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
前面有一方看上去有些普通的黑色砚台,旁边挂了一支毛笔,左手边是白玉镇纸,前面还放着笔洗,总之是文房四宝都齐全了,这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什么修真门派,反而像是……吟诗作画的地方。
在打量完自己这边的情况之后,唐时就抬眼去看了自己旁边的人,每一张漆案上都是这样的。
那瘦子做得离唐时不远,解释道:“大家因为学习进度的不同,会被分成几个班,这里是初等,等你到了下一个境界,就能够进更加高等的堂里头。不过不管是长老还是内门的师兄师姐,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唐时懂了,学校式的科学教育,很不错啊。
他现在还是个幼儿园的水平呢。
整个堂中那一口小钟响过之后,便有那一日唐时看到的那个画虎的周莫问长老走上来,身上穿着那一天穿着的背后有猛虎图的袍子。
他站定之后,第一句话便是:“今日我讲课依旧只讲最基础的,前些天没有听好的可以重听一下,明日过了第四层试笔的人组织一下测试,好送进下一个境界的学班里。”
众人没说话,只是都听见了。
唐时听到了重点——第四层?
那唐时这种新兵蛋子到时候也要去测试吗?
他想问,不过看着周莫问已经是要开始讲课的模样,就没有再说话,认真地听起来。
“卷轴一道,乃是集诸家之所长,从符箓到阵法,从书法到绘画,从表面到意境,无一不沾,所以修行此道,必定艰难困苦,而且并不一定能够获得让你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实力——当然,攻击力高的也不是没有,已经去了大荒阁的心墨掌门和秋闲道长便是其中之一,现在内门之中,你们的杜师兄和白师兄,也算是其中之一。”
攻击力不高吗?
唐时倒是没有觉得,因为虫二宝鉴这种东西,听起来似乎也是攻击力不高的东西,可是真正地利用好之后,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周莫问显然对卷轴一道有相当深的研究,已经有金丹后期修为的他,能够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来看待整个卷轴一道。
“只不过,为什么这么偏门的‘卷轴’会成为一种道?并且还衍生出‘墨师’这样的一种职业来?那是因为,任何一道,只要你选定了,并且坚定地往下走,你就能够发现,任何一道走到极致,都是大道。”
正如唐时的《虫二宝鉴》,说白了不过是“以诗入道”,比起别的什么以剑入道之类的,可以说是相当冷门,现在他还来选了一个以卷轴书画入道,怕是整个灵枢大陆找不到更加偏门的了。只是他从没有一次,怀疑过自己能不能通向大道。
天下万物,真正剖开了看,都有相同的很简单的道理,殊途同归,那才是真正的大道。
在选择了这一条道的时候,唐时就没有后悔过了。
后面,周莫问开始讲一些很简单的东西了,前面是一个总括,后面才是真正的实践操作之类的。
“我们招摇山,有几样东西是很出名的。”周莫问看着众人,摸着胡子,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得意,“第一件,名为祝余草。此草状如韭而青华,名之曰祝余,食之不饥。”
他手一动,便将自己手中的那青色的一株小草亮了出来,示意众人看,“这东西满山都是,只不过所有的灵草都分等级,祝余依照生长的年份和叶片的多少,分为了九等,与灵器、灵草类同。”
“祝余,便是你们漆案上摆着的那黄纸卷轴的原料。我们将草捣成沫,最后依着造纸的手法,将它们变成我们作画的底纸。我们制作卷轴的纸,一般都成为祝余纸。”
周莫问展开了他漆案上那那一卷纸,指着上面的纹路道,“只是祝余乃是灵草,要用软笔在不吸墨的纸上作画,很有难度,所以才有我们运用的各种特殊的笔法,笔法之道,日后你们会一一地学,此处不多作赘述。也不是没有别的灵草能够做成卷轴纸,只要你能够找到的材料都可以尝试,只不过我们洗墨阁通用的一般都是祝余纸。”
“不同等级的灵草能够制作出不同等级的卷轴纸,像是我手里的这些——左边这一卷暗红色的,乃是三品千枫树的树叶制成的千枫纸,中间这一卷乃是二品荒木枝制成的荒木纸,右边这是四品祝余开出来的花制成的祝余花纸,只不过这一卷纸,已经是我们洗墨阁等级最高的五品纸了。”
五品?不是四品的祝余花做成的吗?怎么又成了五品?
唐时的疑惑,有的人能够解答,也有的人其实跟唐时一样迷惑。
于是周莫问解释道:“有的灵草或者灵植的枝干、树叶、花朵、果实,即便是制作的手法一样,也能做出不同的品级来,更何况还有制作人的技艺上的差别。一般外面出售的卷轴,都是二品、三品的祝余纸,五品,便想当我你们现在的修为去看渡劫期的一样。”
很形象地解释了五品是个什么概念,唐时现在不过是个筑基期,连金丹期都要仰视,更不用说那些抬手之间便能够使山川崩裂的渡劫期了……
周莫问又介绍了很多的东西,唐时一一地记在了心底,之后的那些东西的原理,跟唐时想象之中的差不多。
除了招摇山的祝余草之外,迷糓木也有用处,因为大多数的卷轴都具有一种惑人心神的幻境的效果,而迷糓的效果在于“佩之不迷”,不迷路和不迷惑,因而卷轴的持有者只要在轴上烙印了自己的灵识印记,便可以避免被自己的卷轴攻击或者迷惑。
有的卷轴的纸和两边的轴,还有作画需要的墨笔和墨汁了。
笔也是一些特殊材质的木头制作的,也有的是木制的,还有的乃是翎羽制成,这就全看个人喜好了,而且制作不同的卷轴也许需要不同属性的毛笔,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拥有不止一只笔,选笔完全是个人自由。
不过下面就有了重头戏了,墨汁。
在进门之前,唐时就知道有一条墨溪了,原本他以为那就是作画的墨汁的来源,没有想到那只是大多数的弟子用来练笔的练笔墨溪。
真正制作卷轴需要的墨汁,来自七珠果。
顾名思义,七珠果,其植株每一花能开七果,七果为一个连串,各有不同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开始众人只是将这东西当做是美观,后来才发现碾碎了这些果子,用特殊的手法处理一下之后,能够很好地渗透到各种各样材质的卷轴纸当中,乃是作画的绝好墨汁。
不过周莫问也说了,任何事情都是没有定数的。
卷轴纸能够有很多种材质,这七珠果也是一样,可以有不同的替代品,真正的高级墨师,即便只有一杆破笔,一张烂纸,也能制作出超乎常人想象的水平的卷轴来。
说得简单一些,这是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职业,如果不想因循守旧,可以自己去探索更合适的材料。
在讲完了这些基础的东西之后,周莫问便让众人试试在祝余纸上作画的感觉。
唐时也跟着众人伸手提了笔,这笔的笔管似乎是玉石所制,那笔头上的笔毛却是锦毛鼠的毛,看着有些软软的,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到那莹润的笔管这一刹那,他右手掌心那沉寂了太久的图案,终于开始炙热起来了。
唐时一惊,不过因为这里的人很多,看到周围的人都在专心地作画,唐时没忍住,将自己的手掌轻轻地翻了过来,便看到整个风月神笔的图案已经成为了不怎么显眼的银灰色。
这东西如果跟《虫二宝鉴》一个效果的话,他不敢在这里试验,只能熬到回去了。
唐时心里痒痒得紧,只不过只能藏着,默念了几遍静心咒这才平静下来,掌中的灵力灌注到手指尖,之后渗透进笔中。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顺着毛笔一圈,竟然有小型的阵法,能够将唐时的灵力自动地转化到笔尖。
他将祝余纸铺开了一些,蘸了砚台里的墨汁,便轻轻地落下了一笔,同时感觉到祝余纸本身蕴含的灵力跟笔尖的灵力交缠杂起来,顿时唐时原本直直划下的一竖,立刻因为灵力的混乱而扭曲了起来。
这情况……跟砚壁之上试笔的情况,惊人地相似。
唐时灵光一闪,便将祝余纸周围的那些灵力线条拨开,并且通过自己手中注入的灵力将自己的墨迹给固定了下来,这才有端端正正的一竖。
在祝余纸上留下这么一笔,已经如此困难,更何谈是作画?
小小的卷轴一道,自有自的大天地。
唐时感慨了一下,却再也没有理会自己右手手掌心的图案,开始伏案练笔写画起来。
周莫问在整个堂中走动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唐时的面前,忽然觉得他手中似乎有什么淡淡的银光闪过,再看的时候又没了,唐时依旧只是在专心地在祝余纸上试笔。
他低头一看,瞧见唐时留在那一片祝余纸上的痕迹,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个有天赋的,只是不知道到底能够走多远了……
不知道周莫问已经在自己身边停留了一会儿的唐时,自然不会因为周莫问的停留而停止自己的作画,他继续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该散课的时候。
“今天就到这里,明日继续讲课,不过过了第四层的人,明日下午还要留下来,莫要忘记了。”
“是,周长老。”
于是众人将手中的东西都收拾好,洗笔挂笔,将已经用过的祝余纸裁下来自己带走。
唐时刚刚走到门外,便看到有人站在门外,很是眼熟。
“哟,小师弟出来了啊。”
宋祁欣倚着门站着,挑眉看向唐时,“掌门令我带你去领门中修行的一些必备物资,跟我走吧。”
这二师姐,说话倒是顶顶爽利,眼里全是一片干净的旷达,看看她身上那墨迹点染的红梅,便知道其有不俗的风骨了。
唐时诚心地道了声谢:“多谢二师姐。”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唐时跟着宋祁欣,一路出了泼墨殿,便向着山上走去。
宋祁欣一点也不介意他是个新来的,反而用一种很感兴趣的口吻聊着天:“我现在也不过是个筑基中期的修为,当初因为资质的问题,没有拜入百炼堂,转而来了洗墨阁,没有想到很适合这一道,看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即便是百炼堂或者是阳明门也未必不要你,你怎么来洗墨阁了?”
“我不过是因为仰慕洗墨阁的洗墨池之会,所以来了,但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忽然之间有加入的念头……”
那种感觉是突如其来的,可是唐时敢保证,乃是真心的。
宋祁欣其实是个面若冰霜的女子,只是言谈的时候很爽利,反而很容易让人亲近。
她听了唐时这话,笑出了声来:“这么说你倒是个有缘的,不过你选洗墨阁,可能是真的选对了,我看你很有天赋……掌门也很看好你。这前面就是藏墨楼,你一会儿进去主事领了洗墨阁的《印镌十三册》心法前三层,便到二楼去领一些祝余草的种子和两支笔,还能够有两卷祝余纸,回头可以自己练习的。”
等等,领到各种各样的工具,唐时是能够理解的,可是怎么……
连祝余草的种子都能够领到?
唐时皱眉想问,宋祁欣却已经看出他的想法来了,她道:“招摇山的祝余草再多,也禁不起千百年来的采摘,我们不种,顶多两年山就秃了,总不能我们修炼,便逼死了后来的人吧?所以每个进门的弟子,都能够领到两包祝余草的种子,这东西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一个月就能够长成二品,暂时能够让新入门的人使用了,运气好的能够种出三品。到时候长出来了,还可以自己留种,三品的种子大约等到你金丹期的时候就能有了。”
这道理,倒是有些发人深省。
唐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就抬头,看向了自己眼前这难得看上去比较恢弘的殿阁,足足有七层,他进去之后便看到当堂一个主事者,那人认得他,便喊了一声:“是昨日进门的小师弟吧?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自己取了登记一个名字,对了,你现在是筑基初期吧?我给你记录一下。”
完全出乎意料的热情,在唐时的印象之中,这些人应该都是一副市侩的嘴脸,可是眼前这师兄却相当和善。
唐时微笑起来,像是个大男孩一样带了几分难言的羞涩:“多谢师兄费心了。”
那主事者道:“我叫章渊,以后还会见面很多次的,你刚进门,要忙的事情还很多,早些去吧。”
他提笔,龙飞凤舞一般在本子上写下了什么东西,大概是在帮助唐时登记。
唐时领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右下角有一个卷轴和毛笔交叉的图案,应该是洗墨阁的标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标志的瞬间,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