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边的生意赶回来?
她并不想为善尔伦添麻价,只好赶快醒来了。
觅得善尔伦与恭喜不注意的时刻,容蓉灵巧地拉下锦被,两眼迷蒙半睁,一
副才刚清醒的模样。
「嗯……夫君?」她假装是听见善尔伦的嗓音才醒来的。
「小姐!」恭喜又惊又喜,正想扑上前,却被善尔伦喝住。
「恭喜,你快去把大夫开的药端来让夫人喝。」
「是,小婢这就去端。」恭喜含泪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
去。
「蓉儿!」支开外人,善尔伦回头探望娘子。
容蓉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撑起身子继续装傻。「夫君怎么回来了?咦,我什么时候回房的呢……」
去掉恭喜这名可能拆穿她作假的心腹大患,容蓉装无辜的胆色又壮了几分,
扮无辜的神情更是活灵活现。
「想起来了吗?」
善尔伦微微一笑,态度温柔却坚定地阻止容蓉起身。
「妳再躺一下。大夫说你受了惊,也喝了几口水,虽无大碍,但还是休息一
下,别忙着起来。」
善尔伦的反应让容蓉很不习惯。
她还以为善尔伦的反应会和恭喜以及奶娘一样,将她骂到臭头、念到耳朵发
麻……没想到善尔伦居然连一句责备也没有,只是叫她好好休息。
嗯,正所谓礼多必诈,难不成他是想先礼后兵?
「夫君。」容蓉顺势躺回床上,悄悄凝注的眸光满是狐疑,「你不骂我吗?」
夫婿的体贴让她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
「骂你?为什么?你做错了什么事?」
「唔……是没有。可是以往遇到这种事,我都会被骂,所以我以为这一次也
是……」
「是吗?」善尔伦一脸疼借地替容蓉整理凌乱的发丝。
修长的手指先是轻轻画过容蓉的脸颊,然后才下移,将容蓉身上的被子拉高。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对你不顾己身安危的行为我并不赞同,但也不会因
为你救人一命而责备你。」
「嗯。」容蓉不经心地应声。
直到她慢半拍的心思终于意识到善尔伦举动中的亲密意味,双颊这才不由自
主地染上红霞。
害羞的她眼神悄悄地追随着善尔伦的动作。
「只是,若有下一次,在救人前,希望你能先想想自己,好吗?」善尔伦温
和地坚持。
夫婿的言词和举动让容蓉觉得自己被一种异于亲情,但同样很疼惜、很疼惜
的感情呵护着……
感受着他行为背后的体贴与温柔,她一颗心暖暖的,有点甜,有点想微笑,
也有几分做错事的愧疚。
想到自己的动机,她就觉得羞愧。
她虽然事事投机,兼职闯小祸、惹小事,但对真心关心她的人,她一向心软。
特别是这些日子,善尔伦为重整绣坊的事早出晚归,在他脸上,不时带着淡
淡的倦容,这一切她都看在眼中。
而今,他却为了她,放下外头的生意赶回府里……面对她,连一句责备也没
有,待她的态度依旧体贴,这更让她觉得有愧于心。
容蓉想了想,再次起身,「对不起,夫君,给你添了麻烦。」她难得自动认
罪。
身为人妻,不为夫君分忧解劳已属不该,而她不但替这位善良、体贴的夫君
添麻烦,还为了想躲避责骂而装睡……
这种不尽责的妻子,被念、被罚也是应该的。
诚心悔过的容蓉小脑袋转呀转地,努力想着该怎么向忠厚的夫婿解释自己的
坏心眼和投机的行为。
耳闻妻子的忏悔,善尔伦只是伸出手,体贴地替她谓整身后的靠枕。
但在善良无害的表相下,他正笑得十二万分奸诈。
默默无言的他,正狡诈地等着一只涉世不深的小狐狸自己招认过错。
哈!想和当惯双面人的他斗智,他的小妻子还需多多磨练,体验一下何谓「
人心险恶」。
善尔伦微微一笑,继续用他温和的笑容包装诡谲多变的心思,无言鼓励小妻
子吐露出更多「罪过」。
「让夫君放下正事赶回府中,蓉儿万分过意不去。」
「你是我的妻,关心你是理所当然,说什么过意不去?」善尔伦摇头。他心
底早已笑翻天,但说话的语气却十足诚恳。
「咦?」容蓉皱眉,困惑的眼光悄悄打量着眼前的良人。
明明善尔伦的语气诚恳,神情更是温柔体贴,但不短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事
情不太对劲,似乎有哪一个环节出了错,感觉全都不对了。
「夫君,你生气吗?」因为心虚加内疚,容蓉问得小心翼翼。
「没的事。这些日子,我才该因为冷落你而自责。」
「夫君……」
「蓉儿……」
两人眼眸含情,相互凝视……
嗯!
感动还来不及浮现,容蓉脑袋先浮出的却是这个字眼。明明是浓情蜜意的场
景,偏偏脑袋不合作地呈现呕吐的状态……
不对劲!
容蓉不知原因为何,但她全身上下确确实实正对这浓情蜜意的场景毛发直竖,
生出危机的反应……
作呕的感觉让容蓉赶紧移开视线,正式宣告她八百年才偶然冒出头的愧疚感
已然失效。
厢房中的温度陡然下降。
「小姐,你的药。」恭喜适时地推门而进,打断两人开始变得冷飕飕的诡异
气氛。
「哦!谢谢恭喜把药端来。」生平第一次,容蓉这么高兴有药可以喝。
善尔伦含笑以对。
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容蓉告白的热情为何突然冷却。
小妻子凭直觉躲过第一次的危机——天生的狐狸本质及时制止了她失言的可
能性,同时也在她心中留下警告。
下一次,要再拐到小妻子二次失言,只怕不容易了。
一次咬一口!今天他已经知道自己妻子心思不似一般闺阁千金单纯,这就够
了。
反正他们已是夫妻了,何必急在一时?他开始期待下一次两人再次交手的机
会……
*****趁着容蓉的小嘴因吞咽苦涩的药汁而扁成下弦月,善尔伦温和地
拭去她嘴角残余的几滴药汁。
「今天一整天,你还有其他的计画吗?」除了下水当落汤鸡之外。
「嗯……」容蓉柳眉微颦。
她总觉得夫君的话有些刺耳,偏又找不到问题所在……
真奇怪,她的夫婿是以「温和、善良」著称的善府二公子呀……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如果真有问题,等事到临头再来烦恼也还不迟。
「没有。」她摇头。总不能当着夫婿的面告诉他,她今天的计画是探听府内
的实际状况,以便将来运用吧。
「既然如此,不知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赔罪?」
「是呀!今日你之所以会错估莲池的深度,追根究柢,是我这身为人夫的从
未好好向你介绍环境……」
「所以?」
「所以,如不嫌弃,今天就由我为你介绝善府,可以吗?」
「不用了。为了蓉儿的一点小错让夫君放下绣坊的事赶回府,蓉儿已深感歉
意,又怎敢再耽误夫君呢?」容蓉推辞着,小脸上明白挂着勉强的笑意。
不要吧!虽然已经是夫妻了,可她和他又不熟。待在他身边太久,她会有压
力耶!
况且,她还打算用救人的美名优势进行收买人心的大计,如今冒出一个他跟
在身边碍事,岂不是表示她今天不用忙了?!
「别这么客气,你我是夫妻呀!」一句话,堵死容蓉所有的借口。
人家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白了,她还能反对吗?
「谢谢夫君。」唉……
第6 章在善尔伦的自荐下,容蓉只能面带苦笑跟在他一起逛大街。
「这是书房……那是帐房……左方的楼阁是……右边……」
一路介绍下来,容蓉唯一的感想只有——好大!
光是这边比一下、那边指一指的简介就耗掉了一个多时辰,还有数座庭院根
本只是远远站在小径外比画一下而已呢!
容蓉跟着一趟走来,人也累了、脚也酸了,但心头的压力更大于肉体的疲累。
出嫁前,除了对外需维持「京城三美」的名声外,她在自家门内可是爱做啥
就做啥的。
奈何今日她已嫁做人妇。
在善府,除了和恭喜相处之外,她还不曾在这新环境中放松过自己——尤其
是身旁有善尔伦在的时候。
夫家不比娘家,目前她在善府的地位也还没站稳。为了让自己往后几十年的
日子能过得平安顺利,她可是十分尽心尽力地替自己建立良好的形象。
她心知肚明,还没在善府建立起地盘前,实在不宜让自己的真面目曝光。
但是,一直装娴淑是件很累的事,为了能够早日还原本色,她不得不尽快建
立自己在善府的地位——因此她采用苦肉计落水救人,好加速收买人心。
悄悄地落后善尔伦一、两步,容蓉向一旁的恭喜使个眼色。
呜呜……一直假装真是累人呀!
对主子无声的抱怨,恭喜不置可否,反而回以「你忍着点,小心应对!」的
凌厉警告。
比起天生好命的容蓉,对于人情世故的体认,恭喜更上一层楼,常常能补足
容蓉的疏忽,提醒她一些该留心的小细节。
「累了吗?」察觉容蓉落在身后,善尔伦理所当然扮起体贴的夫婿。「再忍
一下。我已命人在前方牡丹亭摆上茶点,到了那儿就可以歇脚。」
听到休息有望,容蓉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点头,浑然不察自己大松一口气的
神情有损她「典雅端淑」的形象。
而她直率的反应落入善尔伦眼中,真是又好笑又爱怜。
显然这一趟真累坏了他的小妻子,不然也看不到她率直的一面。
虽然,她这一面和最初的印象截然不同,但她天真娇憨的模样反而别有一番
风情,况且他自己也不是全然坦白。
他并不讨厌容蓉率真的一面,甚至当她不自觉流露出撒娇的表情时,他反而
觉得欢喜,有种想再多看看她嗔怒或斗气时娇俏模样的欲望。
只是,她只会在累极之时才任由本性显露出来。当她不再进退得宜,必然是
她已经累到不行了……
心头蓦地闪过一阵连他自己也不了解的心痛……
善尔伦并不想苛待自己的妻子。就算累极的她有多么娇俏可人,他也不想她
心力交瘁。
带着发自内心的怜惜,善尔伦长臂一勾一带,顺势将容蓉娇小的身躯拥入怀
中。
「夫君……」
无声的疼惜藉由轻轻的一揽透入容蓉心底,她心头一颤,神情恍惚地抬眸。
善尔伦以蕴藏着怜惜、心疼、自责的复杂眸光锁住她……容蓉心神一震,不
由得呆了。
他……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吗?
生平首次,容蓉不得不正视自己和善尔伦密切的关系。
不是朋友、不同于亲人……他们的关系较这两者更密切、更深入、更……
这与她当初设想的夫妻关系大不相同。
他和她……除了相敬如宾、互敬、互让之外,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难道,这才是夫妻吗?
容蓉看了善尔伦一眼,再低头盯着他揽住自己的手……她和他虽然已是夫妻,
但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么亲密的行为好吗?
因为善尔伦体贴却亲密的举动,容蓉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思绪更是乱成一
团。
「夫君……」她觉得大白天的,两人公开亲密的行为甚为不妥,却又不知道
要怎么对善尔伦说。
救命呀!她忍不住在心底大喊。
虽然在洞房花烛夜,他们已经把该做的事全都做完了,可是……
那不一样呀!
白天和夜晚,公开亲热和躲在房中……种种外在因素都不一样!
更何况洞房花烛夜,她是在尽人妻的义务,和此刻这种亲密的感觉截然不同。。。。。
生平第一次,容蓉对善尔伦生出属于责任、义务之外的矛盾情感。
若是「职责」之内的事,她可以应付自如,但对这种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亲密
与爱怜,她只会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感受着流动在彼此之间的亲密气氛,容蓉一颗心又羞又怯,却又觉得无限甜
蜜。
手足无措的她眼神逃避地四下游移,一双怨怼的眼瞳却不意跳进视线里,她
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震。
察觉容蓉的异样,善尔伦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秋华表妹。」
「尔伦表哥。表……表嫂。」耿秋华低头,朝两人福了福身子。
在她宛如盈盈秋水的眼瞳中,只倒映出善尔伦的身影。
她那「表嫂」二字,不知藏尽多少辛酸……容蓉不由自主地替耿秋华感到难
过。
唉!干涉别人感情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笨到极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