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谩
秦连弯腰将羽觞放入溪水之中,任由其随波逐流,按照规则,羽觞停在谁人面前,那人就要即兴作诗一首,若是作不出,就要罚酒一杯。
毓灵一听要作诗,心里不禁慌张起来,她只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来丢人现眼的呀!王桓之看出了她的不安,暗暗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慰道:“别担心,这麽多人,未必就那麽不走运轮到你。就算不巧轮到你,不还有我吗?”
话音刚落,那小小的羽觞便不偏不倚的停在毓灵面前打转,秦连立刻笑道:“哟,看来今日林兄要拔得头筹了。”
毓灵硬着头皮拿起羽觞,心里暗暗叫苦。诗词本就不是她的强项,何况临场作诗,更需有急才,她哪里作得出来?她求救似的望着王桓之,只见後者微笑着示意她,毓灵转头赧然的道:“秦兄,我是否可以请王兄代我做一首呢?”
这时旁边一位身着玄色华服,贵族公子模样的男子突然道:“代作固然可以,但酒却还是要罚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附和,毓灵推辞不过,只能满饮了一杯,饮得太急竟差点呛着,掩袖咳嗽起来,王桓之怜惜的拍拍她的背,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铺开洁白的宣纸,羊毫一挥,作诗立就:
“鸳鸯於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邕邕和鸣,顾眄俦侣。俛仰慷慨,优游容与。”
王桓之诗作一出,立刻引来众人交口称赞,纷纷抢着传阅他的墨宝。毓灵见王桓之被推崇赞美,心中与有荣焉,抿嘴浅笑不已。
不过事实上证明她高兴的太早了,也不知是上天故意要刁难毓灵,还是想要王桓之多出佳作,接下来这羽觞竟十有七八都停在毓灵面前,害得毓灵不得不一杯杯的罚酒,而王桓之则不停的挥笔作诗。
在场众人许多都是对王桓之的名号如雷贯耳,但王桓之早年位高权重,後来隐居不出,真正见过他真才实学的人不过寥寥,很多人对於他的才华不过是道听途说,如今亲眼目睹他潇洒利落的连做十几首佳篇,锦绣文章,字字珠玑,更不用提他那一手遒劲俊雅千金难求的书法了,不由得个个钦佩叹服,暗赞果然不愧是有芝兰玉树之称的天下第一世家的当家人!
毓灵连喝十多杯,虽然这酒度数不高,但也不免头脑晕晕乎乎,玉白的俏脸悄然飞起一丝红晕,大大的杏眼水波潋灩,眼波流转间不自觉的媚态横生,看得人怦然心动。
此时诗会也已进入高潮,高士们纷纷抛开矜持,豪饮畅谈,对酒当歌,或侧躺,或高卧,更有不拘小节放浪形骸者,散发袒胸,半裸着上身,仅披一件轻纱披巾。
毓灵本就多饮了几杯,又见众人都放肆不羁,不禁斜着醉眼,柔荑捏着酒杯送到王桓之面前,娇笑道:“桓之,来,我敬你一杯……”
毓灵声音软糯甜媚,柔若无骨的娇躯紧紧贴着王桓之,抬腕时露出一节皓白如雪的小臂,王桓之眸色一深,握住她的手腕,面带警告的道:“你醉了!”
毓灵却不为所动,咯咯娇笑着,顺势倒进王桓之的怀里撒娇,王桓之无奈只能任由她撒酒疯。
他们这般亲昵的姿态落在别人眼里,却别有一番景象。毓灵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喝多了几杯更是面泛桃晕,眸盈春水,虽然穿着男装,却别有一番雌雄莫辨,风流俊俏的姿容。
时下风气开朗,享乐成风,贵族士大夫不仅流行蓄养姬妾,喜好男风者也不少。众人见毓灵并不会作诗,却与王桓之坐卧一处,神态亲昵,自然而然便把她当成王桓之的娈宠,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变味了。
王桓之见毓灵越闹越厉害,引来周围人的瞩目,觉得任由她闹下去影响不好,便欲藉此酒醉离席归去,却不料有人拦住了他们。
作家的话:
鸳鸯於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邕邕和鸣,顾眄俦侣。俛仰慷慨,优游容与。
这一首诗出自竹林七贤的嵇康(魏晋时代的大才子大帅哥),《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的第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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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周末愉快^^
☆、(8鮮幣)王桓之番外:名士自風流(三)
毓灵抬眸望去,只见拦住他们的正是刚才提议要她罚酒的那位华衣贵族公子,那人生得还算五官端正,高大俊美,可惜从近处看,不难看出他的脸色白得异常,细看竟是擦了一层厚厚的珍珠粉。
那个时代的男子都特别注重仪容,有些人为了妆扮自己还会涂粉,可是毓灵却只觉恶寒,忍不住转过脸去,拽着王桓之的衣袖道:“王郎,我们快回去吧!”
毓灵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她那娇媚得似乎滴出水来的声音越发助长了某些人的欲念,只见那贵族公子目露邪光,张开手臂拦住王桓之,笑道:“王兄请留步,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桓之冷冷看了那人一眼,道:“既是不情之请,就不必说了。”说罢扶起毓灵,抬脚就走。
那贵族公子脸色一变,他位高权重,自视甚高,从未被人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过,好不容易遇见一位合意的美人儿,如何舍得放她离开?他的目光在毓灵身上流连,最後停留在她那双仅着紫檀木屐的精巧玉足上,深色的紫檀木衬着她莹白小巧的玉足,细白滑腻的肌肤隐隐透着美玉般的光泽,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看得令人心生绮念。
王桓之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毓灵的玉足看,恨不得挖出他的双目,心里别提多火大了,冷声喝道:“请公子让开!”
贵族公子却像失了魂一般,继续道:“王兄,我乃是金陵长乐侯之嫡子,我愿以十名绝色娈童换你怀中的这位美少年,可好?”
“不好!”王桓之脸色铁青,一口拒绝。
“王兄若是嫌少,我愿再送你绝色舞姬十名,再加黄金万两,只求你将怀中美人想让。”
王桓之从未遇过如此脸皮厚之人,肺都快气炸了,正待再严词拒绝,却听毓灵噗嗤一声轻笑:“这位公子,看您也是一表人才,为何竟说些禽兽之语?”
贵族公子脸色一沈,不忿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样说有何不对?”
毓灵扶着王桓之的手站稳身子,正色道:“你错在两处:第一,我本是自由之身,我自心悦王郎,才与他相伴,并非依附於他的奴婢,何来想让一说?第二,我与王郎倾心相爱,阁下却出言轻薄,被拒绝後仍然咄咄相逼,强人所难,这又岂是君子所为?”
贵族公子没想到毓灵如此言辞犀利,却又句句在理,让他无从反驳,不由得羞赧的胀红了脸。
旁观的众人原本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毕竟贵族之间互赠姬妾娈童乃是常事,甚至还有人视之为风流雅事,如今听毓灵这般义正言辞的训斥,方觉贵族公子此举不妥,纷纷谴责他不该夺人所爱。
王桓之听毓灵这样说,心里像饮了蜜水一样甘甜,情不自禁的搂紧毓灵的纤腰,对还有些不甘心的贵族公子说道:“灵儿乃是王某生平唯一的挚爱,是会跟我相伴一生的爱侣,这样说,公子可明白了?”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六个各具特色的俊美男子团团围了过来,毓灵努力睁开迷离醉眼,发现除了在家带儿子的宇文清岚之外,其他六个男人都来了,而且一个个脸色阴沈的瞪着那不识相的贵族公子。
那贵族公子言辞上刚吃了一通排场,如今看到六个看起来都不好惹的男人气势汹汹的护住了毓灵,不得不干笑两声,悻悻离开。
元隽最是热血少年,上前一把横抱起毓灵,二话不说就朝着马车走去,边走边说:“你看你,刚刚出来半天,就差点惹出事来,回去看我们怎麽罚你……”
殷洛秋冷冷的盯着那贵族公子的背影,深邃的眸子里微微眯起,流露出几分阴狠,石隽逸最了解他,每次殷洛秋心里动坏主意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你对那家夥做什麽了?”石隽逸忍不住问道。
“哼,没什麽,不过是给他下了一点不举的药,让他在这一年之内不能人道罢了。”殷洛秋收回视线,轻描淡写的说道。
石隽逸同情的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贵族公子,心里凉凉的想:睚眦必报,不愧是殷洛秋!看来自己以後还是少惹他为妙,不然哪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自己下点这种鬼药,到时候在灵儿面前雄风不振,可不要了命了嘛?
可惜引起这番矛盾的祸水却完全不知收敛,兀自语无伦次的念叨着:“王郎,快把你写的那首诗要回来……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厅里……鸳鸯於飞……邕邕和鸣……唔唔……我喜欢……喜欢……”
王桓之宠溺的笑了笑,顶着其他几个男人嫉妒的目光,果然找到主办者要回了自己的墨宝,毓灵开心的抢过来抱在怀里,醉醺醺的唱着小曲,在众美男的簇拥下,踏上了归途。
作家的话:
王大叔的番外完,下一个是姬凤卿的,会跟前面的有点不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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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鮮幣)姬鳳卿番外:杏花吹滿頭(一)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三月的洛阳,春色正浓,入夜时分,一轮银月攀上枝头,正是揽月楼生意最火之时。
一身赤色锦袍的姬凤卿推开揽月楼雅座的门,便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最当红的几名舞姬正伴着轻快的弦乐甩着水袖翩翩起舞,铺着软垫的胡床上横七竖八歪倒着几个华衣公子,看见他进来便大声喧哗起来。
“好哇,凤卿兄今日可以迟到啦,大家说该如何罚他呢?”
“罚……罚酒!”张家公子已经喝得醉醺醺,大着舌头说话。
姬凤卿送上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痛快的自罚三杯,道:“诸位今晚的开销,都算姬某的,这样够意思了吧?”
众公子轰然叫好,翘着大麽指道:“果然还是凤卿最爽快!”
突然有人说:“哎,说起来司徒暮云这家夥跑哪儿去了?好几天都没见到他的影子啦!”
“哈哈,暮云这风流种子,咱们还不了解他嘛,自然是被美女羁绊住了咯!”
“哦?这次又是哪位美女啊?”
要说他那位知交好友司徒暮云,风流多情是没错,但像这样一连几天都不露面的,倒是没有过。姬凤卿本是懒洋洋的喝酒,听到这话不禁也起了几分好奇。
“嘿嘿,要说这位美女,来头可不小哟……”说话的人故意卖着关子,在众人的连声催促下,才神神秘秘的小声道,“兰陵郡主,独孤毓灵,暮云的新欢,就是她啦!”
众人一阵惊叹一阵唏嘘,有人艳羡司徒暮云的艳福不浅,竟然能得到金枝玉叶的郡主的垂青,也有人酸溜溜的说,这也未必是什麽好事,虽然听说兰陵郡主是个美女,但身为出身皇室的郡主,这麽随随便便的跟男子交往,未免有失轻浮。
“哎对了,凤卿你不是跟暮云最要好的嘛,给我们说说这位兰陵郡主到底长什麽模样,到底有多美呢?”有人突然把话头引向默不作声的姬凤卿。
“对不起,”姬凤卿抱歉的摇了摇头,“我也无缘目睹这位郡主娘娘的风姿呢。”
众人露出失望的神色,姬凤卿在一片猜测声中,缓缓的饮干了手中的酒,而後从容的起身告辞。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这麽快就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兰陵郡主。
彼时的毓灵还没有後来风流浪荡的狼藉名声,但以郡主尊贵的身份跟安阳侯出双入对,不避人言,已经足以让人议论纷纷了。
那时候毓灵刚从清元寺回到洛阳,便用新学的媚术勾搭上了风流多情的安阳侯司徒暮云,司徒暮云对这尤物迷恋得很,到哪儿都形影不离的。终於在一次春日游湖赏花之时,巧遇了同样来踏春的姬凤卿。
很多年以後,毓灵都还记得第一次邂逅姬凤卿时的情景。
烟雨迷蒙的石桥上,一团团繁茂的杏花密密匝匝的簇在枝头,一袭张扬红衣的绝色美男,肩头落满浅粉色的花瓣,从杏林深处缓缓行来,那景色简直可以入画。
毓灵呆呆的看着他,浑然不觉细碎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小脸。
与此同时,姬凤卿也发现了他们,注意到了司徒暮云身边这位陌生的少女,这位应该就是暮云的新欢,传说中的兰陵郡主吧?
他饶有兴味的打量起来,只见她不过二八韶华,穿了一件藕荷色滚银边的对襟春衫,系一条描金花间百褶裙,鬓发上简单的插了几朵浅粉色的山茶花,打扮并非华贵,容貌也不是传说中的倾国绝色,只是细看有眉宇间有一股子天然风流的神态,尤其是一双明媚灵动的大眼睛,顾盼间水波潋灩,倒是有几分吸引力。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