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子,可以昼伏夜出,匆忙赶路吗?”有孕三月,虽然己过了最险之时。可前三月,她毕竟周车劳顿,而且神经属于高度紧张,虽然平乐暂时无碍,可那三月所伤之神,再加上那毒,己经让平乐的身子‘入不敷出’,若再操劳,必定出事。
殷裔有殷裔的计划,楚溯虽然知道他将平乐带在身边。必定会影响速度。所以他追捕的速度该是放慢。然后加大范围。
可他中了他的分兵之计;他比楚溯所想的时间晚动身了三日,这三日的时差,足够他甩开楚溯的追捕。至于阿乐担忧独行的安全问题,其实独行才是最安全的。
楚溯必定以为他会将暗卫带在身边。毕竟若遭遇,暗卫可抵挡一阵,可他压根没想过与楚溯来个遭遇战。他一早的计划便是一个‘遁’字。
遁的悄无声息,遁的楚溯摸不着窍门,自然无从寻找。
这里是楚国没错,楚溯确实权力滔天,可权力再大,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而他便是利用了楚溯这运筹千里,失之毫厘的这一毫厘。
有这一毫厘。己足够他的阿乐逃出升生。
二人走了半日,不过走了几里路,殷裔担心平乐的身子,可这荒郊野外的又没处寻轿子,只得伴着平乐走几步歇上一歇。
平乐很担心他们的速度。都赶上乌龟爬了。楚溯若是派人追来……相比平乐的忧心,殷裔可是自在的很,一路上给平乐讲讲楚地见闻趣事,如果不想楚溯在追捕他们,他们仿佛在踏青。
与殷裔相识有两载了,他们真的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平时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便是得闲呆在一起,殷裔也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像这样无官一身轻的殷裔,平乐还是第一次见到。
用过干粮,二人又走了几里,然后寻了个小村投宿。
村民很是热情,见平乐用帷帽遮着面,被一个俊郎的郎君搀扶着,便想当然的把他们当成了夫妻。
殷裔赞村民眼光好,这都能一眼看出。
帷帽下,平乐撇撇嘴,如果这样还能猜成兄妹,那才是真的眼睛有问题。
最终村民给二人安排了一个平常放杂物的小院,又好心的送来饭菜。殷裔话里话外透露出平乐怀了身孕,几位热情的妇人红着脸走了,一会回来时端着一碗鸡汤。
殷裔笑着道谢,妇人红着脸掩面离去。
隔着帷帽,平乐将一切尽收眼中。
“你竟然用美男计……”殷裔刚刚明明是故意那般做为,若是平常,他都不会用正眼看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
“只要能换来鸡汤,美男计又何妨,阿乐,趁热喝。”殷裔先用银针探了探,自己又亲自尝过,这才把汤碗端到平乐面前。自己则吃另外那些一眼望去显得很是粗俗的饭菜。
见殷裔一口口将以前连看都嫌污了眼睛的玉米饼吞下,平乐觉得心里有些堵。
殷裔何人?
即便再落魄,也从未食过这种穷苦人家吃的东西。殷裔的每日三餐,都是有人精心烹制的。
厨子的手艺堪比宫中御厨。
可此时因她而身陷楚国,竟然吃这些在世上眼中只有穷人才会吃的东西。
见平乐傻傻的端着鸡汤并不喝,殷裔缓缓的将最后一块饼子送入口中。
“味道还不错,阿乐,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吃些,难道你忘了肚中还有孩子。孩子需要这些……”殷裔抬手虚指平乐手上端的汤碗。
然后假装没有看到平乐红通通的眼睛。
这些东西确实难以下咽,可为了阿乐,再难咽的东西,他也可以轻松吞下。他不能露财,不能因为口腹之欲至行踪暴露。阿乐以为他食不得这些粗食,楚溯自然也会如此想。
所以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会尤其在意那些客栈酒楼,或是一些投宿在村子,却挑剔饮食之人。
至于那碗鸡汤,确是他利用了几个妇人,几人自知不该被一个郎君所惑,所以自不会将此事告知家里,家中男人即不知,自不会出什么问题。
何况在楚溯心里,他们怎么可以留宿在这样偏僻穷苦之地,又怎么可能只有他们二人,其中一个还大着肚子。
殷裔便那般目光淡淡的看着平乐将一碗鸡汤喝完,这才露出浅浅的笑意。
“乖,养好身子,我们速度才能快些。”
用完饭,自然该睡觉了。
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床有些泛黑的被子,被子不知多久没有晒洗过了,散发着霉味,平乐压抑好久,才控制住没将晚饭吐出来。随后二人面面相窥,平乐的出身虽然没法和殷裔比,可自小到大,家中的被子用度还是不缺的,这种床,这种被子,就算平家奴仆用的都比这要好。
殷裔笑笑,随后起身,将身上外衣脱下,然后铺到床上。
随着仅着中衣躺下,让出大半床铺,示意平乐可以睡了。“郎君……你何苦?”为她何苦这般,堂堂殷氏的嫡子,却睡这种连奴仆都嫌弃的床铺,仅有的外衣,却铺在她的身下。
“傻阿乐,这算什么苦。我曾上山学艺,那才叫真的人间地狱。睡过山洞,食过生肉,有床铺可以睡,有玉米饼子可以充饥,己算是幸福了,何况还有你们。哪里苦?”殷裔很少和平乐说他的从前。
从他的话里话外,平乐察觉出寂寞与孤独。
虽是殷氏嫡子,却早年丧母,自幼身子羸弱,父亲虽在意他,可殷父那时年轻,大多时候都不在府中,而要四处去巡视殷氏产业。以至殷裔在殷氏备受孤立,小小年纪,整日被关在院中,哪怕想要去花园转一转,也要请示祖父或是长老。
而老人以体弱为由,多数都是拒绝的。所以十岁前,殷裔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
“……或不是师傅无意中发现我,收我为徒,或许殷裔一早便死了,死在殷氏大宅中,死后身子发臭都无人问津,所以阿乐,我不会像父亲那般娶妾,我只娶一妻,然后生一两个孩子。我会好生教导他们,让他们自小兄友弟恭,而你,只管一味的宠爱他们便好。我未曾拥有的,定让我的孩儿拥有。”
平乐静静听着,最终在殷裔炙热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他们之间,有些话不必说的那般清楚。他知,她亦知。
这算是殷裔对她的承诺了,虽然平乐还是无法彻底原谅他,无法忘记他曾经待她如陌生人。
可有些事己经发生,再追究其实没什么意义。
就算此时,他为她所受之苦。她再如何心疼,也无法改变眼前的处境,她能做的,唯记住与承受而己。
记住此时他所给她的。
承受来日他会给她的。殷裔没有对她说当日发生了什么,亦没有说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失忆,平乐也不会去追问,若是一味的追问,她与那些普通女郎又有何区别,斤斤计较,万事都以自己为中心,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那样的女郎,又怎会被殷裔看中。
似乎懂平乐为何不问。
殷裔伸出手臂,将平乐圈进怀里。“有些事情,现在还无法全盘告诉你,但你要相信,终有一日,我的一切,皆会摊在你面前,阿乐,且信我。”
“萧青青的事要如何处置?”平乐没有摇头,却问道。
这是一根刺,梗在二人心头。
“她嘛……你不必在意。她确实曾救过我,于我来说,有活命之恩,可救了我后,又对我使了些手段,将那活命之恩尽数抹去,所以我与她,再无关系,来日若见,不过是相逢陌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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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章】处处是家
【一八一章】处处是家
“成亲那日,站在喜堂上与你拜天地的是她吧?”
楚溯并没有告诉平乐那李代桃僵之人是谁。可平乐思来想去,楚溯那人有时做事很恶趣味,明知平乐不喜那萧青青,为了打破平乐那看似永远平静的表情,他很可能做平乐最厌恶之事。
知道平乐早晚会猜到。
殷裔点头。
“什么时候发现的?”
“夜袭的当晚……”
“为什么?”竟然那么早便发现了,那么为什么还会有那场婚宴,完全可以一早取消啊。
“我要娶的只有你,自始至终嫁我的都是你。明白了吗?”殷裔的意思是哪怕真的新娘不是平乐,可他娶的却是平乐,这话有点自相矛盾,可平乐听懂了。
“何况能用夕颜替萧青青改头换面之人,自然会好奇事情是否成功,说不定会混在宾客中,结果也如我所料,我其实一早便发现你了,阿乐,不管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因为你的眼神,世上没有哪个女郎会有那样的眼神……”
很清亮,哪怕经历世间最险恶之事,她也能保持着眼中那份难能可贵的清亮,仿佛一汪清泉,无论倾入多少墨汁,泉水依旧清澈,它甚至可以一点点,不动声色的将墨汁驱除。
“认出我?”平乐惊诧的道。
“是的,认出了你,那之后楚溯将你送到那个毓帝的心腹护卫手中,一路护送你回京,其实,我一直在你左右,只是未现身罢了。阿乐,经历那一次分别,我不会让人再有机会分开我们。
所以才会有殷裔,周悠送嫁。有了楚溯悔婚。有了千里逃亡,阿乐,过去的一切无法挽回,可我们能拥有未来。
未来,一个属于你我的未来……”最终,殷裔还是没有将为何会那般做?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之事告诉平乐,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有些事……很玄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至于萧青青。他未骗她。若再遇。他只会当她是路人……
可有些事,却不是决定便可以做到的。殷裔心中轻轻一叹。
听了许久,平乐缓缓在脑海中勾勒出殷裔的幼年,童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那么怪他了,虽然确是因他,她才入了殷氏,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事情。
可她该了解他的不是吗?
若非迫不得己,他不会那么做的。
若非不能相告,他也不会三缄其口。他们之间,其实谈不上所谓的原谅与不原谅,在晋国那个郎君可以恣意行事,女郎却必须遵守妇德的规矩下。男人娶几房娇妾,甚至从青。楼伎馆带回几个女郎,实在是太过平常,如果平乐一味在意,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若不是她拥有两次生命。若不是她知道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自己惨死,平乐或许还会为能嫁进殷氏为妾而沾沾自喜呢。所以说,人的认知是无限的,在那无限的认知带动下,人便会变得贪心。
而她,己经变得‘贪得无厌’。
能遇到殷裔,是她的福份。
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郎,殷裔竟然视如珠宝。她又何必一定要追究那些无法逆转的往事。
她只是一个重生的女郎,她的认知中,如她这般计较的,己算是奇葩。如她这般想法的,更是世上少寻。而殷裔不以此为怪,反而最终接受认可,并且许下承诺,平乐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难道非要让他将心剖在她面前。
一路相护,断崖相救,内力相助,还有楚宫中为了她,毫不犹豫的与楚溯当殿对峙,这些,世上又有几个郎君可以为女郎做到?
平氏阿乐,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至于那些未知的,她相信,只要她有耐心,他早晚会如他所说,将自己所有的,不再掩藏的摊在自己面前。
其实人都有想隐瞒的,殷裔有,她亦有,她重生之事,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对殷裔说的。己所不yu,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她竟然忘记了……
真真是个傻瓜。
一。夜,虽然殷裔讲完自己的童年后不再说话,可他能感觉的出,平乐的心房似乎缓缓开启了,她再不是那个冰冷的,真的只当他是送亲使的平乐,而是那个他曾经熟悉,进而欢喜进心氏的女郎。
她不再冷着脸,她开始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不再面带忧愁,而是将一切放开,仿佛只要他们能这般日日相见,时时相守,便是求也求不得的幸运,所以她万分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刻……
第二天,他们继续上路,还是徒步。
因为殷裔发现若雇佣轿子,实在目标太过明显。楚溯追寻那数路疑兵,该是知道自己中计了,也必会想他们是不是利用了他的自以为是……
也是时候该回头搜寻他们了。
所以他们勿必小心再小心,他可不想这样与楚溯相见……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寻个僻静处住上几日,如寻个山洞,或是寻处废弃的木屋,虽然吃穿用度很是清苦,可二人心情却是一日好过一日。就这般将一切放下,在天地间自由徜徉,这种感觉,自在,舒服,放松,有时会感觉拥有了一切。
这是平乐求了两辈子的,亦是殷裔寻了数年的。
原来,只要有她在身边,虽处处无家,可处处是家。
便这样一路向南面去。
平乐疑惑过他们的方向,若想回晋,该是北行。可殷裔却带着平乐一路南下而去,按殷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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