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谨宜一愣,而後顿时领悟。是啊,林小姐当然会知道,她可是自己的丈夫在离婚後,等著再续前缘的情人啊!
童谨宜放下碗筷,皱著眉抚著紧绷的肚皮,这次的收缩似乎更加强烈了。
「我想我应该送个礼物给你,你有需要什么吗?小孩的衣服还是婴儿床之类的东西?」林小姐问,嘴角始终扬著甜美的微笑。
童谨宜麻木地回应。「不用了,小孩的用品都已经有准备了。」
她想尖叫!这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她无法想像自己竟然可以坐在自家的餐厅,和丈夫带回来的女人研究著要送她什么生产礼物?
她狼狈地起身。「你慢用,我先上楼了。」
她抚著绷紧的肚皮,慌乱地逃离。
在童谨宜转身的那一刻,不小心撞上了由厨房走出来的季言涛。
她抵著他宽阔有力的胸膛,这难得的亲近震得两人顿时忘了这阵子刻意保持的距离。
季言涛握著她的双臂,忍住将她狠狠抱进怀里的冲动。
童谨宜撑著他的胸膛,呼吸著属於他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冲击著彼此,腹中的胎儿似乎因父亲的亲近而开始踹动。
她皱起眉,突然袭来的宫缩唤回她的理智。
她推开了眼前的男人,结束两人无语的对视。
她挺著胸,茫然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思绪,踩著稳稳的步伐,走向安全的二楼,离开两女一男对峙的局面。
她的眼直直地盯著前方,走路、甚至呼吸都是凭著本能,她的思绪因这突发的状况而呈现空白。
她为何要难过?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早就知道自己和他最後的结局,所以她根本就不该难过的,不是吗?
季言涛紧握的拳头,未曾松懈。
「你这是何必嘛?找我来气她,你这可是伤了两个女人,一个我,一个她。」林小姐由座位起身,戏落幕,该是她退场的时候了。
「还好我有自知之明,认清你回头找我不是因为想重新开始,而是只想气气自己的老婆。唉,从你结婚之後,就没见你留连花丛了,我才不信你会突然回头来爱
我呢!」
她走到他面前。诚如自己记忆中的,他还是这么的帅气完美。她伸出食指,委屈地戳著他的胸膛。「你真没良心,找我来演这场戏是想让我再度回味失去你的痛苦,还是让你心爱的老婆伤心流泪呢?男人真坏,专惹爱你的女人心伤。」
她拨弄著自己的波浪长发,笑盈盈地望著眼前阴郁、狼狈的男人。
季言涛烦躁地扒过他的头发。「她不爱我,她说生完孩子就要和我离婚!」他委屈极了,所有血液中的自信霸气全让她给磨光了。
女子开怀地大笑,仿佛发现了一件天大的趣事般。
她看著他。「你真认为她不爱你?」
季言涛不答话,表情抑郁地走向一旁的落地窗。
女子摇摇头,沈沦爱情的男女都像是走进死胡同一样,完全没得解。
难得这位情场、商场的天之骄子,会有这般像只斗败的公鸡的一天!因此,她走向门口,还是忍不住地揶揄。
「男人,」她说著。「你的名字叫……笨、蛋!」
迷人的女子大笑,然後扬长而去,不忍再看到她一向爱慕欣赏的男人因爱而狼狈、凄惨的模样。
童谨宜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强撑住的身躯终於无力地软倒在地,连走到床铺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屈缩在木质的地板上,双手护著自己鼓起的肚子。那里抽痛得让她想要尖叫,额前已经冒出一片冷汗。
「嗯……」她闭紧眼睛,忍住一阵狂猛袭来的阵痛。
不对,这种宫缩的频率绝对不对!
太密集了,根本连一点停歇的迹象都没有。这阵子就算是子宫收缩,也都是阵痛个二、三十秒就会停止,不像这一次,这阵痛根本没停止过,仿佛有个巨大的东西就要从身体里窜出来一样!
她暗暗算著自己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生产的徵兆才对啊!
突然,她感到一阵热流由体内涌出。
童谨宜惊恐的一震,泪已涌出了眼眶,她颤抖地将手伸进孕妇装的下摆,隔著底裤,她触及自己那可怕的潮湿。
举起手,望著自己苍白手心上的那抹艳红,她闭上眼,心惊得连尖叫的力量都没有。
「血……」
老天,她的宝宝还没足月,她不能现在产下他。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只是,就算自己毫无生产的经验,她也猜得出自己现在已进入生产的产程……
她该怎么办?
就算是急产,她也不能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啊!没有早产儿的急救设备,这个孩子就算落地,也保不住啊!
童谨宜望著身後的房间门,只要打开这扇门,她就可以求救,她就可以求救
只是,他会理会她吗?
他和他的情人已经团圆了,他还会理会她的存在吗?
在她和宝宝生死存亡的这一刻,她该怎么办?
她竟然发现自己一点向他求援的勇气也没有,她压根儿不想看到他们浓情蜜意的模样!
童谨宜悲凄地哭了。
失去宝宝的恐惧和身体脆弱的情况,敦她再怎么坚强也无法抵挡。
她连撑起自己的力气或开门求救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她失去了宝宝,她该怎么办?
她会恨死自己,她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泪流得更急了。阵痛是一波紧接著一波,童谨宜深吸口气,用尽自己最後一丝力量,爬向门旁的沙发,食指奋力地勾下搁在上面的皮包,拿出行动电话。
泪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颤抖地拨了一组号码。
「喂?」
「言誉……」听到熟悉的声音後,她破碎地哭喊著。「曰誉……」
「嫂嫂吗?是嫂嫂吗?你说话大声点,我手机快没电了!」
「曰誉、言誉……救我、救我……」
「嫂嫂?你在哪里?你声音好小声哦!喂?嫂嫂?你怎么了?」
「救我……」
童谨宜无力地跌回地毯,手中的行动电话掉落在一旁,她双手捂著肚子,一股
急欲窜出的力量像是要撕裂她的身体一般!
「啊!」
每次的阵痛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她痛苦恐惧的泪早已无法遏止地顺著眼
角快速地流进发间。她蜷曲著身体,低喘呻吟著,再也没有任何的气力去求助。
谁来救她的宝宝?谁来救她腹中的宝宝?天啊……
撕裂般的剧烈疼痛由腹下扩延到她的全身!
她抱住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剧痛之中……
第九章
季言誉著急地按著门铃,季言涛开了门。
「哥,嫂嫂呢?」她气喘吁吁地问著。
刚刚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接到嫂嫂的电话,只能隐约听出是她打来的,她惊觉事情不对,偏偏手机没电了,所以才一路狂飘来这儿。
季言涛不解地看著妹妹紧张的模样。「你嫂嫂在楼上休息。」
「我上去看看她。」季言誉推开了挡在门口的大哥,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往二楼冲。
季言涛感染到妹妹的紧张,也紧跟在後。「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接到嫂嫂的电话,觉得不太对劲……」
季言誉一把推开了童谨宜的房门,触目所及的是让人感到心惧的血色。
「啊!」季言誉尖叫出声。
童谨宜蜷曲在地板上,下半身四周布满鲜红的血液。
目睹这一切,季言涛一把推开自己的妹妹,立刻冲了进去。他跪在妻子的身旁,惊惧地扶起她的身体。
「谨宜?!」
「涛……」她睁开眼,痛苦地呻吟著。「孩子……」
季言涛眼一热,仿佛有把刀在他心头上割一样。他看见他心爱的妻子下身已被鲜血染红了,他惊慌地狂吼道:「言誉!叫救护车!」
季言誉挂上房间的电话。「我叫了。哥,你撑著嫂嫂的身体……」她由浴室拿出数条浴巾,垫在童谨宜身下,然後推开她染著鲜血的衣物,直接内诊。
季言誉皱起眉,擦掉手指上的血渍。「急产,嫂嫂已经开三指了,要赶快送医院,否则母子都有危险。」
他盯著她浴血的身躯,一颗心强烈地缩紧,火焚般的疼痛自胸口蔓延至他的全身。「她……她不该现在生的,还有一个多月……」
「早产。」季言誉调整童谨宜的躺姿,让她靠左侧躺,然後按摩著她的肚子,试图让子宫放松些,以减缓宫缩的剧痛。嫂嫂的肚子随著剧烈的阵痛已经开始扭曲变形,这代表根本不可能再阻止胎儿早产,她能做的只是减缓嫂嫂的痛苦。
她颤抖著,因为产妇是自己的亲人,所以她没了当医生的冷静。「就因为是早产,所以要赶紧送医急救。」
童谨宜剧痛得敦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握著季言誉的手。「言誉,救他,我求求你,救他……」
季言誉眨眨噙著泪水的双眼,她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止嫂嫂失血的状况。她心急地用手臂拭去颊上的泪水。「我两个都要救!你们一个是我的嫂嫂,一个是等著向我要红包的侄子,我两个都要救!」
童谨宜凄迷的眼流下两行热热的泪。「救救孩子……」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她低喃重复著,倏地,一阵阵痛猛然袭来,仿佛要将她撕裂一般。她弓起身体,鲜血汩汩自她体内流出……
「谨宜!」季言涛嘶哑呐喊,他紧紧地抱著她,看著她剧痛的模样,不禁湿了眼眶。
童谨宜伸出颤抖无力的手,轻轻反握住季言涛的手,吃力地轻启双唇。「救救孩子……我没别的愿望,我真的没别的愿望……救救孩子……」
她的意识逐渐不清。
「谨宜!」他低吼,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试图唤回她的求生意志。
「为了我撑下去!求你,为了我撑下去!」季言涛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大手紧紧地和她交握著。
「救护车快到了,为了我撑著,救护车就快到了……」他俯下身吻著她毫无血色的双唇,焦急、恐惧的男儿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接著一滴地滴落在她痛苦虚弱的脸庞上。
「为了我,你要撑下去,你一定要撑下去……」他心碎地看著鲜红的血液持续不断地流出她的体外。
「我不能没有你……」
他看著她的生命力随著血液流出体外而愈显微弱,一张小脸泛著濒临死亡的青灰色。
季言涛声泪俱下,无助地呐喊著。「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童谨宜虚弱地睁开眼,浅浅地一笑。突然,一股强烈的剧痛又再度袭来,她大叫一声,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耳边似乎还听得到季言涛破碎无助的呐喊声,回荡了好久、好久……
远远的,她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
急产加上大出血,童谨宜足足输了2500cc的血液,且在医疗团体的全力急救之下,才得以脱离险境,保住了生命。
她仿佛打了一场仗,全身疲累得像被抽掉所有的力气。她张开沈重的眼帘,随即发现季言涛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他的模样糟透了,头发凌乱不堪,胡渣也长满整个下巴,白色的衬衫甚至还沾染著点点血渍。
她看著自己的两只手臂,一只挂著点滴,一只挂著鲜红的血袋。
她的命是救回来了,那,接下来呢?
她该如何是好?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他和腹中的宝宝,只要老天再给她存活的机会,她就会珍惜她所拥有的,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她都会拚了命去珍惜。
像是感应到她的清醒,季言涛倏地张开眼睛,跳了起来,冲到病床前。「谨宜?你醒了?」
她虚弱地扯开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清醒还是还在昏迷中。」
季言涛俯身在她乾裂的唇上印下一个吻。「你是清醒的。」
她点点头。「孩子呢?」这一个动作,让她发现自己的头重得像颗铅球一样。
「孩子状况很好,虽然早产,但体重已经足够了,所以只要再观察个两天,如果一切都没问题的话,就可以不用住保温箱了。」
童谨宜安慰地笑开。「他比我有用多了,至少他『听』起来比我还有活力。」
季言涛握住她的手,再听到她说话,再看到她笑,他发现这是世间上最美丽的一件事。
「你才是最伟大的,你冒著生命危险生下了他。」
她虚弱地一笑,疲倦地合上双眼。「你看过他了吗?」
「看过了。谢谢你,他好完美。」
「不客气。」
语毕,她再度沈入疲累的睡梦中。
季言涛握著她的手,吻著她冰凉的手心,额头抵著她的手,沈重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是一堆亲朋好友关切地到访。
孙郁巧来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