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她怕就怕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唯恐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叶记,所以才嘱咐杜泽和拾香看好茶铺里的茶叶。
没想到越怕的事情,越是发生了。
明日便要提审……若是拿不出充分的证据来证明叶记的清白,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会怎么样?
就算依仗着白世锦和荣寅勉强保住性命,让别人背了这个黑锅,且不说这种事情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能做的出来,可叶记的名声就此也就全完了!
这么久来的心血努力,将全部付诸东流。
她不知道是谁要害她,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绝对不能。
落银原地怔愣了片刻之后。忽然抬头看向月娘,道,“二娘,我们先进去。”
月娘已经慌得没有了任何分寸,见落银转了身提步走进院内,只得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刚一离了众侍卫的视线,落银边疾步往里走,一边朝着月娘问道,“二娘,人若是饮毒而死,死后尸斑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就是她今早出门之前,想要问月娘的事情。
昨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直觉得陈甫志的死状不对劲,整整想了一夜之后,她终于想出了是哪里不对劲——太正常了。
是的,陈甫志的死状太正常了!
除了指甲青黑看得出来是毒变以外,其余的都太过正常。
就连尸斑的颜色和出现的时间,也跟普通死法无异。
“你问这个作何……”月娘皱着眉说道,“现在到底要怎么办?你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又出不去……要如何是好?”
她现在已经急做了一团,根本无暇理会落银突然问起的这个毫不相干的奇怪问题。
“二娘——”落银转过头去,抬手扶住了月娘的肩头,“您先冷静冷静。”
这个时候,慌张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
“可现在……”月娘觉得自己没办法冷静下来,因为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叶记,情况越来越对他们不利。
“事情的关键还是在陈公子的身上,现在我问您,人饮下剧毒而死之后。身体的尸斑会与普通人死去后产生的尸斑有所不同吗?”落银一瞬不瞬地望着月娘,等着她的回答。
月娘从没在落银脸上看到过如此表情,而且她能感觉到,落银握住她肩头的双手里似乎蓄满了汗水。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就浸湿了衣料。
“你问的是……饮毒而死的陈公子吗?”月娘错愕地看着她。
落银定定地点头。
这个回答,对现在的局势来说,至关重要。
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那事情说不定就会有转机……
月娘强自冷静下来想了片刻之后,慎重的对着落银摇了摇头。
落银怔愣了片刻之后,心神巨震。
……
申时末,天色阴沉的越发厉害了,乌云在天际浮游了大半日之后,终有轰隆隆的雷声开始响起。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叶家门前。
“我等乃是奉大理寺之命在此看守嫌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侍卫见来人不做停顿就要入内,嚓地一声拔起了手中长刀,拦住了去路。
来人脸色一冷。黑曜石般的星眸中迸发出一种森冷的寒意。
身后蓝衣小厮上前,举出腰间令牌,呵斥道:“放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竟敢以下犯上,不想活命了吗——”
众侍卫瞧见那赤金令牌上的字,即刻脸色大白,当即将手中长剑收回剑鞘之中。顷刻间就跪了一地,个个神色畏惧无比。
拔剑的那一位,更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俯首看着来人从自己面前大步走进了院中。
落银坐在厅堂中,眼皮子一阵狂跳,一颗心也没由来的慌张了起来。
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还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两日来,她可谓是听遍了所有的坏消息。
但心中的不安却如何也压制不下去。
抬头望厅外看了一眼,只见外方的天际已经越压越低,只一眼,就令人觉得压抑非常。
伴随着闷闷的雷声。好像随时都要下起大雨来。
叶六郎还没有回来,他去了哪里?
叶流风的提审早在上午就早早的结束了,她从私塾回来之后,还特意去了衙门一趟,得知结果就如同她料想的那般,今日的提审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可却没有看到叶六郎的影子。
本以为他或许是审问结束后就回了家去,谁料现在也没有个人影。
难道是他从别处得知了大理寺在叶记搜出了毒茶,现如今叶记和叶宅都已经被官兵包围控制起来了,为了避开官兵刻意躲起来了?
不……
落银兀自摇了摇头。
这样冷静理智的做法,根本不是叶六郎能做的出来的,如果他当真听到这个消息,定会万分紧张她和月娘的安危,早就不管不顾的冲回来了。
心思反复间,视线中忽然闯入一抹急匆匆的身影。
以为是叶六郎回来了,落银忙地将视线聚了过去。
探目一瞧,却是荣寅带着万青走了进来。
“叶姑娘您没事儿吧!”万青一进来就问道。
大理寺的那伙人向来的目中无人,刻板又不通情理,方才那伙守在外头的侍卫又那么的凶神恶煞,由不得他不担心。
落银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就忙地朝荣寅直截了当地说道,“一个时辰前,大理寺在铺子里搜出了相同的毒茶来——”
正文、322:何人
“我已经听说了,事到如今,看来是真的有人想刻意陷害。”荣寅的脸色,要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沉上几分,目光幽深一片,泛着寒光。
万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落银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厅堂外守着。临出去前,不可查地喟叹了一声。
事情的真相,真希望不是他猜想的那般……
落银瞧出了荣寅的不大对劲。
“是不是万青查到了什么?”
荣寅举目看她,摇了摇头,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目前还证明不了什么,不能当证据使。”
落银了然地点了点头,二人就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之后,她方放低了声音说道,“我觉得陈公子的死因太过蹊跷。”
“死因?”荣寅微一皱眉。
不就是因为中毒吗?
昨日已经看过尸首的情况了。
“是中了毒没错,但不一定就是因为中毒而死。”落银目含深意地看着荣寅,“我问过二娘了,陈公子中的这种毒,死前会异常痛苦,从毒发到死亡的时间约有一刻钟……这么长的时间,他为何没有任何呼救和挣扎?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
荣寅眼神微变,随即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但这些只是我的推测,暂时还不能确定下来,具体的……还得等过了今晚才能知晓。”落银目光烁烁。
“我让万青去查。”荣寅看着她道,“现在如果我们再去陈府,定会打草惊蛇——”
昨日贸然去悼念,总不能今日再去一次。
“不。”落银却是摇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这种事情通过正常的途径定查不出什么来,我自有打算……”
荣寅只瞧了她一眼,就明白了她所说的自有打算是什么打算。
毕竟她虽然出不得这宅子,她身边却有个人可以出入自如。
这件事情有了着落之后。荣寅适才说起了从铺子里搜出的毒茶来。
“茶铺里定是出了内奸。”他看着落银,肯定的说道。
“杜大哥绝对不会。”落银想也没想就摇了头。
她从不会盲目的去信任谁,但是杜泽,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么久来。从茶铺没开业之前,他对茶铺做出的努力,落银都看在眼里,他是一个格外知恩图报的人,一直都是滴水之恩涌泉报之。
他万不可能做出对茶铺不利的事情来。
正是因为信任他,所以落银才放心他来看守茶库。
“而且我认为这件事情是早有预谋,说不定这毒……在我交待杜大哥看紧茶库之前,甚至再官兵来封铺之前,就已经被人投进去了。”落银眼神微动。
但是同日买出去的同一桶茶叶,除了陈家之外都没有出问题。由此可见,对方不仅是要陷害叶记,也是真的要杀甫志。
如若不然,不会只在陈甫志那一份茶里面出了问题。
跟叶记过不去,又跟陈甫志有仇……会是谁?
“如此一来。范围便大了,铺子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有这个机会。”荣寅沉吟了片刻之后,又道:“特别是新来的茶师和茶徒,难保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从而借机混到铺子里伺机下毒的。”
落银面色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脑海里逐一闪过铺子里众人的面容身影。乍然一想,没有谁是可疑的。可细细的琢磨起来,又觉得没有哪个是不可疑的。
可现在她根本出不去,就算是想一一排查,也没有这个能力。
这时就听荣寅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由我来查,我待会去铺子里找杜泽去拿他们的名单。”
新茶师和茶徒都是由杜泽来负责的。如果要查,自然是要找杜泽先了解一番才好行事。
落银听罢自是点头,这件事情由荣寅来查的话,定比她查起来要方便要有效率的多。
荣寅微微屈起的修长食指轻叩了两下手下的红木案几,定声说道。“如果能查出内奸是谁,定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到时候,一切自然都迎刃而解了。
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所为……也都真相大白了。
“那你万事小心。”落银嘱咐了一句。
凶手既然不惜杀人,显是心狠手辣之辈。
荣寅敛起眼中的情绪,转过头去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双手,道:“你放心。”
总之有他在,谁也别想伤害到叶落银。
不管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所怀疑的那个,一旦让他找到证据,他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
伴随着一阵雷声的倏然炸起,阴沉沉的天空终于是落起了雨来。
一时间,雷雨交加,狂风大作。似乎是上天压抑了许久的暴躁,完全的释放了出来。
看守在叶宅门前的侍卫,往门檐下挤了挤,粗鲁的骂了句娘,“这鬼天气!”
“你们说这睿郡王……该不是真像外头传闻的那般,对这叶姑娘情根深种吧?”其中一位好事儿的侍卫,瞧了一眼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马车,推了推身侧的一名侍卫,挤眉弄眼的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看样子关系不简单,不然堂堂郡王,何以屈尊来此……”
“先别说睿郡王了……”另一位也加入了进来,吊着胃口问着那二人,道:“你们可知道,为何上头没有直接吩咐下来,捉拿叶家一家入牢,只命咱们在此看守——”
他这一说,众侍卫们纷纷恍然了过来。
对啊……
按理说,在叶记搜出了这等有力的罪证来,若非身份特殊的话,早就即刻下令捉拿,随时等候提审了……
何以反倒要派他们来看守?
叶家不过是一介布衣,何来这么大的面子。
“难道咱们大人也是在顾及睿郡王!”
“哼哼。”那侍卫仗着自己的话资,有些得意忘形起来,看向众人又问道,“今个儿这事情一出来。就有人先一步找到了咱们大人这里——”
见他吊着胃口还是不肯说,众人都有些急了。
“你娘的,快说是谁!”侍卫头子不耐烦的一巴掌挥了过去。
那侍卫疼的跳了脚,捂着脑袋连忙就道。“是白国公府的人,拿了白国公的亲笔信!咱们谢大人看罢犹豫了一会儿,才临时改了命令……原本是要将这伙人即刻捉拿回去的——”
众人听罢愣了好大会儿。
这姑娘若说跟睿郡王有些男女间的牵扯也就罢了,跟白世锦又是何关系,竟然能劳的白国公如此上心,还给大理寺卿谢茗蕴递了亲笔信?!
要知道,朝堂之上,若非必须,没有哪个会动笔亲自写信,白纸黑字很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白家更是出了名儿的会避事儿。若说朝廷上有个什么争端斗争的,甭管是谁挑起的,因为什么,白家从来都不会参与进去。
二十来年下来,白世锦更是只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僚。便是已经告官的风朝岬了。
而这回,白世锦却在事发的第一时间里主动找了谢茗蕴。
由此可见……这白国公可不是一般的看重这小姑娘!
原本以为这虽是件大案,结果却早已分明。一个小小茶商同陈家起了争端,又是牵扯了人命的,现在物证已全,哪里还有翻身的可能,只等着明日复审定下罪名。依法办事就是了。
却不料,这小小的叶记,身后的靠山却是一个比一个强悍。
“啧啧,这下咱们大人可难办了。”
谢茗蕴同陈衡乃是过命的交情,这也是他之所以这么快就接手本案的原因之一。
但白国公这个面子,他不敢不理。
可案子。又不能不办。
便只能在这种小细节上宽限了一二。
……
与此同时,城南一条巷子中,隐隐传出了男人的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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