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谨宜眸心一黯,撑起自己,用力甩开他。她仰起头,恨恨地瞪视著他。「你就这么希望我快点生下他,好和我结束关系?」
季言涛无暇解释,紧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脸色是吓人的苍白,他的心也跟著紧张得欲裂。「我送你去医院!」
她摇著头,硬是推开了他。「别碰我!」
童谨宜甩头上了车。
季言涛望著自己落空的手,懊恼、忧虑地皱起了眉头。
她凭什么生气?凭什么用那种眼光指控他,仿佛他是个罪该万死的坏人?!
红灯,季言涛瞪著身旁的女人。
人家说如果怀的是男生,准妈妈的容貌就会变得比怀孕前丑,而且因荷尔蒙失调的原因,还会长青春痘。
可他老婆就不会有这些症状,她怀的是男孩,皮肤还是细致柔软得像婴孩,被老妈的食补调养出来的好气色,娇嫩如花的模样更是可以让男人看到流口水。
他情愿他的老婆变丑一点,青春痘长多一点,这样就不会惹来一些蚊子苍蝇觊觎的目光!
其实,话再说回来,他在意又有什么用?人家可一点儿也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或将他这个老公放在心里,所以宁愿把美丽的笑容留给别人,自己最亲密的伴侣则每天只能看她冷冰冰的大臭脸。
思及此,季言涛嫉妒的怒火愈燃愈炽热。绿灯,他踩下油门,车子狂飙向前。
「你没事吧?」气归气,他仍是不忘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没事。」她抚著肚子,那种肚子突然紧绷、疼痛抽紧的感觉已经消失。
季言涛看著她抚肚的动作,并很自然地看到她膝上放著的那袋小笼包。
「你……」他开口,光是听他由牙缝中进出来的声音,就知道他的怒火又再度燃起。「如果认为他不错,离婚後可以跟他。」
童谨宜已经没力气回头或者大声和他抗辩,她的视线还是在车窗外,只是幽幽地开口。「他只是我同事。」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同事,她应该气愤地和他争论,而不是这么云淡风清、毫不在意地向他说明。他嫉妒的怒火和猜疑的心仍然没消减半分!
季言涛冷冷一哼。「就算是同事,朝夕相处下来,要变成情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童谨宜笑著,她拥紧身上的衣物,将自己屈缩成一团,厌恶地拉开和他的距离。「他和我同事七年了,如果朝夕相处会产生爱情,今天坐在我身旁接送我上下班的人就会是他而不会是你。」
季言涛放声一笑,笑声尖酸刺耳。「不一定要有爱情才可以结婚的,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童谨宜一震,屈缩的身体用力转了过来,她瞪向身旁的男人,眼中的怒意就如方才他所见、所震惊的一样。
「你很卑劣,当初我并没有要求你娶我!」
季言涛嘲讽地撇起嘴角。「没错,你是没要求我娶你。」他无情地耸肩。「所以我们才有机会订下那个协议,不是吗?等你生完孩子就离婚,到时你就可以和你那位男同事从头再来过!」他愈说愈气,说到後头根本是用吼的。
她一愣,氤氲的眼眸燃著熊熊怒火。「随你怎么说,反正再一个月孩子就生下来了,我的事不劳驾您的费心!」
季言涛气愤难耐,他驶进巷子,在自家门口紧急煞车。「你可以下车了!我应该学你一样,努力去寻找别的女人,这样等孩子生下来,我们离婚之後,『季太太』的空缺才有人可以递补!」
童谨宜望著他气红的脸孔,眸心一片震惊,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随你。」她说,然後下了车。
季言涛的车子狂飘驶离。
童谨宜站在家门口,眼睁睁地看著这个家的男主人、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子的父亲,离开她的身边,投向另一个不知名女人的怀抱。
他会对那名女子展现他温柔的笑容,那名女子会拥有她曾经拥有过的深情真意,而这一切将不再是属於她所独有。
这是心死的感觉吗?她很伤心、她很难过,她的心头盘据著他每一字、每一句话。
她眨眨眼,苦涩地扬起笑。
怪异的是,就算她的心再痛,她的鼻再酸,她的四肢百骸仿佛就像针扎般的刺痛,但她竟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她望著他离去的方向,小腹突然一阵紧绷。她皱眉抚著肚皮,明显地感觉到子宫开始收缩。愈接近预产期,子宫收缩的徵兆就愈明显。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结果是她自己选择的。
只不过,当孩子出生後,她该何去何从呢?
一个小时後,她独自坐在餐桌前,吃著钟点欧巴桑已准备好的晚餐。因婆婆的指示,晚餐还加上补血补气的炖品。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自己咀嚼的声音和电视的声响。突然间,她听见车库开启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低沈的男性嗓音搭著女性银铃般的笑声进入屋内。
童谨宜顿住了动作,震惊地凝视著前方。那是她的丈夫,他的身旁还紧搂著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
两人走进她正在用餐的餐厅,那名美丽的年轻女子在见著她的那一秒,甚至还炫耀地朝她一笑。
她认得她,她正是那名因自己的介入而被迫与他分手的林小姐。
季言涛看也没看他的妻子一眼,直接招呼林小姐入座。
「你坐,我去拿餐具。」
「哇,今天有当归红枣鸡呢!」
「那正巧,我记得你最爱喝鸡汤了。」
「没错。」
童谨宜漠然地看著眼前这对过去的恋人,他们两人热络地互动著,直接忘了她的存在,仿佛她只是一个坐在餐桌一角的隐形人。
她红著眼,望著他们。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所以他对林小姐的喜好当然熟悉,而自己只是听到他这样的回应,就觉得心脏痛得好像要爆裂开一样。他会回头找她,也不是什么足以令人惊讶的事……
季言涛走进厨房。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两个女人彼此对视。
「你肚子好大,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林小姐问著,声音慵懒、性感得会让男人骨头酥掉。
童谨宜看著眼前的女人拨弄著她丰厚美丽的波浪长发,看著她甜美的笑容,看著她妩媚地在自己眼前卖弄女人味十足的性感风情。
她忍住去碰触自己束成马尾的长发,硬逼著自己咧嘴微笑。
「你知道我的预产期?」
女子甜甜地回答。「你想我会不知道吗?」
童谨宜一愣,而後顿时领悟。是啊,林小姐当然会知道,她可是自己的丈夫在离婚後,等著再续前缘的情人啊!
童谨宜放下碗筷,皱著眉抚著紧绷的肚皮,这次的收缩似乎更加强烈了。
「我想我应该送个礼物给你,你有需要什么吗?小孩的衣服还是婴儿床之类的东西?」林小姐问,嘴角始终扬著甜美的微笑。
童谨宜麻木地回应。「不用了,小孩的用品都已经有准备了。」
她想尖叫!这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她无法想像自己竟然可以坐在自家的餐厅,和丈夫带回来的女人研究著要送她什么生产礼物?
她狼狈地起身。「你慢用,我先上楼了。」
她抚著绷紧的肚皮,慌乱地逃离。
在童谨宜转身的那一刻,不小心撞上了由厨房走出来的季言涛。
她抵著他宽阔有力的胸膛,这难得的亲近震得两人顿时忘了这阵子刻意保持的距离。
季言涛握著她的双臂,忍住将她狠狠抱进怀里的冲动。
童谨宜撑著他的胸膛,呼吸著属於他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冲击著彼此,腹中的胎儿似乎因父亲的亲近而开始踹动。
她皱起眉,突然袭来的宫缩唤回她的理智。
她推开了眼前的男人,结束两人无语的对视。
她挺著胸,茫然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思绪,踩著稳稳的步伐,走向安全的二楼,离开两女一男对峙的局面。
她的眼直直地盯著前方,走路、甚至呼吸都是凭著本能,她的思绪因这突发的状况而呈现空白。
她为何要难过?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早就知道自己和他最後的结局,所以她根本就不该难过的,不是吗?
季言涛紧握的拳头,未曾松懈。
「你这是何必嘛?找我来气她,你这可是伤了两个女人,一个我,一个她。」林小姐由座位起身,戏落幕,该是她退场的时候了。
「还好我有自知之明,认清你回头找我不是因为想重新开始,而是只想气气自己的老婆。唉,从你结婚之後,就没见你留连花丛了,我才不信你会突然回头来爱
我呢!」
她走到他面前。诚如自己记忆中的,他还是这么的帅气完美。她伸出食指,委屈地戳著他的胸膛。「你真没良心,找我来演这场戏是想让我再度回味失去你的痛苦,还是让你心爱的老婆伤心流泪呢?男人真坏,专惹爱你的女人心伤。」
她拨弄著自己的波浪长发,笑盈盈地望著眼前阴郁、狼狈的男人。
季言涛烦躁地扒过他的头发。「她不爱我,她说生完孩子就要和我离婚!」他委屈极了,所有血液中的自信霸气全让她给磨光了。
女子开怀地大笑,仿佛发现了一件天大的趣事般。
她看著他。「你真认为她不爱你?」
季言涛不答话,表情抑郁地走向一旁的落地窗。
女子摇摇头,沈沦爱情的男女都像是走进死胡同一样,完全没得解。
难得这位情场、商场的天之骄子,会有这般像只斗败的公鸡的一天!因此,她走向门口,还是忍不住地揶揄。
「男人,」她说著。「你的名字叫……笨、蛋!」
迷人的女子大笑,然後扬长而去,不忍再看到她一向爱慕欣赏的男人因爱而狼狈、凄惨的模样。
童谨宜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强撑住的身躯终於无力地软倒在地,连走到床铺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屈缩在木质的地板上,双手护著自己鼓起的肚子。那里抽痛得让她想要尖叫,额前已经冒出一片冷汗。
「嗯……」她闭紧眼睛,忍住一阵狂猛袭来的阵痛。
不对,这种宫缩的频率绝对不对!
太密集了,根本连一点停歇的迹象都没有。这阵子就算是子宫收缩,也都是阵痛个二、三十秒就会停止,不像这一次,这阵痛根本没停止过,仿佛有个巨大的东西就要从身体里窜出来一样!
她暗暗算著自己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生产的徵兆才对啊!
突然,她感到一阵热流由体内涌出。
童谨宜惊恐的一震,泪已涌出了眼眶,她颤抖地将手伸进孕妇装的下摆,隔著底裤,她触及自己那可怕的潮湿。
举起手,望著自己苍白手心上的那抹艳红,她闭上眼,心惊得连尖叫的力量都没有。
「血……」
老天,她的宝宝还没足月,她不能现在产下他。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只是,就算自己毫无生产的经验,她也猜得出自己现在已进入生产的产程……
她该怎么办?
就算是急产,她也不能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啊!没有早产儿的急救设备,这个孩子就算落地,也保不住啊!
童谨宜望著身後的房间门,只要打开这扇门,她就可以求救,她就可以求救
只是,他会理会她吗?
他和他的情人已经团圆了,他还会理会她的存在吗?
在她和宝宝生死存亡的这一刻,她该怎么办?
她竟然发现自己一点向他求援的勇气也没有,她压根儿不想看到他们浓情蜜意的模样!
童谨宜悲凄地哭了。
失去宝宝的恐惧和身体脆弱的情况,敦她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抵挡。
她连撑起自己的力气或开门求救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她失去了宝宝,她该怎么办?
她会恨死自己,她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泪流得更急了。阵痛是一波紧接著一波,童谨宜深吸口气,用尽自己最後一丝力量,爬向门旁的沙发,食指奋力地勾下搁在上面的皮包,拿出行动电话。
泪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颤抖地拨了一组号码。
「喂?」
「言誉……」听到熟悉的声音後,她破碎地哭喊著。「曰誉……」
「嫂嫂吗?是嫂嫂吗?你说话大声点,我手机快没电了!」
「曰誉、言誉……救我、救我……」
「嫂嫂?你在哪里?你声音好小声哦!喂?嫂嫂?你怎么了?」
「救我……」
童谨宜无力地跌回地毯,手中的行动电话掉落在一旁,她双手捂著肚子,一股
急欲窜出的力量像是要撕裂她的身体一般!
「啊!」
每次的阵痛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她痛苦恐惧的泪早已无法遏止地顺著眼
角快速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