回去的当天,温氏从丫鬟嘴里知道了实情,气得把那四个丫鬟打了一顿发卖了,并对容瑾再次下了禁足令,同时也打发她身边的青玉给萱娘送了十匹上好的衣料来赔罪。
而萱娘从青玉的口中似乎听出了温氏对容珏和谢氏的微词,如果不是书香和墨香嘴角不严实,容瑾是不会知晓萱娘躲在白云庵修行的,更不会知晓萱娘也请了宫里的女官在学礼仪规矩。
送走了青玉,萱娘坐在院子里发呆。
“想什么呢?”曾妈妈过来了。
“想人心。”
人心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青玉说的是真的,那么容珏算什么?容瑾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妹妹,这么算计自己的妹妹难道他一点都不觉得愧疚?这还是萱娘认识的那个谦谦君子吗?
如果青玉说的是假的,那么就是温氏在算计容珏了,一家子骨肉之间这样算计来算计去,难道就不累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其实,皇家,容家,凌家,谁家又不是如此呢?
“孩子,别想了,人心是最复杂善变的,我们永远也无法左右别人这一刻在想什么,也无法自己预知下一刻会想要什么,我们能做的便是尽量守住这一刻的本心。”
“什么是本心呢?”
“本心是一个人天生的善性,也叫天良,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一个人最初的心愿。《后汉书。王符传》曾言:‘虽有明察之资,仁义之志,一旦富贵,则背亲捐旧,丧其本心。’这里的本心就是指天良,妈妈见惯了身边的人为了富贵、为了钱财、为了权势无休无止的明争暗斗,父子相残、手足相残,早就迷失了本心。”曾妈妈幽幽地长叹一声。
“师太曾经说过,人最可怕的是不能遏制住自己的贪念。还记得妈妈讲的那篇《鱼我所欲也》,有了鱼还想要熊掌,有了熊掌又该要驼峰了吧?有了名还要利,名利双收又该想着权势。总归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一辈子汲汲营营的,大部分人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白搭了这短短几十年的好光景。”
曾妈妈听了一笑,道:“我还想着该怎么劝你呢,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通透,到底是念过几年经的。”
曾妈妈说完摸了摸萱娘的头,她也是十分的矛盾,既希望萱娘能保持她的本心,又担心萱娘真的依着这个性子进了宫就该是祸不是福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萱娘嫁给李锦,皇家的人最缺的就是真心,却要不得的也是真心,他们的本心在日复一日追权逐势的争斗中早就消失殆尽,或者说。如今他们的本心就是权势了,只不过这里的本心就是指他们最初的心愿。
“萱娘,你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曾妈妈轻轻地问。
萱娘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头上的蓝天,依旧是秋日里的云淡风轻,便笑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能过一种平淡轻松的生活。无关富贵,无关贫穷,嗯,这样说也不太对,即便是方外之人,也一样有许多的烦恼。也一样要为柴米油盐操心,师太常说,今世的修行是为了来生,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来世果。可真正的前世和来世我们谁也不得知,能把握的唯有今生,所以,我也想恣意一回,随性、随心,尽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随性、随心,尽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说的真好。”曾妈妈的眼圈红了。
她临出来的那天晚上,站在永福宫的院子里,看着天上浩淼的星空,李锦也说了一番如是的话,这两人还真是心意相通。
可皇家的婚姻要的不是心意相通,而是匹配与权衡。
只是,再周密的权衡也有偏颇的时候。这不,李異刚在朝堂上宣布李锦将再次作为监军代替他前往东北督战的时候,朝堂上又热闹起来。
“皇上,微臣有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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