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领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右下角有一个卷轴和毛笔交叉的图案,应该是洗墨阁的标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标志的瞬间,他那种奇怪的感动就又上来了。
宋祁欣在外面等着,塞了一支笔给他,“我们洗墨阁,跟别的门派不一样,我们是一家人,你破了白钰那小贱人的记录,师姐看好你,早日结丹,继续破掉他的记录,我们都看好你,大师兄看好你,四师弟和五师弟也看好你,千万别让白钰那小子得意太久。”
内门五个人,想不到竟然……
他这叫做遇到了满街逗比的情况吗?
拿着那明显比自己分到的两支笔品级要高的一支笔,唐时有些不好意思,“师姐,这——”
“不要推辞啊,以后等你入了内门,记得要还是师姐的人情哦。”宋祁欣一脸诱拐小孩子的表情,偏生因为她面若冰霜,有些面瘫,现在做出这表情来就有些异样的呆板和呆滞,很惹人发笑。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一只手掌伸过来提着宋祁欣的衣领,将她拖开了。
“大师兄,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我还没跟小师弟说完呢!”
杜霜天无疑是个很沉稳的人,可是在听到宋祁欣这句话之后,终于忍不住冷声道:“掌门要我来领着小师弟办入门之后的事情,你来凑个什么热闹?”
宋祁欣一下就蔫了,整个人都要趴到地上去,不说话了。
杜霜天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拖走,临走时还对唐时道:“你二师姐就这样的一人,千万别跟她计较。”
唐时:“……”
大师兄,师姐被你拖在地上,似乎很辛苦……
宋祁欣双手扒在地上,恶狠狠地喊了一声:“杜霜天,我决定支持三师弟当大师兄了!你太暴力了!抗议!”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唐时站在原地,石化了很久才恢复正常。
他没忍住,忽然笑出了声来,看着前面那两人已经消失了,才顺着墨溪缓缓走到了那标志性的大榕树下面。
他的草庐,距离一片小断崖有些近,走过去就能看到墨溪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小瀑布落下,远处山下的洗墨池,在夕阳的映照下,有点点泛起来的红光,像是一块光泽的墨玉,微风吹拂而过,却有嶙嶙的波纹。
整个招摇山,雄奇壮丽,都在近暮的雾色之下,一半在明亮的夕阳艳影里,一半在朦胧静谧的阴影下。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想必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那种模糊又清晰的阴阳界限,天地赋予的壮美。
唐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站在断崖上看过了日落,再走进了自己的草庐。
他点亮了那一盏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摊开了自己左右两手手掌,左手的《虫二宝鉴》还是原来的模样,今天唐时也不是来研究它的,重点是在右手的风月神笔。
其实从名字上看,就知道这两个图案是有关联的了。
虫二乃是风月无边之意,而这笔则叫做“风月神笔”,唐时早就料想到了迟早有一日自己能够知道右手的秘密,只是没有想到会等到现在。
灵力灌注到右手的掌心,环绕着那风月神笔的图案轻缓地转动,刺激着整个图案的复苏,这一瞬间,唐时觉得自己的掌心之中似乎有什么活物一直在扭动,又有一种针扎般的感觉,但他没有停止灵力的关注。
这种堪称是痛苦的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便感觉到那种刺痛的感觉消失了,他一直在关注自己手掌的变化。
这个图案一直在发光,光芒颜色从最开始的暗金到淡银到银灰色,毫无规律可言,只不过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暗金、银灰、墨黑三种,光芒逐渐地交替,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唐时手中的这风月神笔的图案,成了墨黑色。
可是依旧没有跟虫二宝鉴一样,出现化现或者是什么幻象。
怎么研究都是那个样子,唐时有些无言,只能等着这个秘密继续潜伏,兴许没两天也就知道了。
他将自己今天领到的东西放到了桌面上,两只从藏墨楼领到的笔,一支玉制,一支木制。还有一支是宋祁欣师姐送的,唐时掂量着,竟然像是黑铁制成的。
领到的两支笔都在笔管上标注了品级,乃是二品木笔和二品玉笔,铁笔却是三品的。
想到二师姐被大师兄拖走的时候说的话,唐时摇头笑了笑。
三支笔之后,有五枚下品灵石;两卷祝余纸,一卷一品,一卷二品;两方砚台,一方一品,一方二品;最后还有一枚黑色的戒环,上面烙印着那个在储物袋上有的标志,里面还刻着“三十七代弟子唐时”的字样,看来这就是身份令牌的同类替代品了。
唐时戴上了这戒环,在食指上,才一动手指,灵力自然地关注,才发现在这一瞬间,这黑色的戒环撒出了一道光幕来,竟然是一道防护罩。这东西不仅是身份令牌,还是一把防御性的法器!
唐时愣住了,根本没有想到洗墨阁如此财大气粗——向来防御性的法宝就比攻击性的更珍贵,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也许是暗中契合了破坏容易保护难的定理。但凡是防御性的法宝,都能够卖个比攻击性的法宝更高的价钱,师门竟然直接发了防御性的法器?即便只是一个一品的法器,也是很花灵石的……
后面仔细地想了想,唐时就明白原因了,因为洗墨阁的墨师们的攻击力很弱,其修为大多跟卷轴有关,无法与真正的修真门派相比,所以拥有一个防御性的法宝,显然是上上之选。
唐时收了这戒环,却没有取下来,只会让它扣在自己的手指上,之后看向了最后的两包种子。
一包大的,乃是祝余草的饿种子,另一包小的,却是七珠果的。
七珠果比较珍贵,种子也不多,唐时这边这祝余草乃是二品的,七珠果种子却是一品。
他想了想,拿着两包种子,走出了自己的草庐,来到了大榕树树冠覆盖之外的那小山坡上,这里有一片空置的灵田。
唐时站在这里,就想起了菜园,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些过往,他弯了唇,没言语,看着地上有一些杂草,于是弯下腰来将这些杂草除去,看着那松软的土壤,这才将种子撒到这十丈长宽的灵田里。
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祝余草的种子落地便生了根,稳稳地扎住了。
这黑色的种子,黑芝麻一样小,唐时只将自己那一包里面的撒出去三分之一,就已经占了这一片灵田的三分之二的地方了,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留给七珠果的。
七珠果的种子不像是祝余草一样小,而是那种小珍珠一样大小的果核,唐时略微地数了一下,一小包里也就一百三十枚种子,按照自己在天海山菜园多年的种菜经验,唐时决定每隔三尺放一枚种子,因为之前在泼墨殿介绍的时候,周莫问说这七珠果的植株会比较大。
他按照自己的计算,这剩下的地方能够种下三百三十颗种子,只不过自己的手里并没有这么多,为了保险,他干脆隔得更开,将自己手中的一百三十枚种子之中的一百枚放下去了。
一切做完之后,他习惯性地就直接翻转使用小聚灵手,将周围的灵气拉过来,只是唐时根本没有想到——
他只这么一翻手,便看到了约有丈余的灵力聚成的白雾落到了灵田之中,迅速地滋养着下面刚刚生根的祝余草和七珠果。
在进入筑基期之后,他还没有使用过小聚灵手,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有这么好的效果。
不过——也有洗墨阁的灵气更加充裕的原因。
祝余草的生长期是一个月,七珠果则是三个月,唐时盘算着,这长起来可有得等了,比菜园里的青菜还慢。
正在苦恼生长期问题的唐时,在即将转身过去的时候,忽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掌心。
唐时停住了脚步,抿唇,摊开右手手掌,万籁俱寂,周围没有人。
虫二宝鉴忽然之间出现在唐时的手中,随着唐时嘴唇开合之间吐出的“悯农二”几个字,纸页翻动,一下落在了第七首诗的位置。
他收敛心神,一闭眼,便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无边的田野上,空气里浮动着春耕时候的那种泥土香,农夫们辛勤耕作,将种子和幼苗,放到了土壤之中,脸上带着的皱纹,似乎也因为想到秋天的好收成而舒展开——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第五章 一品墨师
其实原本不过是这么灵光一闪而已;但是真正使出来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三分之一的灵力都跟着走了;唐时顿时心里大骂起来——早没说这句这么坑!
一口气用去他体内三分之一的灵力啊;这句诗跟“一岁一枯荣”和“花落知多少”是一个等级的了吧?有这么夸张吗?
灵田前面,只见得唐时捧着的虫二宝鉴上忽然闪现出一道华光来;转瞬便飞出去笼罩了整片灵田;这华光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唐时只觉得这些光芒轻纱一样覆盖了眼前的灵田,还有那些撒下去刚刚生了根的种子。
唐时正觉得不对劲,转眼就已经看到;灵田里面其实还是有变化的——所有方才才生根的种子,现在竟然已经都开始了发芽;即便是七珠果也有一点小小的嫩尖了。
祝余草的生长周期是一个月;现在却忽然之间有了浅青色的嫩芽跑出来,很明显是被方才唐时的那一句诗缩短了生长周期的。
只是到底生长了多少?效果又只是缩短生长周期吗?
唐时觉得有些疑惑起来,这一句诗,自己念出来的时候是想着“一粒粟与万颗子”之间的区别,按理说是应该大丰收的,可是这句诗在时间上没有夸张效果,春种秋收,都是正常的耕作时间,按照唐时最初的猜测,至少应该会提升植株的品质,以期日后获得丰收,可是现在看来……效果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走过去,收了虫二宝鉴,便在灵田里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拨动一粒祝余草的种子,将那小小的根芽提起来,一看,也不过就是一寸高的模样,只不过——这是自己刚刚才种下去的。
唐时觉得奇怪,春种秋收,绝不涉及时间的夸大和夸小,为什么会有生长周期的改变?
他手指指尖的灵力深入到了种子的内部查探,却发现这种子跟自己刚刚种下去的时候不一样了。
这一包种子,只不过是二品的祝余草而已,可是现在唐时去查探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东西瞬间变成了三品的种子!
唐时差点呛出一口血来,要不要这么给力啊?
种子的品质竟然因为自己的这一句诗就这样提升了?以后自己光是卖种子是不是也能发家致富了?
拿着那一粒种子,唐时简直要乐疯了,他放下了,又连忙去看别的种子,可是看了几遍之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被改造成了高品级的好种子,唐时看过了很多之后,才发现只有三分之一的祝余草的种子被提升了品级,其余的大多只是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这样,唐时反倒是放下了心,毕竟诗句如果太逆天,他反而会感到不安——有的东西,太厉害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唐时喜欢的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感觉,他不过是一个筑基期,能够让三分之一的种子都提升了等级,这已经很厉害了。
灵草的等级提升,有赖于灵植夫的精心照顾,凭借一句诗就要让所有的种子变成高等级的,唐时还真不觉得世界上有这样不劳而获的好事。
种子的等级提升,那么生长周期缩短的事情就很好说了。
一般来说,高等级的种子,生长周期都比较短,所以在唐时提升了这些种子的品级之后,相应地,它们的生长速度也就上去了。
唐时放下了心,又忽然觉得自己对于诗句的领悟还是比较到位的。
一粒粟,万颗子。
他转过去看七珠果,效果也是差不多,只不过……这种子只有四分之一提升了等级,看样子,越是珍贵的种子越是难提升等级。
唐时多少摸出了几分规律,不过想到这一片灵田日后的收成情况, 便笑了出来。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属于一种夸张的写法,只是不知道——唐时的收成能不能夸张一回?
夜已经深了,唐时回到大榕树下面自己的房间里打坐了一会儿,将之前用出去的灵力补充了回来,这才精气神饱满地睁开眼睛。
于是又是这样新的一天开始了,明明只是来洗墨阁不久,却觉得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来往认识的人都会打声招呼,不认识的也偶尔点头微笑一下,至少举止之间不会让人觉得完全处于两个世界,也不会让人觉得是陌生人。
一大早上课,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唐时才发现台上站着的竟然是白钰。
他转身去问自己身边的那瘦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