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月蹙眉看着那一说话脸上横肉就要抖三抖的大管事,依然有些懵懂,既然她依然在王宫之中,为何又被解了穴道,难道君临天不怕自己求死么?
那大管事不耐烦的撇了她一眼,对着身侧人说了句“落叶,你留着给她好好讲讲咱们容绣房的规矩,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话毕,身后的人恭敬的低头让开了一条路,大管事骄横的扬长而去,随后众人也不敢多留,紧跟着走出去,只留下那叫落叶的一个小丫头,瘦小干瘪确是满脸的激灵,好半晌才局促不安的走到她跟前说“姐姐,咱们容绣房是出名的苛刻,你这样细皮嫩肉怎么能受得住这样磋磨,唉,管事说的规矩,其实还不是她自己的规矩,犯了宫里的规矩还有得活,落在她手里就能死几百次,往后日子还长,若是你家里还有人就赶紧打点下换个地方吧,看着管事这架势,怕是你再谨慎都得掉层皮了”
凤朝月耐着性子等她说完,终于将自己心底的问题问出了口“落叶?!这是什么地方?”
落叶一愣,她还以为她会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满心惶恐确不想问出这么个问题,怔怔的回她
“容绣房啊,刚才管事不是说了么?”
凤朝月淡淡的笑了笑,又问“我是说,容绣房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送来的”
落叶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容绣房啊,这里是王宫负责浆洗织补的地方,你不知道吗?奇怪,不是说你是天齐殿当值的侍女犯了错才贬到这里的么?怎么会不知道容绣房呢?”
凤朝月沉了眸子,随口应付道“我新入宫不久,很多地方还不知道,落叶,谢谢你”
落叶微怔,一种平等的被肯定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觉红了脸,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好心提醒了她一下而已。凤朝月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也无心再说什么,只耐着性子说了句
“落叶,麻烦你在门外等我片刻,我收拾下就出来”
落叶微微失望的应了个好,也不知怎的,她就是想和她多说些,多了解些她,看着她苍白羸弱的面容,临出门又转身,眼含担忧的说了句“你的身子看起来好像很弱,真的可以吗?”
凤朝月真心的笑了起来,眼眸中瞬间充满了流光溢彩的生动,整个人仿佛也在刹那间批上了温暖的光芒,看的落叶呆呆的站了片刻,才不舍的合上门扉,心头兀自疑惑,为何她看起来比容妃她们还要高贵?明明她身上穿的是和她一样的侍女服装,明明她脸色苍白大病初愈,为什么偏偏给人感觉确是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感觉?刹那间,她仿佛明白了大管事恶毒鄙夷是为了哪般。
看着落叶离去,凤朝月旋即皱起眉头,深呼了口气忍着遍体的伤痛狠狠挣扎着站了起来,
举步维艰的走向几米之外的内室圆桌边,圆桌上放着一套红瓷茶具,一只茶壶配了4只茶杯,凤朝月没有犹豫,拿起茶杯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本是完好的茶杯瞬间碎成了几块,门外传来落叶担忧的声音“落草,怎么了?”
凤朝月边捡茶杯碎片边回话“不小心打了茶杯,我马上收拾”
门外没了声音,门内凤朝月已经将茶杯碎片尖利的锐角抵向了脖颈,只要在用些力,她就可以永远的离开这羞辱,永远的不用再去回忆至亲的骨肉相残,不是没有犹豫,只是这戒备森然的王宫,她一个武功全失看守众多的俘虏如何逃的出?即便可以逃出去,又需要等待多久的机会,她可以等,凤鸣等不起。
一旦王母因为自己向南月低头,为他们打开中原缺口,以南月的战力和残忍届时必定血流成河民不聊生。而他们在中原打下基础,凤鸣灭亡也只是迟早问题,恐怕天下都将成为南月的囊中之物。
所以,她只能死。为了凤鸣,为了天下,为了自己,死亡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为什么是她?
那尖锐的刃茬因此入肉三分,一道细细的殷红随之流淌了下来,缓缓闭上眼,凤朝月自嘲的笑了笑,手中力道蓦然加重。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捏碎片的手腕上狠狠的被一样东西击中,那瓷器碎片斜斜的飞了出去,只在脖颈处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确未伤及动脉。睁开眼的时候,内室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4。上卷【前缘早注定】…第四章 姐姐要死别拦着!
破冰冷峭的脸颊上一双阴沉的眸子紧紧锁着凤朝月,她还以为殿下的担心是多余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她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果然求死心切,怪不得殿下要她一路点了她的穴道费了她的武功,又要她暗伏在她身边。其实刚才从摔茶杯起她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她还是不信,直到她真的决然下手,她才信了,懂了。
凤朝月毫不惊讶的看了眼破冰,随即从容的处理起自己的伤口。
破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话,随即从窗口一跃而出,屋顶破开的瓦片处一束蒙蒙的光明翻飞出数不尽的尘埃。她相信不用多话,这个女人也该明白,想死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月后
启容殿中凤朝月忙碌的打扫着灰尘,本来她是没有资格参与到这样的工作中的,因为个殿嫔妃都有自己的婢女负责日常工作,只因为今日是启容夫人的生辰,人手实在不够,才派了她过来。
比起起早贪黑随时被叫起来干活,双手成天的浸润在水中的滋味,这算是她在容绣房呆的这一个多月来,最轻松的一件工作了。
凤朝月干着手里的活计,环视着启容殿又开始算计着自杀的事了。这一个月来,上吊,割腕,撞墙,水淹,火烧,她都死不了,也不知道君临天派了多少人过来混在容绣坊,甚至就连出恭时都感觉隔墙有耳,着实让人烦躁。原来生不容易,连死都这么难。
还不等观察仔细,不远处擦拭灰尘的落叶乘着乱挨近她跟前,兴奋的小声嘀咕“我就说昨个眼皮跳是什么好事,原来是给上头当差,嘻嘻,今天是启容夫人的生辰,说不定还能有什么赏赐呢”
凤朝月心不在焉的回她一笑,手下不停的继续着自己的事情。落叶兴奋的环视四周,一会热切一会失意的独自唠叨,什么这样富丽堂皇的殿堂住上一夜死也甘心,什么自己命不好生在了贫苦人家,什么保佑她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好半晌才住了口想起什么似的冲着凤朝月说
“落草,是不是又没吃上饭,嘻,饿了吧,我就猜到大管事的又克扣你的,等会回去给你拿好吃的,我晌午偷偷给你藏的”
凤朝月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不由的心底一暖含笑看着她,“别费心了我能吃的饱”
落叶嗔怪的看她一眼不满的说“又说假话,我知道你是怕大管事的又罚我,别担心,我皮糙肉厚那几鞭子打在我身上就是挠痒痒,哼,到是你,要是还这样客套,才伤我的心”
凤朝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她们这样的人的喜怒哀乐真心与可爱,确因为命运交集,确因为被剥去了荣耀与光环,得到了这真心发现了这可爱,这是否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在这狼狈的人生中,还有这样一个将自己作为朋友的人,其实不算太糟吧。
不等凤朝月说什么,远远的大殿上蓦然传来一道命令“那边的两个,过来一个跟我去偏殿搬东西”
落叶俏皮的冲着凤朝月挤了挤了眼睛,边起身边小声说“我去就好了,你在这里”
凤朝月知道她是怕自己辛苦才抢先去的,心底又是一阵暖流袭过,会意的点点头。谢字已经不能表达她对她的感激了。
分配的工作结束后,凤朝月回了容绣房,直到天擦黑的时候落叶才蹒跚的回来,夜幕下,自王宫东南方也隐隐传来喧闹的声音。
彼时,凤朝月已经被分到了大通铺的房间中,逼仄的内室,除了一张宽大的木床外就是一张圆桌而已,洗洗涮涮结束后,累了一天的众人早早息了灯睡下了。
凤朝月睡在最外头旁边就是落叶,也不知道是累的太过还是有什么心事,往日里一挨床就睡的雷打不动的落叶今夜转辗反侧的不踏实,良久之后,屋子里鼾声四起,凤朝月才小声的凑到落叶跟前问“你是怎么了这样烦躁”
黑幕里落叶忽然不动了,过了好久才木木的回了句“没事,睡吧”
凤朝月蹙眉盯着她,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直觉告诉她,落叶一定有什么事。又过了良久,耳畔落叶也发出了微微鼾声,凤朝月无奈的笑了笑,随即也沉入梦乡中。
5。上卷【前缘早注定】…第五章 小妞居然是个贼!
东方鱼肚白刚刚显现,容绣房中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清晨凉薄的空气中,凤朝月已经坐在洗服房宽大的院子里,面前是堆的老高的一堆色彩艳丽的衣物,院子中的一颗开的正茂盛的木槿树上,蹲着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的正欢。
环视院子里开始忙碌的众人,独独不见落叶,凤朝月忍不住看了眼后院,这丫头早起说头疼,不知好些了没有。
想着手里又拎起了一件纱衣,准备洗完这件就去看看她,还不等动手搓洗,院门忽然被敲的震天的响起。院子里众人一顿,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慌张的看向一侧披着外袍匆匆跑出来的李执事。
跑过宽大的院子这阵功夫,院门外已经响过了几遍暴躁的叫门声,大管事骂骂咧咧也随之走出了内室,直到院门吱呀一声大开,大管事那一张出口成章的嘴才消停了下来。不只嘴消停,就连她那张脸都夸了下来。
因为,来人是她绝对惹不起的。
一队穿着艳丽长相清秀的宫女从大门处气势汹涌的走了进来,旁边的李执事紧随身侧,直到院子中央,那队人才停了下来。带头的绿衣侍女与大管事打了个照面,嘲讽的笑起来“大管事,你这容绣房到是出人才,居然都偷到启容殿了”
大管事一愣,谄媚的笑起来“这话怎么说的来,姑娘是启容夫人身边的红人也不能这么冤枉咱们呐……”
不等说完,那绿衣侍女冷笑着打断她的话“冤枉,我呸,你还好意思说冤枉,昨个除了殿里的人就是从你这里借调了一部分人手,难不成你意思还是我们自己人干的么”
大管事肥白的脑门子上逼出了冷汗,诺诺的低眉耷眼瞄了眼身后站成一排的众人,赫然发现少了两个人,心底火气噌的窜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心里挤出了两个字,贱人。
后院内室里,落叶睁着眼睛躺在大通铺上忐忑的盯着房顶,昨个是鬼迷心窍了怎的,居然拿了夫人的玉簪,这要是被人知道还能活么?可是现如今又该怎么送回去啊?越想越怕越想越惊,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正想着,一只冰凉的手忽然覆住了自己的嘴唇,本就胆战心惊这一吓,若不是那手捂住,恐怕早就叫了起来。定睛一看居然是落草,正要问她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确不想她到先开了口。
不错,在那绿衣侍女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凤朝月就几乎明白了所有事情,乘着乱来到了后院的内室,果然看见落叶忐忑不安的想事情。
她说“记住我的话,不要问为什么,东西是我偷的,我绝对不会死”
落叶瞪大了眼睛又惊又疑的看着她,不等发作,凤朝月低沉的声音又起“照我说的做相信我”
落叶愣怔的看着她那一身莫名的威仪,心头忽然涌现出安心,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眸里刹那间涌起了泪花,不等开口内室门扉哐当一声被人踹了开来,大管事粗噶的嗓音含着十万分的愤怒叫嚣了起来“好你们两个贱人,果然在这里藏着,给我押了出去”
院子当中,凤朝月和落叶两人被推到了绿衣侍女跟前,大管事手里执着一根牛皮鞭指着她们厉声问“说,是谁偷了夫人的簪子,好大的胆子,反了你们还,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落叶瑟缩着肩膀浑身颤抖的真如风中落叶般,下意识的看了眼一脸镇定的凤朝月,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凤朝月浅笑看她一眼,缓缓开口“是我偷的“
随着那一声是我偷的,偌大的院子倒吸冷气顿时噤若寒蝉,半刻才传来绿衣侍女的讥讽
“你到是有几分胆色,居然还能镇定的承认,你可知道偷盗宫中物品是什么罪”
凤朝月淡淡撇了她一眼说“死罪”
绿衣女子一愣,厉声问“那你还偷”
凤朝月戏谑的笑起来“我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哪里比不上启容夫人,为什么她是夫人,我确是婢女,我眼红可以吗?”
院子里的人倒吸了口冷气。这种话她都能说得出口,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这样大胆的。这女人真是不想活了。
绿衣侍女旋即变了脸,仔细的打量了她半晌,虽然穿着杂役的粗布宫服,但依旧难掩她肤若凝脂清丽绝伦的一张脸,尤其是她从容无所谓的态度,深深的击中了她的骄傲,随即恨恨说“我到要看看你怎么个不怕死,大管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么”
大管事早已经憋着一腔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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