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悠然早早起床,出了门,就看到老爷子带着小石头在院子里打拳,而曹夫人却在梅花树下掷着六爻,用她的话来说,摆弄了一辈子的东西,若是哪天丢下,反倒跟有什么事没做似的。
“娘,我去酱菜坊那边看看。”悠然整理好一切,然后带着芝麻出门,昨天楚王府崔管事来通知,说楚王太妃这两日要过来, 悠然估计着,怕是要谈楚王和双儿的婚事,这楚王太妃过来,悠然自然要办宴席的,于是便一早去买上好的食材,最后再买些果子泡果酒。
这天正好是南市的集日,悠然带着芝麻从这头逛到那头,不但买了好些食材,也买了许多菜,制酱菜用,于是,悠然让他们挑着菜跟着去了酱菜坊,一路上还跟那几户谈好,以后有菜便送酱菜坊来。
那几个农人自是十分高兴。
悠然的酱菜铺子仍是原来她南市的宅子的那个门面。边上开着瓜儿的粥铺,瓜儿那粥铺虽然生意没有以前悠然那时候好,但也不差。
悠然先进了酱菜铺子,那金嫂正在忙活,见到悠然带了卖菜的人进来,便连忙接手,称菜付钱的一套,金嫂早就麻利的很,没一会儿工夫就好了,于是又叫了伙计将菜拿去洗,洗了晾干就可以送仓库制酱菜了。
金嫂弄好后,又把上个月的明细帐拿出来交给悠然,悠然收在怀里,这时,有客人进来买酱菜,悠然便离开,去了隔壁的粥铺。
瓜儿和她娘正在忙活着。
悠然一进门,就看到坐在窗边一张桌子喝着粥的云先生,不由的上前打招呼道:“云先生好。”
“呵呵,唐娘子好啊,自上回一别,可是有一年没见了。”那云先生淡笑着,依然是温润如玉,他如今接替了秦家的家主,又被四休先生聘为教学博士。
自悠然她们回清水后,那四休先生也不愿呆京里,便跟着大公主商量,两人也来了清水,置了一栋宅子,又办了一个书院,请了清水几位饱学之士做先生,也得益于这几位饱学之士的名头,如今四休书院也算是小有名气,礼小子如今就在四休学院读书。
“是啊,云先生最近可好。”悠然应道。
“好与不好都这般,这世间,生是浮云,死是隆土。”那云先生仍是淡笑的道。
于是悠然发现,这云先生的性子除了温润之外,多了一股子清冷和萧瑟,还有一股子看破世间的味道。
悠然一时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便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告辞,还要去一趟明月阁,跟他们结上个月酱菜的款子,于是就抄了小路,还记得很久前,她和礼小子去明月阁送酱菜时,也是抄了这条小路,还正好跟当时还是曹县令的曹畏相遇,对了,那小巷子里,还有一陈宅子,住着那个叫大壮的,只有一条腿一条胳膊,可依然豪气冲天的要再上战场的大壮。
正想着,正好路过那小院,却听里面传来豪迈的歌声:“……壮士饥餐胡虏,笑谈渴饮匈奴血……”
悠然一愣,怎么曹畏在里面,于是,悠然便站在外面的掂脚石上朝院里看,果然的,曹畏又在跟那个大壮在喝酒,只不过,这次,边上多了一个倒酒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一身青衣,身上还带着孝。
“曹大哥,我爹的后事多亏你帮忙了。”那女子弯着腰道。
“李将军的事那便是我曹畏的事,想我这条命,便是李将军几次在战场上救回来的,芽儿不要客气,待我们再征战戎境,定将李将军救回来。”曹畏长叹了一声道。
那叫芽儿的女子点点头,脸上有一丝戚楚的笑容:“只是我爹这会儿还不知有没有命。”
“芽儿姑娘放心,李将军应该没事的。”曹畏安慰道。
“就是,将军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一边的大壮也疲乏。
“也只能如此了……”那叫芽儿的女子长叹一声,然后又帮着曹畏和大壮倒酒。
“曹大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香椿炒蛋。”那芽儿为曹畏夹着菜。
这时,屋里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娘。”那叫芽儿的女子又飞快的进了屋,不一会儿,扶了一个中年妇人出来,那妇人脸黄似金,芽儿在一边帮她顺着气。
“芽儿,你娘这身体,可找了大夫瞧过?”曹畏问。
“瞧过了,大夫说娘这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又日日苦熬,已有油尽灯苦之相,开了几贴药,都不见好。”芽儿哭泣的望着曹畏道。
“痴儿,何必伤心,这是娘的命。”李夫人拍拍芽儿的手背。
这时,曹畏沉默,好一会儿道:“这事曹大哥来想办法。”
悠然在外面听着,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曹畏能想什么办法,无非是自己的神水呗,心里虽知这是为了救人,可悠然看着芽儿望着曹畏的眼神,那心里就不痛快,直觉着,自己的宝贝让人掂记了般。
悠然皱着眉,这一对母女应该是李将军的妻女,也不知曹畏什么时候把人接来的,悠然知道,曹畏对他那些个战友是很照顾 的。
想着,悠然便悄悄的离开了。
这天夜里,曹畏便问悠然要神水。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悠然问道。
曹畏倒也不相瞒道:“你知道的,李将军对'文'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李将军还'人'处虎狼之地,那我就必须'书'要照顾将军夫人和他家'屋'女公子,前段时间,将李夫人和他家女公子接来,就住在大壮那边的院子里,本想着大家能够互相照顾,可现今,那李夫人病重,请了大夫,大夫说已油尽灯枯,我想着,你那神水有奇效,便想着试试看。”
“哦……”悠然应道,忍了几次,终究没忍住,道:“我今天路过,瞧见你在大壮的院子里。”
“然后呢。”曹畏看着悠然,脸色不明。
“我瞧着,李芽儿跟你挺亲热,还往你碗里夹菜呢。”悠然终究有些酸溜溜的道。
曹畏看着悠然,不动声色,随后,突然的笑了,很恣意的那种。
悠然被他笑的着恼,不由的瞪眼道:“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闻到一股子醋酸的味道。”曹畏道,悠然气得拿腿踢他,却被曹畏一把抱住:“你脑袋瓜子傻想什么呢,我不管如今什么地位,终不过是一个猎户,你见过哪户人家的猎户要娶二房的,没听人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嘛,咱们相配正好了,多一个我还养不起呢。不过,你这般的醋味,我喜欢。”
悠然看着曹畏,那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心里有一份高兴。于是,睡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曹畏便带着悠然给她的神水去了大壮的小院。到了晚间回来,那眉头却是紧锁着,似有难事。
“怎么了?”悠然问。
“李夫人怕是没救了,我把神水给她服下,她也就好一点儿,可随后昏昏沉沉,我还把神水给大夫看,大夫说这药水确是制病的神药,但俗话说,药医不死之人,这李夫人已然油尽灯枯,生死薄的名号已登记,怕是救不活了。”曹畏道。
“也只能这般了。”曹畏翻了个身,将悠然拥在怀里,神情有些低落。
悠然便抱着他的头:“要不,我明天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照料的。”
“倒是不用,那李夫人极喜静,李家那女公子也随她,也是个静的性子,不太爱说话。”曹畏道。
“那好吧。”悠然轻声道。
幽幽的叹了口气,好久才睡去,只是睡得不沉,天一亮就醒来。
第二天,下着小雨,曹畏出去一趟回来,却找到悠然:“走,跟我去看看李夫人。”
“怎么?”悠然问。
“李夫人怕是不行了,她临死前却突然的要见你。”曹畏道。
“见我做什么?”悠然一阵疑惑,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太清楚,她没说。”曹畏脸上也有丝疑惑。
悠然看了看曹畏,然后点点头,两人打着油布伞,就匆匆出门。
还是那间小院,悠然同曹畏站在门外,不知怎么的,此刻,悠然很有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似乎里面有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似的。
曹畏轻劝的敲了敲门,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开门的是李芽儿。
“我娘在屋里,你们进去吧。”李芽儿轻声的道。
于是悠然便跟着她进了里边一间屋里,屋子里燃着佛香,透着一股子佛香的味道,但显然是仍掩盖不了浓浓的药味儿。
李夫人就半躺在床上,一张脸枯蒿无比,眼中也无丝毫的神彩。
那李夫人见曹畏和悠然进来,便招手唤李芽儿过去,然后又招手叫悠然:“曹娘子,老听曹大人说起你,当年,曹大人蒙冤在外,而你带着弟妹和孩子,苦苦打拼,你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不抛弃弟妹,殊不容易,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我如今已然命不久已,我想拜托曹娘子一件事情。”说着,那李夫人就迫切的看着悠然。
“什么事?你说。”悠然问,看了看对面的李芽儿,那李芽儿也是一头雾水。
“唉,我死之后,芽儿就孤苦零丁了,我想求曹娘子答应,许于曹大人,哪怕是妾室,我也认了。”李夫人叹着气道,她这也是无奈之举,要不然,她走的无法安心。
悠然一听,那脑子轰的一下,胸中也有一口窒息之气出不来,两眼盯着床上半躺的李夫人,又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一边的曹畏,而一边的曹畏此时也是紧皱着眉头,实在没想到李夫人居然提出这个要求,李将军对他有着救命之恩,自己不能拒绝李夫的要求,只是自己心中只有悠然一个,又如何容得下个李芽儿,到那时李芽儿如何自处,那岂不是害人害己,爹小时候曾跟他说过,家宅里一夫一妻最是和睦,一夫两到,夫就成了那夹心的陷饼,一夫三妻,夫就成了争胜的彩头,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辜负李将军和夫人。
只是李夫人这临死前的要求,他又如何能拒绝呢?
曹畏望向悠然,两夫妻都觉得这事棘手的很。
而一边的李芽儿也是十分的惊讶,她没想到娘找曹夫人说这事,她是对着曹大人有好感,可那种感觉就如同自家哥哥似的,并没有为妻为妾之心。
便连忙拉了自家娘亲的手道:“娘啊,切莫胡说,你身子骨好着呢,咱们不谈这事啊。”
“傻丫头,娘的身子骨娘还不清楚,娘就想在生前替你许个人,那样娘才能放心的去,本来啊,娘也不想让你为人妾,只是如今以李家不清不白身份,实在是难有良人啊。”李夫人喘着气道。
随后又望向悠然和曹畏。
悠然有些艰难的摇着头,虽然对于一个人临死前的要求,她不忍拒绝,但这个主她绝不能做,于是摇着头:“夫人,这个主悠然不能做……”
这时曹畏道:“夫人,芽儿是个好姑娘,她要嫁我为妾,太屈了,堂堂将军之女又岂能为人之妾,而畏心中亦只有悠然一个。畏亦不敢背夫妻结发之情义,这点不请夫主谅解,畏可认芽儿为妹妹,将来,谁要敢欺负她畏拿命拼,更何况,李将军尚在,畏定然要将李将军救出,到时,让李将军同芽儿父女团聚,有李将军和畏护着芽儿,谁又敢欺负她呢。”
“我家老爷还能回来?”李夫人问。
“能,他如今不过是在戎境受些苦,我们必能将他救回。”曹畏道。
“唉,这事谁知道呢,再说了,我将芽儿许于你,就算是老爷回来,也必是很高兴的。老爷很欣赏你,那信中时常提及你。”李夫人继续道。
悠然在边上急的直跺脚,这李夫人怎么就一要筋呢。
一边的芽儿也终是忍不住了:“娘,你别说了,我有意中人。”
“什么,你有意中人,是谁?”李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一脸的惊讶,不过看见芽儿低下头的样子,她素知女儿秉性,知她定是撒谎。
于是叹道:“你别骗娘了。”
“娘,我没骗你。”芽儿道。
“那你把他带来,娘见见他。”李夫人道。
芽儿看了看悠然夫妻,又看了看自己的娘,一咬牙就冲出了门。不一会儿还真带了一个人回来,而那人居然是云先生,悠然一阵讶然,什么时候,芽儿和云先生有情节不过,此时,悠然和曹畏都不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云先生的为人是值得称道的。
此时芽儿已拉了云先生到李夫人面前道:“娘,他……他就是女儿心仪之人。”芽儿说着话时有些艰难,那脸红通通的。
于是李夫人便盘问起云先生为。云先生的家世是没有问题的。
“你真的不在意我李家如今不清不白的身份。”李夫人问。
“我大哥秦将军身上不也背着私通戎人的罪名吗?云还怕芽儿姑娘嫌弃云呢。”那云先生一派自然的道。
“你发誓,一辈子对芽好,不辜负芽儿。”那李夫人道,古人重誓,许了誓就不会违背。
云先生望了望芽儿,又看了看李夫人,然后道:“云立誓,这一辈子定不辜负芽儿,一辈子对芽儿好。”
云先生声音清朗,混身上下透着一种信服。
李夫人笑了,心中大慰,这比她安排的要好,她知足了,于是又看着曹畏和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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