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依旧专心地给炎天雪包扎,沉默了一下才答道:“对。”
听完他的回答,炎天雪也顾不得手上的伤,立刻就想起身去追张良。
似乎料到炎天雪想做什么,陈平反而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小心的避开伤口却很用力,不让她离开:“你这手臂是不想要了?有什么事要问的也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语气是难得的强硬,手上的力量也明显告诉着炎天雪她的手臂若是不包好,她是别想离开了。甚至也能感到一丝怒气。
看着陈平细心地包扎自己的伤口,却不再说话,其实两人之间的相处本就是互相斗嘴,可是这一次,陈平不说话,炎天雪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两个人究竟怎么了,一个个都和平时不同,让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气氛有些尴尬啊炎天雪干脆转头打量起张良的房间来,并无什么特别,与她的屋子如出一撤,所有物件虽不起眼,却都是精致华贵,突然想起个词——低调的华丽。又觉得好笑,自己都觉得这形容有些别扭。只是目光无意触及到榻边的架子上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能感觉到炎天雪的身子一僵,陈平疑惑地抬头看向炎天雪,以为是自己上药时弄痛了她的伤口。却见到炎天雪的目光一直停在榻边的一处,紧咬着下唇似乎想要压抑此刻的激动,可是根本就无法控制,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
“陈平,”良久,炎天雪才喃喃道,“你说一个男子能为了救你而牺牲他最爱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陈平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继续包扎着。
“而他,又为了什么要把你亲手种下的花摆在自己的房中呢?”
在软榻边的架子上,一盆花儿静静地绽放着,粉色的花瓣,绿色的茎叶,却比炎天雪以前见过的所有花朵都要美丽千万倍,淡雅中透着柔美,让人见到就心生喜爱,这正是在她离开时还病怏怏的那株粉色琼花啊如今却绽放出朵朵美丽,明显能看出是一直经人细心照料的。而炎天雪知道,这是上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株这样的琼花。
炎天雪一边说着,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滴到伤口上,痛得她忍不住一缩手,这一次,却意外地挣脱了陈平的束缚。
面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陈平缓缓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无限延长一般:“天工坊主,是他。”
看着炎天雪难以置信的眼神,陈平疲倦一笑,将蓝色的药瓶放回医药箱内,像是做了某个决定缓缓道:“去找他吧。”
炎天雪听了这话也不再犹豫,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就冲出了门。如今过往的所有事情都不重要了,她只想找到那个男子,只问一句,只要他一个答案,以往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来到门口,炎天雪却不知该往哪里去找,张府如此之大,只怕一天一夜都找不完,她要如何去寻他?
“跟我来吧,”屋内的男子走了出来,“这府里摆了阵,一草一木皆有灵性,若是认不得路乱闯,你怕是永远都出不来了。”
这一次,男子没有揽过炎天雪的腰,而是走在前面,以轻功带这炎天雪掠过一个个房顶,只在炎天雪追不上时停下来等她一阵子。眼中有不明的情感在翻涌着。而炎天雪只是不停地看向四周还要尽量跟上前面的陈平。没有,几乎绕遍了整个主院,除了下人外根本没有那抹白色的身影。
累得气喘吁吁,她却还是不肯停下,直到这一次终于赶上陈平,对方没有再动,只是静静看着她,衣袂飘飘,带着说不出的飘逸,却偏生出几分落寞来。
“走完了,”陈平缓缓开口,“他应该不在主院。”
炎天雪沉默了好一阵,不在主院,那会在哪?黄石老人那里?皱眉苦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喊道:“那个山洞陈平,那个山洞在哪里?”
陈平点头,带着她出了主院。
又来到竹林深处,这一次陈平只停在了洞口,看着散发出淡淡白光的山洞,随即转身冲炎天雪道:“回去的路你该记得,在下就不陪了。”
“陈平,”见陈平要走,炎天雪连忙喊住他,“那个,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虽然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矫情了,但确实是现在最想对他说的话。
“炎姑娘言重了,陈平一向不喜欢受人拘束,所作所为皆是随了本心而已,没有谁对不住谁的。”陈平并未转身,说完这句话便跃入林中,一晃就消失了。
炎天雪也立刻走入洞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石门前,果然门是开着的,没有犹豫地闯了进去。
一袭白衣,透着飘逸之感,虽然只看到背影,但男子身上散发出如玉般温润的气质已经让人如沐春风,只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炎天雪又走近一步,以张良的耳力,根本不可能不知道她进来了,只是对方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不回头不说话,她也猜不到对方此刻的表情,只能静静站着看他。前面蓝色的琉璃棺泛着幽幽的光芒,仿佛一瞬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好一会儿,炎天雪都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就这么等着张良回头,有些莫名的固执,甚至是偏执,她此刻只想要对方回头看她一眼,如此,便什么都不用去问了,她定会缠着他一辈子,任何话都赶不走她了。
只要一眼,她就上前告诉他这辈子是缠定他了。所以良良,回头看看我吧。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章 证明
第一百四十章 证明
只要一眼,她就上前告诉他这辈子是缠定他了。所以良良,回头看我一眼吧。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炎天雪的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从一开始的激动中渐渐平静下来,终是还等不下去了,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良良……那个,英若说你为了救我失去了让浮梦醒来的机会……是不是真的?”
张良还是看着眼前的琉璃棺没有回头,也不回答,反而伸手抚上了棺壁,动作轻柔,像是怕一不小心就会将棺弄碎,如此的珍惜。
“那,那是不是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炎天雪继续问道,其实良良肯为自己放弃若梦,心里当然是不好过的,她也并非想要在这种时刻逼他承认他是否爱她,只是在乎就够了,一个轻轻的点头就够了。
沉默。
沉默。
再沉默。
石室里炎天雪的回音仿佛还未完全消散,却让此刻的安静显得有些可怕,她竖起耳朵,睁大双眼不想要错过男子任何的动作,可偏偏对方一动未动,连抚着棺的手也停了下来,宛若一个定格的画面,让炎天雪产生时间已经静止的错觉。
“没有。”斩钉截铁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炎天雪楞在原地,她没有问他是否爱,对张良,她甚至不敢期望有爱,只是要在乎啊,就算是点点的在乎,那都够了。爱一个人,当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一般,仰望着,只需对方一点点的心就心满意足,可偏偏,张良还是毫不留情地否定了。可他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炎天雪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心,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你替汉军盗取楚军军机,我当初就说过此恩必报,如今我还你一命也属应该。”张良的手渐渐收紧,捏着冰凉的琉璃棺,关节已经微微泛白。
“难道只是因为这样你就放弃浮梦来救我了吗?”炎天雪难以置信地问道,她不相信,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良良怎么可能会放弃他最爱的人反而来救她如果只是报恩,多的是别的机会来报答,但却从来没有提过,当初她在陈府他没提,她去齐国他没提,却偏偏要在浮梦和她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人的时候来报答,开什么玩笑
“没错。”
炎天雪摇头,她不信
“那你明明是天工坊主,明明是想让我跟你走的,这又是为什么?”在陈平说出他就是天工坊主的那一刻炎天雪就明白了,良良从来没有想过丢下她,反而一直想将她保护起来,如今她又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他对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只是……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英若罢了,爱而不得,若是你走了与英若一样的路,我并不乐见,所以即使你入了坊,我也定然不会再见你的。”
“良良你别骗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骗我了你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话,你为什么要为我做那么多事,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那么多的戏?为什么……”炎天雪不死心地上前扯住张良的衣袖,让他看向自己,对方并未反抗,只是缓缓转身。
在见到对方冷漠的眸子那一刻,炎天雪的眼泪全都失控地落了下来,却又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张良每一句简短的回答都无疑将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一点点推向又绝望,再这样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了。
“我说过只是报恩而已,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炎姑娘若是毒清了就请和陈大人一起快些离开张府吧。”相较于炎天雪的激动,张良却冷静得可怕。
“那为什么我种的琼花会被你放在寝室里?粉色的琼花独一无二,只有我当初在张府种的那一株不要说是什么巧合”算是最后的一点希望,炎天雪以为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可是却换来对方的一句一伤,如今这是她最后的让张良承认他在乎她的机会了。
“粉色?炎姑娘大概是误会了,不论琼花还是粉色,皆是浮梦所好,子房此生唯一钟情的女子唯有浮梦一人。”张良淡淡的笑,眼里淡淡的疏离,眉角是淡淡的倦意。
停止哭泣,炎天雪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张良,似乎在某个瞬间,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面对这样的结果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原本抓住张良衣袖的手渐渐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向后退出几步,接着炎天雪就冲出了石室,提起气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竹林回到主院里,迎面正好撞到绿意,炎天雪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喊道:“带我去浮梦以前住的地方”
绿意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在前面带路,走到一个院子前便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姑娘进去吧,我在外面候着。”
炎天雪径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步子十分缓慢,在看清整个院落的布置之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真是熟悉的场景,凉亭假山小楼,一切的一切她又怎么可能不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楼皆与当初彭城张府里那个无人居住的小院一模一样。同样的场景,回想起自己在很久以前也曾站在小楼下抬头仰望着那个月下吹笛的男子。
白衣翩飞,宛若谪仙。温润如玉,风华绝代。
却原来,他是为自己修了个一模一样的院落用来怀念一生的挚爱,笛声里的凄凉婉转,思念哀伤全都只为那一名女子而已。
走进小楼里,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推开房门,没错,她是要来证明的,她不相信那株粉色的琼花会与浮梦有什么关系,所以如果浮梦真的喜欢粉色,就一定能在她原来住的房间里找到证据。
粉色的帷幕随风飞舞,说不出的飘逸,而内室一边粉色的衣裳整齐的叠放在架子上,就像主人还在一样,就连榻上也是粉白色的锦被和玉枕,一股若有似无的琼花香味飘过鼻尖。如此温馨的颜色却看得炎天雪浑身颤抖。
那一日,炎天雪在浮梦的屋子里蹲了下来放声大哭,像个孩子一般没有顾忌没有忍耐,只是放声大哭,像是想要宣泄这么久以来所有堆积在心中的难过和痛苦。她的心却没有觉得好过一点,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不论如何都解脱不得。
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到她的哭声,却没有人进来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炎天雪哭过了,也累了。没有要起身的打算,只是直接坐到了地上,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温馨而浪漫的粉色,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了,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
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在自己好不容易升起一点希望的时候,对方就要全部否认,而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结果。当初,她仅仅因为长得像英若,张良都已经如此对她了,现在,自己反而直接成了让浮梦永远无法醒来的凶手,就算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报恩,张良,又岂能不恨她?终于明白解毒之前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奇怪,黄石老人又为什么会说出那一番话,可是明白的同时也更加清楚,有些事就算追一辈子也没可能了。
这么想着,炎天雪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这里都是他们的回忆,自己直播不过是个多余的存在。张良心里,至始至终没有自己的位置,不甘心也好,什么都好,这里她从来都是一个多余的人,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容纳过她,她是异类,是侵入者,却坚持要惨和到这历史里,所以如今报应来了。
径自走出了院子,绿意果然站在门口一直等着。
炎天雪撇过脸,刚才的哭声他一定都听到了,更何况自己现在是满脸泪痕,不想再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和狼狈了,对张良,她已经做了最软弱的挽留,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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