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儿!”沈夫人也已经看清楚了,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她同欧阳夫人结伴郊游至此不想碰到了这尴尬的一幕。
那青年公子却是镇定自若,缓缓走到沈夫人面前施礼道:“小侄云阔拜见沈伯母!”
欧阳夫人也是脸色铁青呵斥道:“云儿!你……”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沈苾芃顿时呆在了那里,这便是欧阳家的嫡长子欧阳云阔吗?与长姐定了亲的欧阳云阔?
“大小姐!大小姐!”沈家大小姐沈苾珺晕了过去。
第6章 嫡谋
通往山古斋的石桥边围上了栅栏,几个婆子牢牢守在那里,郁夏悄悄溜了过去,老远便听到云烟的说话声。
“赵妈妈行行好!已经三天没进汤水了,五小姐身子虚这样关下去岂不是要了命吗?夫人只是说给以惩戒可并没有往死里逼的道理啊!”
“云烟姑娘还是回去吧!今日夫人震怒,姑娘也是夫人身边的人,这样子再磨蹭下去可不好看了,怎么说明日就要被送到慈安斋去静修,姑娘还是少淌这浑水为妙。”
“赵妈妈!五小姐待我恩重如山,若不是五小姐的救命钱,我娘也……赵妈妈还请通融通融,我将这饭食送进去便罢!”
“哎……”把守的妈妈们一阵犹豫。
“赵妈妈!求求你了!我只见见郁夏也是好的,求求你了!”云烟突然跪倒在地,一边躲着的郁夏忙冲了过去,隔着栅栏只是呜呜的哭。
“郁夏!五小姐可好?”云烟忙将郁夏的手握住。
郁夏点了点头,呜咽着:“云烟姐!还请在夫人面前求个情,我家小姐真的是无心之举,我家……小姐……是……是被人害了呀……”
“郁夏!!”云烟忙示意她噤声,“先将这些点心送与你家小姐,别饿坏了,等明日我们再想办法。”
郁夏是个聪明人,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中的蹊跷,只是平日里五小姐性子清冷,夫人又过多猜忌和嫌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坏了大小姐的好姻缘,更是遭来无数的恨意,听云烟如此一说顿时闭了嘴巴,含着泪冲云烟重重磕了一头,一路小跑回到了侧屋。
侧屋的门被锁得紧紧的,即便是她们这些近身的丫鬟也不得入内侍奉,此时里面露出若隐若现的朦胧灯光,顺着门缝瞧过去,只见沈苾芃擎着一卷书册歪在简陋的床榻上品读着,伸手拔一支银簪子轻轻剔着一旁的烛芯,小心吹去闪着火星的烛灰,模样倒也安宁。
沈苾芃由于内心焦火旺盛,加之落水后感染了些许风寒,此时面色泛青,身体不停地打着摆子,唇角也涨了烂疔,听到郁夏的声音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凑到门缝边。
“五小姐!!……”郁夏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你和润春可好?”沈苾芃放心不下那个火爆的丫头,生怕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郁夏见她已经沦落如此心中竟然还想着丫鬟们的种种,又是哭倒在门边,好不容易擦了眼泪将点心顺着门缝递了进去。
“小姐放心,那丫头如今也懂事了许多,我将她放出去打探消息,没有带她来,生怕看到小姐这样惹出事非来。”
沈苾芃微微点头,自己的人并没有乱了阵脚,这样最好,只要和外面还能通上消息便好:“郁夏你且放心我没事的,此时千万不要慌,总归来说这是一件夫人也不愿意闹大的事情,大不了静修的时候多吃些苦头而已,你和润春这几日小心些,记着我一句话,一有什么消息就过来告知我,还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大小姐那边的风声,可记住了?”
“嗯!”
“去吧!床榻的暗格中还有几两体己银子你此时拿出来该打点的打点一下,婆子仆妇们都不要得罪!”
“嗯!小姐你一定要好好地……”
“去吧!”沈苾芃再不看郁夏一眼,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拿出点心,就着陶壶中的冷水吃了起来,她们想让她羞愤而死,还没那么容易。
吃过点心后,沈苾芃将包着点心的油纸凑到烛火边烧了,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半边清冷的月,一汪静谧的池水,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倒是想得周到,若是羞愤难当纵身跳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可惜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今生今世决不再犯傻了。
“三小姐?”远处传来隐隐约约赵妈妈的声音,似乎很惊讶。
“你们开门,大小姐托我来看看!”
“可是……”
“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大小姐在夫人那里哭了一个晚上求夫人不要为难五妹……”
“是……”
“你们在外面守着,大小姐有几句体己话儿要交代给五小姐……”
“是……”
门吱呀一声打开,三小姐缓缓走了进来,沈苾芃从窗边转过身来。三小姐看了一眼,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只见这个令沈府蒙羞的女子,一袭白绫衫,外面披了一件梅兰暗竹缂丝外袍,下面是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亭亭玉立,哪里有半分惊慌失措。
铜漏的声音,一滴,良久……
沈苾芃沉默着,有时候沉默往往是一种很有效的威慑,三小姐的表情在这样的沉默中越来越黯淡。
“五妹可好?”
沈苾芃轻笑了一声:“好得很,怕是让姐姐们失望了!”
三小姐微露尴尬,缓缓坐在椅子边,伸手摸着椅背上的缠枝桃纹:“明日静修时,五妹所用的可齐全了?”
沈苾芃轻轻关上窗户,将夜色关在外面回过头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浆,三姐和大姐的关爱,小妹谨记在心,一定加倍回报!”
三小姐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掠过一丝惶恐。
沈苾芃轻轻走了几步自顾自说了下去:“大姐不肯舍弃靖安侯府的那一场尊贵,又不肯背上背信弃义为了贪图富贵权势抛弃欧阳家婚约的恶名,大姐也太贪心了些,呵呵呵……”
这几声冷笑让三小姐坐立不安,如履针芒。
“而三姐你呢?三姐生母怕是穷怕了的,对于钱财倒是更上心一些……”
“五妹!你!”三小姐猛地站了起来。
沈苾芃唇角的冷笑更浓:“也真是纠结啊!一边是欧阳世家的声誉,大姐不嫁过去便是你了,可是那欧阳家同我们沈家一样也是花架子一个,嫁过去可能要过几年清苦日子。一边呢可是富可敌国的齐家,那华丽的车队还真的养眼啊!”
“五妹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三小姐脸上堆满了红晕,“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这样编排与我……”
“呵呵!三姐,今日在这斗室之中你我都不必装,何必这么累人?大姐为了富贵,你为了钱财,我只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去她的靖安侯府,你去你的齐家少奶奶,何苦要拉上我做垫背的?”
沈苾芃每说一句,神色凛冽一分,一步步逼视着三小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呵呵!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只是姐妹们这样算计太啰嗦了些吧?”
“五妹……五妹兴许是累了……明日还要早起……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望妹妹……”三小姐轻轻推开沈苾芃慌里慌张的退了出去,心中暗道谁说沈苾芃读书读傻了,这分明是一个极厉害的女子。
第7章 如初
三小姐走后,斗室内又陷入了安宁淡然之中,沈苾芃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的那一轮新月,明日被送到慈安斋的修行少不了吃一番苦头,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任由别人摆布,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五小姐!五小姐!”郁夏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门外响起了锁链碰撞的声音,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郁夏和几个婆子立在屋外。沈苾芃眉头一蹙,今夜是怎么了,这么多纷乱?
“何事?”
“云烟姑娘过来捎话,让五小姐收拾一下,少爷回来了,”看管的婆子交代了几句后离开。
“大哥?”沈苾芃心头咯噔一下,身体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猛地抓住郁夏,“那些婆子们还说了其他什么事吗?”
“没有,”郁夏脸色虽然带着些惊慌但是看到夫人将五小姐放了出来,终究宽了心,也许夫人回心转意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五小姐的错。
“我们收拾一下,”沈苾芃按耐着心头的慌张,回到房间略略梳洗打扮换上干净衣服随着等在门外的婆子们向沈夫人的住处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慌乱疾走的下人,一个个均是脸色惊慌。
远远便听到了沈夫人的低泣,沈苾芃垂下了头迈步走进去,泥金的青石地面在烛影中闪烁着琢磨不定的光芒。
她稍稍抬头睃了一眼,沈夫人瘫坐在罗汉床上,一边的三小姐红着眼睛侍奉茶水,另一边站着的大小姐用帕子捂着唇,神情凄然,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凄然中还有几分茫然的恐惧。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圆脸上一对弯月眉,面若冠玉,温文尔雅,一袭月白色锦袍凸显出修长的身形,此时看上去沾染了一些夜行过后的尘埃,脸色也是颇为疲惫。
“母亲安好!”沈苾芃冲沈夫人磕了一个头。
沈夫人微闭着眼睛呻吟了一声,不愿去看闯了祸的沈苾芃,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
“大哥安好!”沈苾芃向归家的沈筠行礼。
“五妹不必多礼!”沈筠看向这个多年未见的小妹,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么多年未见竟然出落得如此绰约多姿,稍后心中微叹了口气,他知道父亲最疼爱这个丫头,但是靖安侯府却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们都坐吧!”沈夫人被云烟扶着歪在了迎枕上,看着沈苾芃缓缓叹了口气,“因为触怒了龙颜,你们的父亲几天前被革职查办,沈家如今被放在了火上灼烧一般……”
沈苾芃心头一痛,呼吸瞬间凝滞,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父亲这一次实乃凶多吉少,上一世的记忆中父亲被陈阁老等人从中掣肘,判了一个流放岭南,老死在那里。
“本想筠儿在京城求取功名后风风光光地订一门亲事,你们几个丫头也风风光光的嫁为人妇,谁曾想……老爷……”
“母亲……”沈筠眼圈一红,“母亲保重身体要紧,如今只是革职查办,我已经在京城走动许久,还好靖安侯那边倒是可以仰仗,只是……”他将视线下意识的扫到了沈苾芃的身上。
沈夫人看了一眼垂头而坐的沈苾芃:“今日事由紧急,也不能按照以往的规矩来了,芃儿你随着你的大哥去一趟京城吧!”
沈苾芃猛地抬头,瞬间眼眸中掠过一丝自嘲般的冷笑,缓缓垂下头去:“芃儿听母亲的便是!”
沈夫人喘了口气冲其他的人挥了挥手:“芃儿留下!”
屋子里只剩下了沈苾芃和沈夫人,墙上的影子更显得稀疏难耐。
“靖安侯府不比沈家,你嫁过去虽然是个侍妾的身份,但是也不辜负了你,”沈夫人缓缓说道。
沈苾芃垂着头,染着豆蔻的指尖深深刺进肉里,是啊!终究还是个侍妾!被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侍妾。
沈夫人面无表情继续道:“靖安侯府的世子爷前几日病情加重,侯爷的意思是让你尽快嫁过去,这也是你的机缘造化,若是冲了喜靖安侯的世子爷挺过这一劫,你便是荣华富贵一生,也算是你的好造化。”
“谢母亲成全!”沈苾芃的声音清冷异常,沈夫人眉头一蹙,别过头缓缓散开。
“去吧!记着一点不要给你父亲丢脸!也希望你能改一改你的性子,万事以大局为重,你父亲如今身在囹圄,你做事为人小心一些,不要辜负了你父亲对你平日里的疼爱。”
“李妈妈!”
“夫人!”守在门外的李妈妈忙走了进来,按照沈夫人的示意将一包五百两的银子连同一套新做的春裳捧到沈苾芃面前。
沈苾芃接过东西重重磕了一个头:“谢母亲!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在母亲身边了,母亲保重!”
沈夫人应了一声,再没有抬头。
沈苾芃缓缓走了出来,郁夏忙迎了上去,却看到她表情木然,不禁诧异到极点,莫非还是要去慈安斋修行不成?
“五小姐!”
沈苾芃惨笑道“郁夏,你和润春收拾一下,我们去京城!”
“啊?!!”郁夏彻底懵了,也不敢多问忙扶着沈苾芃回山古斋,路过凌涛园的时候,沈苾芃停了下来。
“走,去看看三小姐!”
郁夏也不敢多问,扶着沈苾芃进了凌涛园,三小姐居住的凌涛园里种满了松柏颇有些古意,阵风中只听得松涛声声,带着些许森冷。
庭院门口的丫头看好沈苾芃后忙迎了进去,三小姐还没有歇下,只穿了一件薄衫披着外袍刺绣,看到沈苾芃后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自然,瞬间又笑意盈盈:“五妹来了,坐吧!”
沈苾芃微微一笑:“只是一句体己话而已,想和三姐单独说。”
“你们下去吧!”
三小姐也渐渐收起了眸子中那层始终到不了底的笑意客气道:“妹妹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还请多保重自己。”
“这个自然,不过临行前,小妹想送给三姐一句话!”
三小姐秀眉微挑,不知道这个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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