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身上那股淡雅的梅香扑面而来,君骞微闭了眸子,他的心跳有些快。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将她忘记,没想到这压抑着的思念,这近在咫尺的刻骨相思更是折磨人。
“姨少奶奶请留步,”君骞终究还是转过身子。
“二爷有何吩咐?”沈苾芃停下了脚步也不回头。
“若是这样贸然请求怡妃娘娘出面求情找回大哥,反而令圣上不喜,后宫不干政事是一种惯例。怡妃娘娘倒是有自己的脱身之处,你一个小妾这样做的后果怕是承担不起。”
沈苾芃的身体一颤,缓缓折过身子:“我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只知道一点他是我的夫君,我需要用生命来守护的夫君。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便也不会安心下去,承不承担的了不是我考虑的,我只考虑他现下能不能平安归来。”
这一番话犹如尖利的毒刺一根根插进了君骞的心脏,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窒息,心底深处的疼痛让他的脸色白了几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喷之欲出的情感,他这样掏心挖肺的待她,这样一份掏心挖肺在她的心目中难道连一分的重量也没有吗?这个残忍如毒蛇的女人!
沈苾芃也不理会君骞脸上的青红不定,刚要转身只觉得胳膊一紧,被君骞拽着手臂不得不转过身来。
“二爷请自重!!”沈苾芃甩开了君骞的手。左右看了看,不知为何此时的君骞眼神真的很可怕,像是一匹饿极了的头狼。让她不禁想起了杏花庵后山的山坡上,那头被阿九打死的野狼。那眸子同此时的君骞一样泛着妖红。
“该死,我去救他!我去救他回来行也不行?”君骞咬着牙。
沈苾芃心头一惊:“不劳烦二爷!妾身自有定夺!”
她刚一转身,突然被一双蛮横的胳膊强行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二爷?!!”沈苾芃怒目而视,这个混蛋太放肆了。
君骞低着头看着她惊恐愤怒充满了厌恶神情的小脸,不管了,他已经疯了,疯的彻彻底底。他的唇刚要落下去。只听得小径上传来润春急促的喊声。
“小姐。小姐,世子爷回来了!世子爷回来了!”
君骞的手臂松了下去,沈苾芃猛地推开他,忙迎着润春跑过去。那欢快惊喜的身影离着他越来越远。
彩棚前面的空地上早已经是人声沸腾了,即便是端坐在龙座上的延庆帝竟然也站了起来,一边的靖安侯爷惊诧莫名。
十几个侍从此时抬着一个木头笼子,里面的一只近两米的黑熊不停的咆哮着,关着熊的笼子前放着鹿,锦鸡等猎物还有一只近一米多长的海东青。那海东青早已经毙命,而且是双眼被一支箭羽洞穿,这样的箭法在整个大燕朝都是很少见的。
九殿下着一身鹦哥绿暗纹绫衫,前胸沾染的血迹并没有减去他半分的清爽洒脱。另一边的君謇身着暗枣色骑射装。两臂及胸前都绣着银色竹叶纹络,腕间的血迹,滴血的弓箭非但没有冲淡他的儒雅反而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无与伦比的光华。君謇清雅绝美的容貌和着这淡淡的血腥,竟然让他整个人显得妖冶起来。
“父皇,孩儿回来的迟了。还请父王责罚!”九殿下协同君謇齐齐跪在了延庆帝的面前。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延庆帝声音虽然威严,但是看到了那被活捉的熊和被射穿眼睛的海东青,心里早已经按耐不住的激动。
“父皇息怒,儿臣心想过些日子便是父皇的寿辰,听说穆兰围场依靠的雪山上有难得一见的雪灵芝,随即也参加了这一次狩猎。儿臣心想若是能借着打猎的机会去雪山上将那雪灵芝采下来送给父王做寿礼便是天大美事了,”九殿下看了一眼君謇,“谁知采了雪灵芝之后,竟然碰上了前所未见的海东青同黑熊的争夺,这两只畜生为了争夺一只野羊,斗得不分彼此。彼时道路险峻,两只畜生占去了大半边路,世子爷不得已用弓箭将海东青射死。”
啊!!场地内一阵惊呼,此时缓缓折回来的君骞刚刚听闻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脸色剧变,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一贯孱弱的哥哥。
安惠夫人更是惊慌失措,身体明显震颤了一下。
“那黑熊此时狂性大发,不得已君謇带着十几个侍卫将他生擒,因为做这关黑熊的笼子颇费了一番时间,所以回来的迟了些,儿臣请父皇重重责罚。”
延庆帝看他一片赤子之心,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身上虽然没有受什么大的伤,但是血迹斑斑也分外触目惊心。心头一动,难得这个孩子有如此仁爱之心,孝顺之意。突然几步走下了高台,轻轻扶起了九殿下。
“下一回可不要如此莽撞了!”
九殿下眼眸中染出一抹水意,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了莹然的雪灵芝,呈到了延庆帝的面前。
“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啪的一声!延庆帝突然将那雪灵芝扫落在地上,雪灵芝这种仙草不能和土壤接触否则就会失去了本有的光泽,变得灰暗不堪。也就失去了它该有延年益寿的效力,只是没想到延庆帝突然将它打落在地。
他弯腰扶起了君謇,威严的目光中夹杂着一星半点的光华。一边的靖安侯早已经垂手而立,却是吓的半句话也不敢说出口,难不成是自己的儿子帮九殿下出了这么一个危险的法子?
延庆帝突然整了整君謇有些凌乱的衣襟:“朕不能……”他显得有些触动,吸了口气,“朕不能因为一朵小小的雪灵芝就损失你这样的一个可造之材,这是朕的过错啊!”
君謇神情一激。震惊中带着极深的感佩,猛地跪了下去:“臣惶恐,臣……”
“起来吧,”延庆帝回过头看着靖安侯爷,“少轩你又给朕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这样不显山不露水,隐忍而薄发乃是将才必备的品质。”
“皇上,老臣不敢当,”靖安侯爷终于从大儿子带给他的震惊中缓过一丝劲儿来,但是心中更是深深的疑惑和恐惧。君謇什么时候练成了这样的一身本事,至于练武还是在他小时候。因为他体质较弱所以将他送到了普济观中跟着颜瑜法师修行过几天道法练过一些强身健体的基础功夫。但是后来他被送回到府中后一直病恹恹的。直到那一次将沈家的女儿迎进门来冲喜才渐渐好转些。莫不是这沈家的女儿真的是世子爷的福星?
“好了。你们下去换上干净衣服,陪朕好好喝一杯,”延庆帝由于高兴之前苍白的容色带着点儿激动的喜庆。
九殿下同君謇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退去,沈苾芃忙迎了上去。君謇看着她焦灼苍白的脸,笑着压低声音道:“我让平安帮我换衣服,一会儿来找你。”
“妾身陪着世子爷去吧,”沈苾芃没想到君謇走到近处来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道更是浓重了许多,不由的一阵担心。
“平安陪着我便好,”君謇微笑着,“不碍事的,一些小伤而已。”
沈苾芃狐疑的看着他的眼睛。清澈明净不似作假,遂放下心来。平安扶着君謇出了彩棚向后面专供贵族休憩的寝殿行去,还没有走出去几十步远,只觉得世子爷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
“世子爷?!!”
“向前走,别出声!”君謇厉声呵斥。刚才那一踉跄,左肋上被熊抓伤的伤口再一次扯开渗出血迹来。此时血迹顺着他宽旷的袖子淋淋漓漓的渗了出来,他加紧了脚步,越是如此鲜血渗出的越多,好不容易到了寝殿。
平安刚将君謇那件被鲜血浸透的内衣解下来,沈苾芃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姨少奶奶?”平安有些手足无措。
“你出外面守着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沈苾芃扫了一眼君謇身上的血,镇定自若的下令。
平安惊诧的看着世子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出去外面守着,”君謇忍着痛。
沈苾芃缓缓走了过来,拿着干净的白绢撕成了一条条的绷带,走了过来。
“世子爷请指点妾身止血的草药在哪里?”
君謇知道瞒她不过,她既然得知自己会一身武功,想必那治伤的药也是随身携带着。他垂下头,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青白。
“劳烦你在我随身的锦囊中取金疮药来,”君謇坐在了榻边指了指椅子上搭着的外袍。
沈苾芃拿起外袍,翻找的时候,叮咚一声一枚玉珏掉落在地上,沈苾芃突然觉得如此眼熟。君謇突然欺了过来,拿走了沈苾芃手上的玉珏。
沈苾芃一脸诧异,君謇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这样慌乱以至于从她手中抢夺物件儿的地步,这块儿玉珏上分明刻着一个东西,但是现在也不好意思同他再计较什么。
“你坐好,这样动来动去岂不误事?”
“嗯,”君謇将那玉珏紧紧攥在手里,应了一声。
第123章 比箭
厅阁内一时间寂静无声,沈苾芃亲自端了一盆清水小心翼翼的将君謇左肋的伤口擦洗了一遍,伤的也不是很重,没有触及里面的骨骼。许是那黑熊的爪子在君謇的皮肉上轻轻撩了一下,划出了几道真切的伤口,皮外伤而已。
沈苾芃翘着指尖将金疮药涂抹在上面,抹到最深处,只听得君謇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岿然不动。这个男人向来能忍得住疼痛,也忍得住他内心的纠缠。
“芃儿……”君謇的声音有些嘶哑。
“……”沈苾芃安静地将纱绢裹在他的腰间,没有答话。她的发梢垂在了君謇裸露的肌肤上,让他心头一阵颤动。
“芃儿……为何不说话?是在生我的气吗?”君謇抬起手轻轻把玩着沈苾芃遗落下来的一缕青丝。
“没有,”沈苾芃将纱绢轻轻打了一个细致的结花,抬起了精致的脸,看着君謇,眼眸中掠过一点连她自己也说不分明的恼恨。
“呵呵,明明生气了还这样的倔强,”君謇突然张开手臂将正准备离开的沈苾芃轻轻抓住。
“世子爷……”沈苾芃确实恼怒,他竟然武功这么好?害得她夜夜替他担心,担心他的孱弱,担心他会被恶人害死。她甚至将自己在靖安侯府,在君謇身边的角色扮演成了老母鸡的角色。这让她错的离谱且荒唐。但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拿着自己的命去同九殿下一起开这样的玩笑,他如此不爱惜自己,即便是去冒险也没有同她透露一分半点,他究竟当她是什么?若真的仅仅是同盟的话,那夜潜入她的室内,印下的那个爱的印记,又算什么呢?
“别动,我伤口开了,”君謇皱着俊雅的眉头。脸色虽然好了很多,毕竟流了太多血唇色显得苍白。
沈苾芃不得不停止挣扎,任他抱在怀里,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了他的胸膛之中,他抱得那么紧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一般。
“芃儿……你听我解释……”君謇的下颌低着沈苾芃蓬松的发髻,眼眸中满是一言难尽的伤痛,他有些后悔玩儿这个游戏了,只是一旦开始了,便不能后退。他为了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几个年华,他想要整个世界。但从来没想过必须要在她与这个世界中做一个选择。
“芃儿。给我点儿时间。在我一点儿时间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世子爷……为什么要骗我?”沈苾芃倚在君謇宽厚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这个让她恐慌。
“我七岁的时候身体孱弱,”君謇的话音飘渺无状。避重就轻,“一个游方的道士有一天被带进了靖安侯府,看了我的命格之后说我这一身着实凶险颠沛。虽然命格富贵却也占着个短寿的命数。父母忧心忡忡,将我送进了普济观跟着替我算过命相的颜瑜师傅。他开始教授我一些最基本的功底,我的身体竟然渐渐好转了。”
沈苾芃听着他的解释和有节奏的心跳,突然安心了许多。
“十岁的时候我准备下山回家,师傅突然将我叫至他的卧房,说是送我临行前的礼物。我很兴奋,以为师傅一定送我一些什么别致的武器。但是他只送了我四个字‘韬光养晦’。我一开始不懂这四个字,后来二弟长大了,母亲过世,安惠夫人的明刀暗枪,终于使我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所以你便忍耐了下来?”沈苾芃抬起眸子看着他略显沧桑感的脸。
“嗯。”君謇的拇指轻抚过沈苾芃雪白的肌肤,点了点头,“我十四岁的时候开始装病,只在夜晚寻一个偏僻之处练武。我为了让自己的样子装的很像,每一次都会吃下安惠夫人送过来的苦药。我开始避开世家大族公子哥儿之间的宴来送往,我在父亲面前悄悄掩藏起自己的光华。如此我才能活到现在,你可知道一个失去了母亲庇佑,失去了父亲的信任和关注的孩子活下来其实也……很难。”
“君謇别说了,”沈苾芃心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同病相怜,将脸靠在了君謇的怀中,“我懂你便是,不要再说了。”
君謇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既然她不想听下去,那么他会再找一个时间同她讲分明,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
“世子爷我去帮你找一套暗色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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