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抱歉,执行长不会接听您的来电。”
秘书的宣告彻底击垮她最后的防线,她崩溃了,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再度涌上,她抱著电话,悲伤低泣。
这正是她要的结果,不是吗?两人之间不要有太多的牵扯,最好永远不相见
他很努力地实践她的忠告,她不但违背了自己的论调,主动联络不说,还伤心得几乎要心碎。
她的心好痛、好痛,这种境况是自己造成的,她明了,却无法制止失控的情绪、奔窜的泪水凌迟、折磨著自己。
日子一天天地推进。交保第二天,“宋氏建设”财务危机正式浮上台面,各大股东要求清算,所有员工包括内勤、工地现场、外籍劳工集体向劳工局申诉他们的权利,借款于宋氏的银行此时开始向法院投交执行命令,查封“宋氏建设”名下的地产。
日子好不热闹,每天都有新的发展,她俨然成为各大媒体的头条,天天都能上报、上新闻,天天都会在有线或无线的新闻频道看到她的影像。她对外界情况无能为力,但她可以要求自己,她要漂漂亮亮地让记者拍照,绝不畏畏缩缩,让天上的父亲觉得没面子!
“宋氏建设”清算在即,她再也无心、也无力挽救,阳明山的主屋已遭法院查封,她和王妈妈搬到山下,承租了一间年代久远的公寓。她还是离不开阳明山的美景,以往是开窗就看得到,现在必须走路或搭公车才能欣赏。这样也好,把走路当成运动,搭公车当成消遣,她尽量让自己适应这样的生活,而且要恰然自得。
爸爸的弥撒和公司清算结束之后,她开始寻找工作。她和王妈妈还是要过日子,只是一辈子没找过工作,这倒是一个大考验。
她一直想当个平常人,现在,愿望实现了,除了心底那难熬的思念和想念亡父之外,其他一切都很新奇,她也甘之如饴。
宋远达的弥撒在宋家最常去做礼拜的教堂举行。
弥撒很温馨,家人朋友齐心为爸爸祈祷,愿他在天上的每一天,都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弥撒结束,她接受亲朋好友的慰问。
“公司的事要不要震天的帮忙?”
这是她的新哥哥——樋口洋介。他现在已经贵为震天的董事长,能力风评一流,这是最合适他的位置。
“不了,烫手山芋别碰的好。”
“和王妈妈搬来跟我们住好不好?大家有个照应。”
这是她的新嫂嫂震净悠,美丽得让人赏心悦目,很舒服。
“不要不要,我的坏习惯太多,怕哥哥嫂嫂见笑。”
今天参加弥撒都是最亲近的人,所有人的关怀,让宋恬梨绽开久违的笑容。
突然,她眼角问瞥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要离开。她心一凛,二话不说,赶紧冲了上去。
是他,真的是他!
“严!“她气喘吁吁地在教堂入口处追上他。
严仲允回头,憔悴的面容和她有得比。爱情都伤了他们。
严家父母面面相觎,决定留下独处的空间给年轻人。严母说:“你们聊聊,我和你爸先上车。”
严家父母离开。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空气很凝重。
“只想告诉你……谢谢。”她开口说,泪不请自来地在眼眶中聚集。
“谢什么?”
她深呼吸以控制泪意,不想这么爱哭。“谢谢你参加爸爸的弥撒,还派出一支律师团来协助我,还有那五千万……”
严仲允摇头。“不用客气,都是小事。”
“你好吗?“她问。
“不好。”
她眨眨眼,咬著唇。“为何心情不好?”
严仲允仰望天空,扯开笑。“不说了,说开了心情更不好。”
她握紧藏在身后的手。“你可以说说看……”
严仲允细细看著她。“你呢?好不好?“
她摇头。“不好,我不好!”
“事情会过的,有事……你可以找我……我、的律师。”他说,就算再怎么伪装,还是消抹不了对她的关心。他知道她不愿他打扰,所以只能假借律师的角度去协助她。
“你不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她说。
他选择避开疼痛的伤口。“保重。”他转身离去。
宋恬梨捣著口,看著他上了一旁等待的黑色大礼车,车子扬长而去。
不要走……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奔流,嘤嘤哭泣。
“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震净悠哀伤问道。
宋恬梨摇摇头。“来不及了,等我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爱他、需要他时,他早已不在我身后,他走了……”
不,如果相爱,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一旁的樋口洋介此时想到一个方法。他热切希望两人能够破镜重圆,妹妹一哭,老婆就跟著哭,他在旁边手忙脚乱,这不是办法。
突然——
“恬恬!”
她望向前方的呼唤,一名妇人走向了她。
“妈妈?“
宋恬梨震惊不已。
第九章
宋家父母的结合同样是企业联姻,宋母的娘家是南部的大地主,两人会结婚,当然也是因为长辈们基于土地开发的利益。
宋母当年会离去是因为忍受不了丈夫的精神伤害,让她躁郁症缠身,甚至割腕以求解脱。但剩余的理智告诉她,如果要活下去,或者不伤害自己,一定要离开宋远达,所以她只好抛下当时在加拿大念书的女儿,只身离去。
离家的她在南投山上和友人开了一间小小的民宿,因为环境清幽干净,餐点不错,经营得有声有色,还是网路民宿票选的前十名。
原本她无意再现身,只要远远地观看,知道女儿结婚、很幸福就好。恬恬是含著金汤匙出生的,不可能和她去南投吃苦,她也舍不得。只是,事情有了变化,女儿离婚,远达去世,公司经营不善,她知道自己必须出面,做女儿最后的靠山。
于是,宋恬梨和王妈妈跟著宋母离开台北,前往南投,公司清算的事则全权委托会计师处理。至于官司的部分,厉害的严家律师团提出各种证据,证明宋恬梨并不知道联勤土地标售案贿赂一事,全案终结,宋恬梨全身而退。
南投气势磅礴的山景和阳明山的秀气大大不同,但四季分明的气候,让宋恬梨每天浸润在南投的好山好水,尝试遗忘所有的忧愁。
她很努力在生活,和母亲学习民宿的经营和管理,每天都很忙碌。
“恬恬,你会责怪妈妈当年不告而别吗?”宋母总是这样问她。现在的她尽心地付出,以弥补女儿这些年所失去的母爱。
“刚开始会,但后来想想,如果你勉强留在爸爸的身边,我想我会先失去你。”宋恬梨依稀记得母亲第一次割腕时,看到倒卧在血泊之中的妈妈,自己回荡在末家主屋的尖叫声。
“我真的不会怪你,你是我妈妈。”
“谢谢你,我的恬恬。”
母亲加倍的关心与照顾,充分治疗了宋恬梨的丧父之痛,只是午夜梦回,想到台北的一切,仍然让她辗转难眠。
但她会继续努力,用忙碌和好风景来淡忘心中的不快乐。
而留在台北的伤心人——严仲允,正设法营救清算在即的“宋氏建设”,也是很忙碌。
评估告一段落,目前要进行的就是如何概括承受宋氏的一切。
但是,一想起宋恬梨那决绝的背影、划清界线的要求……她会答应吗?她会接受吗?
也许他应该找个她信任的“人头”来完成这件事。虽然,这种结局很讽刺,他嫉妒樋口和宋恬梨的关系,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他搭上线,却又必须为“宋氏建设”、为宋恬梨而制造联络的机会。
严仲允不愿多想,只想把她失去的尽量找回来。他能做的只有这样。
他主动联络樋口洋介。
“你有事找我谈?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妹婿’。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可以吗?“
找回挚爱的樋口洋介连语气都明显轻松、俏皮许多。
“妹婿?”严仲允皱起眉头。
樋口洋介呵呵笑。他刚好带著心爱的妻子从南投度假回来,宋妈妈的美味料理,至今还让他回味无穷。
“恬梨是我妹妹,就算你们已经离婚,基于礼貌,严执行长还是得喊我一声‘大哥’,况且我年纪比你虚长几岁,称一声大哥并不为过。”
严仲允冷冷地回应:“我怎么感觉你在报仇?“
樋口洋介很无辜。“有吗?呵,你太会想像了。”
他们约在阳明山山顶的一家茶艺馆。当严仲允的保时捷停妥时,樋口洋介已在门口等候。
严仲允下车。“久等了。”
“不会,我先带你看些东西。”
樋口洋介引领著他进入茶艺馆。他们走到一面墙前,墙上挂著许多裱框的照片,全都是同一个主题,和同一名女主角——“新娘”。
樋口洋介指指墙壁上的相片,揶揄地问:“不用我提醒这位新娘是何方神圣吧?”
严仲允浑身僵硬。他当然知道相片中的新娘是谁!那是他的妻子,她身上的白纱正是婚礼当天的新娘礼服。
拍照的人很专业,每张照片都将宋恬梨甜美又佣懒的气质精准地呈现,她沐浴在春天纷飞的樱花雨中,美丽浑然天成,就像幅画。
“这间茶艺馆怎么会有她的相片?!”严仲允难掩欲爆发的怒火。
“茶艺馆的店名就叫‘新娘’,不是吗?“他决定卖个关子,让他著急,替受委屈的妹妹报仇。
“我只想知道店家为什么会有这些相片?!”他吼。
“你对恬梨都是这么吼的吗?“
“我不可能吼她!”
“喔,那就好……那为什么她要离开你?”樋口洋介无辜地问。
“因为她心里有别人,可以了吧!“他怒瞪著他,目光杀气腾腾。
樋口洋介坏心地挑挑眉,根本不理会严仲允的隐射。“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她是我‘义妹’吧,义妹喜欢谁,当哥哥的我当然很清楚。”
他存心想气死他,而且他成功了。
严仲允气到快喷火。“我不予置评,我只是好奇,谈事情有必要来这个深山小店吗?”
樋口洋介冷笑。“当然有必要,不过你先说你找我要谈什么,我再告诉你,来这家小店的目的。”
如果由他先开口,这家小店可能会让愤怒的丈夫和哥哥给铲平,所以还是先讨论正事比较妥当。
严仲允的眼神好冷。面对心爱女人所仰慕的人,他的态度热不起来。“我决定概括承受‘宋氏建设’的一切。”
樋口洋介神色镇静地打量他:心中为他的举动鼓掌。“我妹会感谢你伸出援手。
严仲允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她的感谢,况且她肯定不会接受,所以我必须请你出面,以震天的名义收购宋氏,资金调度由我全权负责。”
樋口洋介叹口气。“唉,你真的爱惨恬梨了。”
严仲允不想再去碰触自己的伤口,那令人万念俱灰的爱情。他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只说:“由你去收购,宋小姐会很开心。”
“由你去做,‘宋小姐’会很开心!喂,离婚的夫妻只能以先生、小姐称呼的吗?“樋口洋介皱起眉头。
严仲允苦笑,还是不回应他。
樋口洋介挥挥手。“好了,你的事情先缓缓,听我说明一些事情真相之后,你再考虑以谁的名义去收购。”
他指指墙壁上一幅幅的照片,再指指茶艺馆柜台后面,那个油里油气的中年老板。
“那些相片是他拍的,你们结婚那天,她来这里看风景解闷。那天你粗鲁地打断我和恬梨讨论土地投资的午餐,她也是来这里散心。”
“你有来吗?否则怎么会知道恬恬来这里散心?”严仲允又护火中烧。
樋口洋介凉凉地说:“细心观察、细心观察,一直吃醋是没用的!你看那些照片的左下角都有日期,婚纱照的日期是你们结婚当天,便服照的日期是你结婚的第二天,这两天我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你看恬梨一脸郁闷,想也知道是她心情不好,来山上看风景解闷。你应该知道她爱看山山水水吧?“
“我知道。”
“所以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好,在正式进入主题前,待我先活动一下筋骨。”
樋口洋介起身,甩手摆腰再入座,严仲允被他怪异的举动搞得整颗心七上八下的。
“你一定在记恨当初震天借不到钱的事。”这是严仲允唯一能想到的理由。被情敌莫名其妙约到荒山僻野,又说些拐弯抹角的话,浪费他的时间。他提醒自己在离开前要向老板拿回属于恬恬的相片。
樋口洋介作势地叹了口气。“哎,你不懂,我是在挽救你和恬梨的婚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医疗收据放在桌上。
“你要仔细看看这个东西。”
收据上的病别名称印著四个大字:“子宫出血”,病患名字“宋恬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