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兰咬住嘴唇,想了想道:“其实也未必就找不到证据,只要我们静下心来细细想,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莫梓瑶在桌前坐下,一只手搁在桌沿儿上,“对,我们不能自乱了阵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着。”
韵兰赞赏的看了莫梓瑶一眼,沉了声音说道:“奴婢觉得此事甚有可疑之处。要知道麝香和鹤顶红这两味药一般人是根本接触不到的。麝香是由鹿科动物麝的雄性香腺囊中的分泌物干燥而成,是极为名贵的一味药材,也是一种高级香料。用它制成香料孕妇闻久了可能会导致滑胎,而制成粉末来吞食,可能会使孕妇小产。因此宫中是禁止使用这味药的。而鹤顶红乃是宫中的禁药,一直由刑部单独看管,是专门用来赐死一些处以死刑的人,连太医院也不能直接接触。麝香虽不能保证孕妇一定小产,但加上少量的鹤顶红,那就万无一失了,就算不小产,也会胎死腹中。”
说话间,玉芝已经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了。她们大概也是知道清昭仪小产一事,心中害怕得紧,恭敬的给莫梓瑶请安,连头都不敢抬。
莫梓瑶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一个宫婢连忙道:“奴婢艳春,在小厨房做事,负责熬制平常的汤药。”
另一个道:“奴婢艳红,也是在小厨房做事,只是负责装食或和送食的。”
“嗯。”莫梓瑶听完,声音逐渐冷了下去:“先在一旁候着。”
那两个小宫女犹获大赦,连忙小心的去一旁候着,低垂着头绞着手指,十分紧张的样子。
韵兰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两个小宫女,嘴角微微上牵,继续说道:“如果说这两味药是熬燕窝的艳春或是装食盒的艳红偷偷放进去的……”
“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没有做),请娘娘明察……”两人几乎同时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紧张说道。
莫梓瑶看都未看那两人,只道:“兰姐继续说。”
韵兰道:“她们只是两个后厨的小宫女,如何得到的这两味药,又如何知道了这燕窝一定是送去给有了身孕的清昭仪吃?清昭仪有孕的事除了你我皇上太后之外难道还有第五人?否则怎么刚好是让人滑胎的麝香呢?她们两人直接和燕窝接触,嫌疑很大,等一会儿一同交由皇上审问才是。”
两人一听要交由皇上处理,忙不迭的以头触底地,拼命的求饶道:“娘娘,奴婢真的不知,(奴婢真的没做)啊!”
“做未做只有皇上定夺,你们虽是本宫的人,但若是做出这样的事,就连本宫也是难以保全你们的。所以……”
“娘娘,奴婢真的不知,(奴婢真的没做)啊!”……
一连半天还是这句话,莫梓瑶便知道,果然是问不出什么的。这件事无论她们真不知道,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可能因此而对她们用刑的,只得道:“罢了,你们两个先起来吧。”
韵兰走进了莫梓瑶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奴婢想,如果此事真不是她们所为,那恐怕就是我们走后有人乘机在燕窝里下了毒,也不排除清昭仪自己动的手。”
“啊!”莫梓瑶身子明显一怔,忧伤的道:“的确有可能,可是虎毒还不食子呢,她如何能做得出?那可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奴婢只是猜测而已。”韵兰连忙道。
莫梓瑶眼中光芒一闪,急急说道:“不对,清昭仪她有孕我们也只是听闻而已,并未让钟太医去把脉,所以我们对她的情况并不了解。”
“娘娘认为……”她怀孕是假的?
“不错,本宫觉得她腹内的孩子可能本就有问题。”也许并不是健康的,否则她们又怎敢对一个帝裔下手?要知道皇上和太后知道此事后,一定会彻查的,除非她们有绝对的把握。
还来不及细想,甘霖便急匆匆的跑进来传达旨意了。莫梓瑶早就猜到他一定会亲自询问自己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压下心头所有情绪,她平静道:“关于清昭仪小产一事,本宫也是痛惜不已,而这件事与本宫又有撇不开的联系,如此,本宫就带着与此事关联的人一同见驾吧。”
“如此甚好。”
甘霖看了莫梓瑶一眼,也不多说,叫人去请了自清昭仪有孕以来,一直为其请脉的安太医,又亲自领着莫梓瑶等人往天泽宫而去。
严冬的御花园,这几日有几株不同品种的寒梅尽数开放了,红的,粉的,白的,迎着寒风争艳开放着,各有千秋。
这些寒梅不禁让莫梓瑶想起了阮凌政曾对她说过,等这些花尽数开放的那日要与她一同漫步梅园,踏雪赏梅。
“梅花如今已开得艳丽夺目,可我却不知是否有机会与政一同踏雪赏梅。真的好怕看到政会对我投以失望、痛恨的眼神,唉,此事,只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相信我才好。
从玉瑶宫过来天泽宫并不太远,只是今日莫梓瑶觉得这路似乎越发近了不少。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才好。
只是她心里明白,这毕竟是不现实的,该面对的终究避不过。虽然此事并非自己所为,但她心里仍然害怕与阮凌政当面对峙的那一幕。
依旧熟悉的天泽宫,依旧熟悉的明黄色背影。才至门口,莫梓瑶本能的止住脚步,心也跳得厉害,只听得一同随行而来的艳红与艳春高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她们倒是十分识趣地跪下行礼。
莫梓瑶又那么一瞬间怔住了,她们却叫得好大声。思绪被狠狠地拉扯回来,忙朝他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第一百七十章 禁足
阮凌政背对着众人又站了会儿,才缓缓转身朝莫梓瑶走来。
侯在门口的金公公声音软软地叫:“奴才给瑶妃娘娘请安。”
这个时候阮凌政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并直接无视了身侧的这些人,大手猝然伸过来覆盖住莫梓瑶的手。莫梓瑶惊讶地抬眸瞧着他,只觉得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大,不禁皱起了眉头。
用力的抬起头来睇着他,他冷峻的脸庞就在眼前。陡然间想起在熙临宫的那一晚,他也是如这般逼近直接,狠声的说过话。
莫梓瑶怔怔的盯住他的幽深如墨的眼睛,等着他的问话,等着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只是没想到到最后他竟然未发一言,只是垂下眼帘,拉着自己转身就走。莫梓瑶紧张无比心也跳得厉害,却不敢挣扎。金公公一如往常般的不知好歹的转身欲跟来,却听阮凌政沉了声音道:“小金子,给朕滚远点!”
金公公吃了一惊,一脸挫败地望着阮凌政,只能驻足停留在原地。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莫梓瑶忍不住想笑,瞧着金公公的神情,就很想笑。阮凌政身边的贴身太监,那是多张狂的公公啊,除了阮凌政,谁还敢这么喝他?
金公公本就小小的个子,微驼的背脸也是尖尖的,加上这吃瘪的表情,真是像极了龟孙子。
阮凌政拉着莫梓瑶一路向前,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除了方才喝斥了金公公的话,便再不发一言。抓着莫梓瑶手的力道却是越来越甚,莫梓瑶吃痛地咬着牙,这么用力,他难道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吗?
阮凌政呼出的气浊浊的,很沉的样子。“他似乎很生气啊,貌似总是惹他生气呢,只是不知道他生气之余嫣然想着我的好?”莫梓瑶想着,不禁悄悄地瞧着他的侧脸,方才紧绷的心弦突然放松了下来。突然间她觉得对着这样的他,自己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反而,有些欣喜。
总惹他生气,那是自己好大的本事。而他先前越是生气,到了后来气消得也越快。
已经进了御书房,他却依旧只字不提。莫梓瑶几乎快要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一手提着裙摆,小跑着进了房间。
阮凌政在檀木雕花大椅上坐下,指着大开的门说:“把门关上。”
莫梓瑶不敢不依,只得转身去关房门,见金公公领着艳春艳红以及安太医已经小跑着要进来了,他们腿脚倒是快。她知道此刻阮凌政欲单独问自己事宜,其余人谁也不愿见,于是‘嘭’的一声用力关上了大门。
莫梓瑶迈着细小的步子缓缓朝阮凌政移了过去,掀起裙摆跪在他身前抬眸问:“臣妾只想问皇上一句,您相信臣妾吗?”她想赌一把。
阮凌政盯着莫梓瑶,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有光在闪,隔了好久,才道:“清昭仪她一口咬定是喝了你送去的含有麝香和鹤顶红的燕窝才小产了,朕也让太医院的人前去查证,最后发现的确如此。如今证据确凿,朕也不知道该不该信瑶妃你了。”
莫梓瑶听完,难以置信望着他,希望从他眼里看出不一样的颜色来,她忍不住喊道:“皇上……”一瞬间,心中有多重想法,到了后来心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她轻轻叹息一声,垂下眼低声道:“原来皇上并不信臣妾,一直以来,原是臣妾太过于信任皇上了。”一直以来也是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以为你的心底最在乎的那个人是我,可惜,这回太自以为是了。帝裔,终究是要重过自己的。
阮凌政蹙眉,一手扶住额头重复道:“朕只说不知该如何信你。”
莫梓瑶凄然一笑,哝声说:“皇上想要如何处置臣妾?”
阮凌政突然起身走上前来,直到快要踩住莫梓瑶的衣裙了,他离得是那样的近,呼出的气好沉好沉。
莫梓瑶低垂着首不敢看他,但终究还是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只一眼,他长长的睫毛随着垂下的眼睑挡住了眸子,她瞧不清他的神情。虽然未完全看清他的神情,但她知道,这回他真的生气了。她分明感受到了,他脸上的痛楚、隐忍、遗憾、不解。
莫梓瑶仿佛觉得自己总是特别能够理解他,可又清楚的知道这仅仅是自以为的理解,和了解他内心的想法还差得太远。
阮凌政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莫梓瑶好像开始拘泥了,连呼吸都刻意变得很轻很轻。
“你为何要去冷宫?”他陡然问,声音冷冷的。
莫梓瑶身子微微一颤,复又恢复寻常。只是她藏在衣袖中的手却是握的越发的紧了。心中忐忑着,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见她不出声,目光平视着前方,稍稍加重了语气压低了声音又问:“你为何要去冷宫?回答朕!”
莫梓瑶愣了下,将头又低了低,能感觉到下巴都触碰到身前衣领上的刺绣了,刺绣皆用金丝修成,冰冷而粗糙,刺得她下巴生疼。咬着唇道:“臣妾不过是想替皇上多多照顾冷宫里的清昭仪与帝裔罢了。”
“很好。”他咬着牙,恨恨的话从牙缝里迸出:“朕早已下了禁制任何人去冷宫探望的旨意,难道瑶妃你不知道吗?”
莫梓瑶扯起唇角来想笑,却是笑不出来。在心头嘲笑自己:“是,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的是,这‘所有的人’中也包括着自己。”
匍匐下身子,眼前是他明黄的衣袍,像极了那夜在那间不知名的房间里,他无情处死了想要攀龙附凤的宫婢,也是这样,他明明站在面前,自己始终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一眼。只因君臣总有别,他是皇上,而自己不过是他众多嫔妃中的一位罢了。
心,渐渐冷了下去,不再求他能相信自己,于是她道:“臣妾悖逆了圣意,请皇上责罚。”
阮凌政还是不瞧她,双手却是猛地握紧,很快,指关泛白。半响才幽幽的说了句:“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莫梓瑶陡然间似被什么击中,幡然醒悟。“他问这些,原来不是为了治罪与我,而是想要救我啊!自己想到哪里去了?”只是祸已闯下,所有不利的矛头皆指向她,他想救,却也苦于无法。
他对帝裔一事还是上了心的,只是没想到此事居然会牵扯到她,所以才说了前面的那些话。无论是帝裔真的死于她之手,还是被人陷害,只是与她都要脱不开的干系,他如何能不气?
阮凌政终于转身,对着地上的莫梓瑶摇头道:“朕也是想要相信你,可是你这样做,真的让朕太失望了。”
“臣妾没有!”莫梓瑶突然扬起头来,盯着阮凌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臣妾真的没有做,请皇上相信臣妾。”
阮凌政摇头,闭上眼睛道:“证据确凿,你要朕如何信你?”
“如果臣妾真要害她,大可以在皇上不知情以前就下手。那时她不过是被打入冷宫了的废妃,就算是一尸两命,相信皇上永远也不可能知晓。何必要在众人皆知的情况下公然下毒让她落胎,从而陷自己于险境呢?臣妾既然将她怀有帝裔的事告诉皇上,就是想要保全她们才会这么做的啊。”莫梓瑶一口气说完,剩下信是不信,便完全取决于他了。
半响,没有声音。莫梓瑶知道他正在考虑着利与弊,于是她又道:“皇上虽然下了旨不许任何人去探望清昭仪,既然如此,那臣妾又如何能轻易的进去了呢,无非是银子上的问题罢了。请皇上明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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