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喜欢跪着那就一直跪着吧,蓝萍,紫萍你们将陈十姑娘请到外面去,小全子,你进来服侍本宫梳洗。”
千芳公主瞥了她一眼,朝着外面喊道。
很快,蓝萍。紫萍并小全子三人就进来了,宁滢知道多说无益,起身在两个丫鬟不善的目光下跪到了院子里。
秋风瑟瑟,宁滢自国公府出来穿得本就单薄,先前因为疾跑出了些汗水,冷风一吹便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王子灿得了消息,想起上午见过的那张精致的小脸,扔下手中的笔,对着小厮清风道:“昨儿不是得了一些雪玉果么,走,咱们给母亲送些去尝尝。”
清风苦着脸,心里暗叹,郡王爷诶,昨日不是刚得就给公主送去了么,先下又去,公主难道还不知道您的心思么。
虽是这么想的,清风却不敢反驳,只好端了所剩不多的雪玉果,跟着主子去了千芳公主的院子。
还未走近,王子灿就看到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正笔直的跪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起了一丝怜惜。
“妹妹可是惹母亲生气了,母亲最是宽和温柔之人,只要妹妹诚心向母亲认错,母亲是绝对不会为难妹妹的。”
宁滢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郡王爷莫不是见天色暗了眼花了吧,宁滢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一个,又怎地敢作郡王爷的妹妹。
再者,宁滢今日跪在这里,并不是惹怒了公主殿下,只是为了求个公道罢了。”
王子灿被她的话噎住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横眉道:“你这女子好不讲道理,本郡王不过见你可怜想要帮你,谁知你竟是好心当做驴继续肝肺,也罢,你就跪着吧,清风,你在这里给也守着,要是她敢动一下,你就给爷狠狠的踹一脚。”
说完,夺过清风手中的雪玉果,怒气冲冲的进去了。
宁滢怒火中烧,冷哼一声,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说,王子灿绷着脸进了屋内,千芳公主已经散了发髻,穿着常服。见儿子黑着脸进来,笑着问:“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竟然敢惹得我们郡王爷发怒啊。”
王子灿小跑上前,将雪玉果呈上,“母亲,儿子哪有生气,刚刚儿子吃这雪玉果的时候,想起母亲这里恐怕已经吃完了,所以就亲自给您送了过来。”
千芳公主伸手捻起一颗晶莹雪白的果子含进嘴里,笑骂:“你这小子,明明就是来劝那陈十姑娘的,别人却不领情,还给你甩脸子了,你那点心计在我这里算不得什么。”
被母亲直白的道出来意,王子灿脸一红,问道:“母亲,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陈宁滢的父亲呢,其实,只要去给皇帝舅舅说你不嫁,他是不会逼你的。”
一听这话,千芳公主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子灿,陈七郎是母亲这一生唯一愿意相伴终老的人,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王子灿也沉了脸,“母亲,父亲呢,您这样说将父亲置于何地?父亲岁不及陈学杨相貌俊朗,对您却是一心一意,您这样说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顿了顿,他又道:“儿子不是反对母亲再嫁,只是这再嫁的人选为何就不能选别人呢?”
千芳公主早已不耐烦,绷着脸将儿子轰了出去,路过宁滢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本郡王劝你还是早些回去,明日你母亲就要被送往护国寺,先下回去明早还可以去送送。”
宁滢心里一痛,神情却越发的坚毅起来,她不能就这么妥协,只要千芳公主回转心意,母亲就不用离开国公府去护国寺了。
王子灿见劝不动她,重重的哼了一下,转身带着清风离开了。
天色渐晚,皎洁的圆月缓缓升上天空,银白的月光如同白霜一般,洒在大地上,显得这人间格外的森冷。
院子里除了当值的婆子丫鬟,其余的人都去睡了,宁滢孤零零的跪在地上,心里越发的凄清。
为什么这世上多的是以权势压迫他人,为什么这世人都黑白不分,善恶不明。忽然记起在惠州的灯会上,自己悄然许下的心愿。
不羡花好,不羡月圆,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家合人平安。
现在想来,却显得极为的可笑,父离母散,家将不家,那些愿望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
第十六章 离别
“爷,陈十姑娘晕了。”
王子灿正似睡非睡的状态躺在床上,忽听见清风来报,一下子翻身下床,披着外衣就要往外走。
清风跟了自家爷五六年了,除了公主和驸马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那么上心,并且,这个人前不久还讽刺了他家爷。
不过,做奴才的总得听主子吩咐行事,他家爷说了,要将陈十姑娘的一举一动都要告诉他,清风在得知她晕过去后,便立刻向主子禀报。
当王子灿急匆匆赶到千芳公主的映泉殿时,宁滢已经被紫萍扶着进了偏殿内,现在是戌时末,千芳公主早已歇下,紫萍不敢打扰自家主子,看到郡王爷来了以后,顿时才松了一口气。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太医去。”
王子灿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呆愣着的蓝萍,低声呵斥。
蓝萍被他这么一训斥,这才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
不顾殿内众人的眼光,王子灿俯下身替昏睡的人儿拢了拢散在脸颊上的发丝,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和干裂的嘴唇,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清风,备车,爷要亲自送她回魏国公府。”
清风连忙问道:“爷,太医还没来呢。”
王子灿横了他一眼,“魏国公府这会儿还少得了太医吗,甭废话了,还不去给爷备车。”
清风只好应了。
这时,紫萍想起了自家公主,迟疑道:“郡王爷,公主那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子灿不耐烦的打断,“母亲那里爷明天亲自去说,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着爷的眼。”
“是,奴婢这就下去。”紫萍不敢违抗这小魔王的命令,规规矩矩的退到了殿外。
过了一会儿,清风进来禀报,说是轿子已经备好。王子灿命紫萍和另外一个小丫鬟将宁滢扶到轿子里去,想了想,自己也钻了进去。
“爷,这样不合礼数啊,陈十姑娘年纪虽小,可也是闺阁小姐,若是被人看到与爷同乘一轿,那名声可就毁了呀。”
紫萍是千芳公主身边的一等丫鬟,也知道自家公主下嫁陈学杨后,这陈十姑娘就算是公主继女,与郡王爷名义上是兄妹关系,可那也仅仅是名义上而已。
若是被有心人误传,公主府和魏国公府的名声都会受损,到时候公主和魏国公要是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为人奴婢的,可就遭殃了。
王子灿刚刚踏了一只脚进去,听到紫萍这样说,心里暗骂一句麻烦,但还是退了出来,指着紫萍道:“今儿个爷就不去了,你跟清风代爷送陈十姑娘回去。”
紫萍连忙领命,等到王子灿进了公主府大门,才吩咐轿夫起轿。
宁滢被送回魏国公府时,府里已经乱了套,众人在魏国公府四下都寻不到她的身影时,魏国公却下令不许再找了,这会儿见到十姑娘被公主府的人送了回来,总算明白为什么国公爷为何要下此命令了。
在这一天里,魏国公府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府里的人都有些人心惶惶,宁滢被送回来后,魏国公命人亲自请了太医来给她诊脉。
结果是她思虑过重,又加上风寒侵体,所以醒来后恐怕要病上一段日子了。魏国公听了太医的话,不由得叹了叹气。
自己这四个儿子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陈学杨,少年得志,如今没有靠着祖上的功勋也做到了顺天府治中,不料上天造化弄人,一道圣旨,一家四口就病倒了三个,唯一一个健康的,却是七岁稚子。
再次叹了叹气,魏国公慢慢的出了屋子,从背影看来,竟然生出了一丝老态。
一夜过去,天将破晓,秋霜院里已经聚满了人。
马氏木然的任谭氏替自己穿上代表皇家公主的华美服饰,过了今天,她就再也不是陈家妇,而是皇命御封的静慈长公主,此后一生,青灯古佛,相伴左右。
半刻钟后,有婆子禀报,宫里的撵车已经到了府外。
这一刻,马氏脸上才有了动容,她起身对着谭氏欠了欠身,哽咽道:“大嫂,此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清婉别无他求,只望大嫂看在咱们妯娌往日的情分上,对滢儿和琰儿姐弟俩多加看顾些。”
谭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七弟妹,你且放心,滢儿和琰哥儿我和世子爷会尽心的。”
得了谭氏的承诺,马氏深呼吸了一口气,扶着内侍的手,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未知的深渊走去。
“母亲。”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音的喊声,马氏身子一僵,颤抖的回过身去,当她看到宁滢和陈仕琰红肿着眼睛时,终于泪如雨下。
“母亲,不要走好不好,母亲仕琰不要你走。”陈仕琰挣脱姐姐的手,上前扑进马氏的怀里。
母子俩一直哭着,看得其余人也心酸不已,宁滢上前将弟弟拉了起来,擦干泪水低声对着母亲道:“娘,您要保重身体,总有一天,女儿和弟弟会亲自接您回家。”
马氏心里一痛,但还是点了点头,摸着女儿的小脸叮嘱:“滢儿,娘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娘会在佛祖面前日日诵经,保佑我的滢儿和琰儿一生平安喜乐。”
说完,满含期待的朝儿女身后望了望,脸上又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宁滢知道她是在等父亲,可是却不忍心将父亲昏睡未醒的消息告知她。
“公主,该上路了。”这时,一个内侍上前提醒。
最终,马氏在宫女内侍的搀扶下,含泪辞别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以及国公府众人。
半月后,圣上胞妹千芳公主下嫁于顺天府治中陈学杨,楚昭帝亲自前来魏国公府为两人主婚,谁知,公主凤撵到达魏国公府时,新郎陈学杨却病得不能下床,楚昭帝大怒,当场要惩治陈学杨,千芳公主替夫求情,楚昭帝才熄了怒火。
然而,陈学杨这一病就病了大半年,千芳公主嫁进魏国公府后,一未拜堂,二未圆房,虽然是千金之躯,到底也有些算不上正经主子,久而久之,国公府里便谣言四起。
千芳公主闻言,十分生气,命手下处置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婆子之后,杀鸡儆猴了一番,这才渐渐的在国公府树立了威名。
第十七章 上京
鸿德十二年,正值春寒料峭之际,三年一度的春闱即将进行,大楚各州各郡的举子们纷纷上京参考,这是楚昭帝即位以来,第二次开恩科选才,不论是贫寒学子,还是富家儿郎,都卯足了劲势必要屏雀中选,衣锦回乡。
楚昭帝即位以来,不动声色的打压世家提拔庶族,朝堂之上,原本不足为虑的庶族官员队伍一夕之间得到壮大,受到威胁的几大世家之首私底下纷纷联合,以求保住世家昔日的辉煌。
京城里的世家都以魏齐国公府陈家,太后母族上官氏,太子妃娘家宋氏,以及前朝勋贵鲁家四氏为首,京城里的世家涉水极深,尤其是上官氏和宋氏已然威胁到了皇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昭帝急需一批忠于自己的庶族官员们为自己效力,以慢慢的将所有权利收归于自己手中。
二月二龙抬头刚过,举子们已经全部到达京城,京城里是热闹无比,很多客栈改为状元楼,折桂殿一类的有着好寓意的名字,各大酒楼更是推出了独占鳌头,一举夺魁,蟾宫折桂等新菜品作为招牌菜,一时之间是人满为患。
陆苍擎笑看着这些酒楼客栈弄出来的噱头,不禁有些嘲讽。上一世也是这样,人人都奔着那些好寓意而去,结果名落孙山的大有人在。
这一次春闱,他和姨父姨母卖掉了惠州的房子,带着三年前陈学杨所赠的百两银票以及做生意攒的几十辆银子举家上了京城,对于春闱,他有着十足的把握,结束后打算一家人都留在京城。
大考在即,那些举子们不再埋头苦读,而是不断为结交人脉而奔走,陆苍擎知道前世事情的发展轨迹,就没搀和进去。
这天,他与姨父姨母说了一声,便独自一人去逛京城了。前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不管是之前的泼天富贵,还是晚年的穷困潦倒,京城这地儿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武隆长街,再往前走,就是御赐的魏齐二国公府的府邸。他凝望了那门前的两尊硕大的石狮子一眼,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一条月白的绣帕来。
指腹轻轻的在那小小的滢字上摩挲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月光下少女精致无双的容颜来,宁滢,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三年已过,等我高中之日,便来府上提亲,你可一定要等我。
将绣帕小心的收进怀里,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呵斥声,接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飞驰而来,陆苍擎眼神一暗,飞快的闪到一旁。
马蹄扬起的尘土让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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