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没有过去。她母亲来到长青县之前,一定有和她有关的人和事存在。
为什么她不提?甚至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除了一本医典,也没留下一字半句。
夏寻雪知道,她母亲一定有自己的隐衷,不然,一个人怎么会抛弃自己的过去,还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娘……
夏寻雪相信,她母亲对过去是有留恋的,倘若不是这样,令采衣也不会常常站在院子里,对着北边的天空出神。
而紫阳城,就在长青县的北边。
她要查清楚令采衣的身份,必须要查清楚,因为……
夏寻雪收回神,手一直停在半空中,墨顺着笔尖落了几滴在信纸上。信里,她没提太医院的事,苏弘文说,他还可以帮她报名,她还没想好。
“沙、沙、沙、”能听到外面风吹过的声响。
夏寻雪把信塞进信封里,用书夹住,起身把烛台上已经燃过大半的蜡烛吹灭了。
如霜的月光从天窗的窗棱透进来,在地板上映出几个小方格,慢慢地移动。夏寻雪趟进被褥里,辗转了一个身,睡下了。
黑夜再长,也会迎来新的一天,第二天在太阳的光辉里如约而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倒是明媚的一天。
不过这茶楼,一早就不安分了。
天冷了,茶楼里喝茶的人也多了,但寻常百姓还是占了多数,也会有几个有钱的主,但总的来说还是少数。
再有一些主,就是为了夏元珊而来。
今日二楼的“琴字”雅座间里,坐了一个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年约二十有几,名叫张昌,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好家伙,随便一个扳指也是百两银子。相貌丑了些,一双眼睛生得小,和老鼠眼有几分像。旁边站了两个家仆,狐假虎威。张昌来茶楼的目的,也不为喝茶,就他那粗暴的脾性,也应该品不出个茶味。为的是夏元珊。
这几个月,夏元珊借着自己貌美的姿色,又喜招摇过市,没少去招蜂引蝶。这张昌,便是夏元珊曾经招惹过的一个。
夏寻雪又沏了一壶茶,这已经是第三次给琴字间送茶了。张昌醉翁之意不在酒,光是不停的给他送茶水,始终不见夏元珊的,他已经不耐烦了。
果然,张昌脾气躁了,伸手打掉了夏寻雪倒好的茶。滚烫的茶水溅到夏寻雪的手背,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立马被烫红了一片。
“说什么珊儿姑娘还没起床,这一炷香都过去了,人呢?是不是没把本大爷当回事。”张昌单手掀翻了桌子,声响惊动了二楼喝茶的茶客。
琴字间的门开着,不少人围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柳氏,看了一地的狼藉,瞪了夏寻雪一眼。张昌一看便是要马上发怒了,柳氏上前赔笑道。“张公子,伙计招呼不周,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您看,茶楼还要做生意,今日的茶水,全当请您的。今日,还请您给个薄面……”
“你面子值几个钱”张昌完全不给柳氏面子,态度嚣张跋扈得很。“我告诉你,再见不到珊儿姑娘,我马上就把这茶楼整座拆了。”(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张公子,万事好商量,为了见您,珊儿这会还在打扮,马上就过来。”柳氏躬着老腰,好言讨好着。她心里也在着急,张昌一来,她就去房间里喊了夏元珊,这都多久了,那丫头在干什么,还不出来,难道不知道张昌不是个好惹的主。“您再等一会,我这再去催催。”
“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再见不到珊儿姑娘,本少爷就拆了这茶楼,本少爷说到做到。”张昌说道。
“是是是。”柳氏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对夏寻雪使眼色,让她小心伺候着。柳氏说着,退出了琴字间,赶紧去找夏元珊。
权利横行,欺行霸市。
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也只能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张公子,您先坐着,珊儿马上就来。”夏寻雪好生的对张昌说着,强权面前,弱者低头是生存的守则。
张昌来茶楼也不是为了生事,柳氏已经去喊夏元珊了,他暂且歇了火气。
见张昌的脸色好些,夏寻雪弯身把他掀翻的桌子扶正,烫伤的左手手背有些疼,她忍住,晚点用薄荷叶冷敷下就好了。然后,夏寻雪找来抹布,擦干桌上的水渍,再把地板上砸碎的茶杯清理掉了,重新换了一壶茶来。
直到夏寻雪把琴字间收拾好,夏元珊才姗姗出现。
见到美人,张昌收敛起凶态,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一双小眼里荡漾的全是**之光。
“张公子,珊儿特意打扮了番才来见您,您生气了?”夏元珊盈盈的走进来,娇滴滴的模样惹人怜,她娇笑着,一下子就把张昌的火气给卸了下去。于各个公子间周旋,夏元珊是游刃有余。
“哪里、哪里。”张昌伸手就去揽夏元珊的腰,她一个错身,让开了。颦笑间,夏元珊藏着对张昌的厌恶,要不是图张昌有几个臭钱,她才不会凑上去。
“珊儿姑娘,六夫人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今个可是得给爷一个答复。”张昌没少在夏元珊身上花银子,如若得美人归,那花再多的钱也花的欢喜。可那么久了,银子花出去了,也没能一亲芳泽。失去了耐心,这回,张昌就是明着要人来了。
莫名冒出来个六夫人?柳氏瞪大了眼,夏寻雪也不由得向夏元珊和张昌看去。夏元珊平日里是有些胡闹,但还能拿捏分寸。县令虽不是大官,夏元珊出身也算大家闺秀,岂能给别人做小,还是六夫人。
张昌这边明显是没得商量,夏元珊今日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夏元珊自然不会嫁给张昌做小,戏到这会是唱不下去了,该如何收场?
“张公子,要我夏元珊做你六夫人,你不是说笑吧。”已到了这个地步,夏元珊索性也不装了。今日已和昨日不同,见过了道台府的奢华,夏元珊早看不上张昌这种小角色了。她的声音还是软媚无骨,眉宇里却是透了几分傲慢。“你可知道,我是谁的人?怕是你得罪不起。”
“紫阳城还有我张昌得罪不起的人?”张昌大笑,不把夏元珊放在眼里。
“珊儿。”柳氏揪夏元珊的衣角,她们在紫阳城无依无靠,哪还有什么有来头的人。
事态正一步步的失控,这种时候,夏寻雪也插不上话。得罪了张昌可不是儿戏,只是对于夏元珊的那句“你可知道,我是谁的人”?确有其人?还是为了解一时之危?夏寻雪是想不到,夏元珊的一句话,完完全全把她推进了往后的是是非非里。
☆、第十四章 暗中帮忙
“我是,道台府苏弘文苏公子的人。”夏元珊煞有介事的说道,一点也不怕张昌。
道台府三字一出,还真把张昌给唬了下。
“道台府?你怎么不说自己还认识太子?”张昌话是那么说,却也没那么造次了。
“今天你敢碰我试试。”夏元珊一张高高在上的脸丝毫找不出破绽。
“夏元珊,咋们走着瞧。”张昌撂下一句狠话,悻悻的走了。
张昌走了,但今日这个事还远远没完。
琴字间外聚几个凑热闹的人,正盯着夏元珊议论,讨论的无非是她刚才说的话。夏元珊说的话是真是假?苏弘文和她是什么关系?等等一类。
夏寻雪看着夏元珊,“道台府”三个字一出,她也是惊了一下。夏元珊和苏弘文,是什么时候的事?和苏弘文有过几次接触,虽然不深,夏寻雪对他的印象还好,他不像是那种随便的人。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夏寻雪是怕,夏元珊因为张昌,把苏弘文给牵扯了进来。再到事端中的夏元珊,完全是一副无畏的样子。
此时,就连柳氏也摸不清个状况,夏元珊至那天去道台府还衣服回来,什么也没提过。道台府,那不是普通人家,要沾个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之后,柳氏也当这件事过去了。
“各位客观,茶楼有事,今日提前打烊。没喝完的茶水,也不收费,各位对不住,请回吧。”柳氏让茶楼里的茶客都回去了。
道台府
苏弘文和苏老太爷在木屋前的茶座喝着茶,喝的是苏弘文从夏寻雪拿回来的药茶。
“啊切。”苏弘文抿口茶,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天寒了,多穿点衣服。”苏老太爷关心苏弘文。
“爷爷,我没事。”苏弘文放下茶杯,盯着杯中轻漾的清茶出神。至昨夜回府,他一直在想着夏寻雪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苏老太爷商量一下。
“爷爷,我昨天下午在三和医馆遇到了夏姑娘,她救了一个中毒的小孩。”苏弘文把经过大致的和苏老太爷说了一遍。
苏老太爷听着苏弘文的话,沉默着,不语,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眸不断深沉,越发深邃,里面似藏了很多东西。
她和那人长得那么像,她认得十八学士,她也懂医术,这一切是巧合?
“那你是想?”苏老太爷人老心明,一眼就瞧出苏弘文一大早陪他喝茶,是有事而来。
“我感觉得出,夏姑娘对太医院很大的牵绊。”苏弘文说道。
“太医院报考进行得怎么样了?”苏老太爷问道。
“报名已经结束,十天后,会进行第一轮的笔试。我查了太医院的报名册,没有夏姑娘的名字。”这也是苏弘文急着来见苏老太爷的原因,如果夏寻雪拖到十天后,到时就算是道台府也没办法了。
“去把你爹叫来。”苏老太爷说道。
“爷爷,你?”苏弘文不知道苏老太爷要做什么。
“你一早过来,不就是想爷爷帮一下她。”苏老太爷一句话点中了苏弘文的心思。
“好,我马上就去。”
苏弘文走后没多久,苏平生便匆匆的来了。自从老太爷搬到后院去,就没主动找过他,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苏平生也不敢懈怠,撂下没有处理完的公务,急急忙忙就和苏弘文一起来了后院。
“爹,您找我有事?”苏平生毕恭毕敬的站在苏老太爷身边。
“这次太医院的招考是由你负责?”苏老太爷问道。
“是。”苏平生回答。
“在报名册上,加个名字上去。”苏老太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爹,报名已经截止,名单也全部上报给朝廷了。”苏平生显得有些为难。说来也奇怪,四王爷对这次太医院的招考异常的重视,老太爷都是官外人了,怎么也突然关心起太医院的事来了。
还是因为,苏老太爷要加的那个人比较特殊?
“这是你的事。”苏老太爷懒得和苏平生多说。
“爹,那人是谁?”苏平生也不敢再多说。
“夏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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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寒。
苏傅子屋子的灯还亮着,有人从外面推门进去,卷了些冷风进屋里,来人又把门给关上了。
“查得怎样了?”苏老太爷坐着,桌上的茶已凉了。
“我亲自去了一趟长青县,夏远清生前是那里的县令,所以很容易就问到了。令采衣是夏远清的正室,十七年前,她独身来到长青县,后与夏远清成亲,于六个月后生下一女,便是夏寻雪。夏寻雪六岁那年,令采衣病逝。不过,关于令采衣来长青县之前的事,我经过多方打探,没人知道……”
来人把查到的信息,全数禀报了苏老太爷。
不单是苏弘文,苏老太爷也很在意夏寻雪的事,于是,找人去调查了夏寻雪。只是,他查的不是夏寻雪,而是夏寻雪的母亲。
“六个月?”苏老太爷认真听着来人说的话,他疑惑的说道。一般是十月怀胎,就算是早产,那也不该六个月就生了。
“是六个月。”来人确定的说道。
“再去查令采衣这个人,势必查清楚。”苏老太爷交代。
另一边,兴盛茶楼。
张昌的事后,茶楼就一直关着门,没什么事,夏寻雪早早就回了阁楼。
她躺在被褥里,没有睡去。天窗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墨色的夜空没有星星,一弯玄月很亮很亮。
正如苏老太爷所怀疑的,令采衣嫁入夏府六月后,生下夏寻雪。当年的真相,不是对外声称的早产,而是,夏寻雪并非夏远清亲生。
那年夏,令采衣流落至长青县时,已怀有身孕。
这件事,直到夏远清临终前,才告诉了夏寻雪。“雪儿,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那是十七年前,你娘流落到长青县,昏倒在了县府门口,刚好我从外面回府,就找来了大夫。大夫说你娘已经怀孕三个多月,因为几天没吃饭,所以才饿昏了……咳、咳……我问你娘家在何处?相公是谁?人在哪里?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她什么也不说……县里有风俗,女子未婚先孕,被人发现,是要浸猪笼的……后年,我就和你娘成了亲,那年的十二月,我记得,当天下了场很大很大的雪,你娘生下了你,取名寻雪……”“那我爹是谁?”“我不知道……咳、咳……那么多年来,关于她的事,你娘一个字也没说过……”
令采衣已死,除了留下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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