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簪子,再没有其他的装饰,一身白衣胜雪,似乎素净了些。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在缅怀什么或者是期盼什么。
楚大师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每天在密室中为君謇解毒,她不得不留在丽明轩中守候。好在梅红那日被君骞吓过一回,最近很是沉寂,这沉寂又让她略感不妙。
欧阳云阔已经离开五天,他一如既往的寻求一分洒脱和自然,但是这一次不同了。大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府中日益多事,陈妈妈外出的机会很少,自然打探不到什么。
最关键的是君骞,这几日府中二爷的手下突然多了起来,宁静如半月汀也会被这些人所沾染。君骞一定是在找那个让他有些坐立不安的谜底。却不知谜底往往就在他最容易忽视的所在。
沈苾芃将最几日的画作一一整理,轻轻捻起一幅临石兰花图,此刻却学不来兰花的静谧。
“欧阳公子?”轩阁外传来郁夏欣喜的声音。
掀开了帘子,君謇的长随平安将欧阳云阔请了进来,随后识趣地躲在外面。世子爷这两日到了一个关键的时期,平日里贴心的人自是明白这处关节。欧阳云阔已被他们当做救命的恩人,丽明轩自是对他毫无保留的敞开着。
沈苾芃猛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欧阳公子?”
欧阳云阔着一身靛蓝色布袍,乌黑色的发髻上插了支黄杨木簪子,剑眉星目间具是沉稳气度。
“姨少奶奶安坐,”他显得风尘仆仆。
沈苾芃端了一杯茉莉花茶,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悬而未决的心思似乎平稳了许多。
“沈大人暂且无事了,”欧阳云阔抿了一口茶。
沈苾芃一脸欣喜,眼眸中染出水意,重重喘了口气。
“姨少奶奶放心吧!圣上的气消了一半儿,仅仅是贬官郴州,降了品级而已。我已经修书临安,沈夫人不日将赶至临安随行。”
“真是……太好了……”沈苾芃原本只想能留父亲一条性命,如今来看竟然还是做官,其实她更希望父亲能致仕回临安颐养天年。
一日在官场,便有那一日的纷乱,像父亲那样清高的人确实不适合为官。
“妾身多谢公子的搭救之恩,”沈苾芃站了起来说着便要拜下去。
欧阳云阔忙扶住,尴尬的笑道:“沈姑娘折杀我了,在下虽然是一介布衣狂徒,但是还不至于无耻到邀功的地步。”
沈苾芃猛地抬起头诧异的看了过去,难不成期间还有周折?
“你若是要感谢,还真要谢谢君二爷,”欧阳云阔面带深意看了过来。
“他?……”沈苾芃一时间有些失神。
“君二爷请沈公子在聚客楼吃饭,当晚沈公子便找到了我,君二爷可谓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什么样的绝妙法子?”沈苾芃有些恍惚,感觉到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君二爷没有必要也有那个义务帮她啊?
“沈大人至此都是拜陈阁老所赐,陈阁老诋毁沈大人的借口便是结党营私,搅乱朝纲。”
“血口喷人,”沈苾芃眼眸中露出一丝狠绝,他日若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也尝尝遭人陷害的感觉。
欧阳云阔继续道:“君二爷说若是沈公子此时再去拜会朝中官员替沈大人说话,沈大人便真的没命了。”
沈苾芃脸色微变,垂眸不语。
“他建议沈公子各处寻人,第二日人人去参沈大人一本,最好是恳请圣上杀无赦。”
“好计策!”沈苾芃脱口而出,猛地捂着唇,要参本对父亲杀无赦,她如此一说太不孝顺了。
欧阳云阔眼眸间露出一抹笑容,这个丫头有时候却也有趣的很,随后道:“沈公子大惊失色忙找我相商,虽然当时疑虑重重,但这真的是一条好计策。若是人人都去参一本,顺着陈阁老的意思让沈大人万劫不复,反而救了他。这大概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沈苾芃点了点头:“当今圣上如此英明,这样一来谁结党营私,谁扰乱朝堂自是分明。大家一忽儿上的顺着陈阁老的意思,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就是陈阁老而不是我的父亲了。”
“哼哼,君二爷果真人中龙凤,一条小计,形势高下立判,连我都要佩服几分。索性我们也不能却了二爷的好意,我同沈公子分头走动,坊间乡下具是对陈阁老的一片歌功颂德之声。陈阁老的声势这几日可谓盛极。”
沈苾芃轻笑:“盛极必衰,想来今后几日他的日子也决不会好过。”
“是啊……”欧阳云阔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出来,只因为不想让她担心,有时候了解太多反而是一个祸患。
呯!轩阁的门顿开。
“绿罗?郁夏?”沈苾芃猛地站了起来,这两个丫头在做什么,难不成外面又有人来了?可是为什么她们不禀报一声?
梅红艳丽的衣角闪了进来,随后是安阳公主脸带嘲讽的幸灾乐祸。
“你们……”沈苾芃刚要说什么,却瞥见她们身后走了进来的安惠夫人,心头一惊,不好!
欧阳云阔缓缓从座椅中站了起来,冲安惠夫人微微施礼。
安惠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冷哼道:“将这一对儿奸夫淫妇抓起来!”
欧阳云阔猛地抬头,冷冷直视着安惠夫人:“夫人何出此言?”
梅红凑了过来轻笑道:“欧阳公子别装了,妾身每天都能看到你与沈氏在这里私会,只是你们也太狂妄了一些吧?”
沈苾芃冷笑道:“梅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私会了?还是每天?何必这么血口喷人?”
“呵呵……”安阳郡主绕着沈苾芃缓缓转了一圈,“哪只眼睛?呵!今日可不就看到了?我大哥呢?”
沈苾芃的手紧紧攥着娇红帕子,却说不出话来。此时君謇正在疗毒,若是被打扰了,必然毒气攻心。
“怎么?说不出来了?”安阳郡主微微一笑,“大哥的丽明轩没有大哥的身影,却藏着别人,沈氏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当我们靖安侯府是什么地方?竟然在这里行这苟且之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苾芃漠视着她的侮辱。
“来人!将这个人带到侯爷那里去!”安惠夫人冷冷看着欧阳云阔。
第50章 家法
沈苾芃一听到要将欧阳云阔送到侯爷那里去,脸色登时变了,这是要报官吗?上一世便是给她安了一个通奸之罪,下毒害死了她。这一世竟然这么快就悲剧重演,而且比上一世做得更绝。
大燕律法对通奸罪定的刑罚极重,属于十恶重惩之罪,轻则杖徙,重则处死。她倒是罢了,可是欧阳云阔何罪之有,却被她连累至此。
“安惠夫人……你若关我们可有证据?”沈苾芃怒目而斥。
安惠夫人冷冷一笑:“死到临头还在狡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就是证据!”
欧阳云阔冷眉微拧,也不说话。
沈苾芃暗道此时密室里的世子爷正在疗毒,密室外也是危在旦夕,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即便是要闹将起来,也不能在这里,必须换一个地方。
“安惠夫人,”欧阳云阔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在下今日奉世子爷之命前来半月汀有事相商。”
“呵!能有什么事?”安阳郡主插嘴嗤笑道。
安惠夫人睃了她一眼,这丫头也太撑不住了些。
“自然是附庸风雅之事,”欧阳云阔不动声色,“在下在外院报了名号,世子爷的亲随平安领了在下前来,可以说是客。难不成每一个来你靖安侯府的男子,都预备着来通奸么?”
“大胆!!”安惠夫人脸色涨红,恼羞成怒,“你当我靖安侯府是什么?”
欧阳云阔抬起头直视过去,冰冷的视线让安惠夫人顿觉刺骨寒凉。
“那……夫人这样做又将自己的靖安侯府当做了什么?在下来到世子爷的半月汀,是奉了世子爷的命。登记在册,长随领入,也合规矩。恰巧世子爷不在丽明轩,下人们传话让在下等待在此也是规矩。作为主母,姨少奶奶奉茶招待相陪,谈论几句又怎么就坏了规矩呢?”
“你……”
沈苾芃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欧阳云阔转向了安阳郡主冷笑道:“安阳郡主从小被送至宫中,礼仪教化想来得当周备,不知从哪里听得到什么行苟且之事的污言秽语?!!”
他最后一句便是带着一分严厉了。
“在下虽然一介布衣,但也常常被九殿下约进宫去,谈论音律诗词,替九殿下的宫人编排曲舞,试问安阳郡主那算不算苟且之事?!!!”
“我……你……”安阳郡主突然有些后悔听了梅红的挑拨来趟这浑水,她实在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和九殿下相识。
沈苾芃也是纳闷之极,只知道欧阳云阔是一介风流名士,素来浪迹江湖绝不会轻易参与朝政。但是没想到此人竟然和九殿下有渊源。
欧阳云阔一向淡泊惯了,从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些权贵,为自己增光添彩。但是今日情势危急,不得不俗了一回。
“将欧阳公子带到后面的禅房歇息,等世子爷回来再做定夺,”安惠夫人终于改口,态度缓和了下来,但也是暗藏机锋。
她转而看着沈苾芃,冷冷一笑:“既然有人亲眼所见这几日世子爷的丽明轩却是不同于以往,沈氏还是随我去后堂问个清楚吧?”
“安惠夫人……”欧阳云阔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毒辣,虽然暂时放过了他,却要带走沈苾芃审问。
“欧阳公子多虑了,妾身随着夫人去将事情说分明也好,免得误会。”
沈苾芃打断了欧阳云阔的话,现在绝不能让安惠夫人看出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意来。先离开这里,不要打扰了世子爷疗毒。
“陈妈妈,你且在这里看着,免得世子爷一会儿回来不知情由,”沈苾芃深深看向了陈妈妈。
陈妈妈躬身行礼,忍着心中的痛,姨少奶奶对世子爷有大恩德,这份天大的人情算是欠下了。
“老奴晓得。”
安惠夫人扫视了一眼周遭的情形,却也再看不出半分端倪。梅红脸上洋溢着得意,却对上了沈苾芃冰冷似霜的眸子。
“梅姐姐,今日之事,沈氏记下了!”
“哼!”梅红冷哼,暗道你活不活得过今日尚且难论呢!
欧阳云阔看着那抹清影消失在轩阁外,心中的刺痛再难平复,一边的几个粗使婆子紧逼而来。
“欧阳公子请!”
他握了握腰间的玉箫,是乐器也是武器,可是看着身边的这些妇人们,紧握着的手松开了。所谓最毒不过妇人心,竟然让他丝毫无招架之力。只盼望世子爷这一次疗毒的时间能缩短一些,到时便可得救了。
映心阁后院的园子里,还有一处小的院落。西头开着黑漆小门。三间带耳房,东,北,三间厢房,两面通抄手游廊。正房台阶旁一株木芙蓉,已经枯萎破败。院中一个小花圃,因是秋天,各色菊花,杜鹃开的正欢。
厚重的黑漆大门轻轻关上,隔开了外面的联系。安惠夫人坐在厅堂中,左手处站着心神不宁的安阳郡主。她想避开这纷乱,可是捉奸之事都是她撺掇起来的,怎么能避开。
那日九殿下对沈苾芃的一缕痴惘,让她心中嫉妒的有些疼痛,她咬着牙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此时此刻收拾了。梅红自是不愿意错过一场好戏,推波助澜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院子里还有张妈妈和其他安惠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婆子们,这样的阵势简直同上一世如出一辙。
所欠缺的便是那个阴狠毒辣的君二爷,沈苾芃亭亭玉立站在院子当中,看着隔着纱帘安坐在对面的安惠夫人,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安惠夫人原来你整人的法子也就基于此了。
“沈氏!你可知罪?”安惠夫人声音清冷。
沈苾芃的笑容更加灿烂,这话她已经在那个该死的梦中重复了无数遍,听了无数遍。那么下一步,自己是不是跪下求饶?呵!
沈苾芃的笑容激怒了安惠夫人,她的声音越发的冰冷。
“沈氏!你还真以为区区一个欧阳云阔就能救你性命?呵!你还是认了吧,少受些皮肉之苦。我靖安侯府还容不下这等肮脏丑事。”
沈苾芃齿冷一笑道:“夫人,您看到的丑事在哪里?妾身不知!”
安惠夫人没想到她非但不求饶,反而胆敢直言顶撞,连尊敬也略去了。她洁白的手掌猛地拍在了竹椅的扶手上。
“张妈妈,取夹棍来!”
“夫人想要屈打成招吗?”沈苾芃依然安静地看着帘子对面的女人。
安惠夫人冷笑:“沈氏,虽然这里不是公堂,但这里有靖安侯府的家法!容不得你放肆!”
第51章 断指
沈苾芃高傲的站在那里,犹如一株不沾尘世的清荷,冷眼旁观纷乱世事。
几个粗使婆子取了乌黑色的夹棍,扔在了沈苾芃的面前,撞击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闷响了几声。
安阳郡主眼眸中溢出丝丝缕缕残忍的快意,沈氏啊沈氏,你不是惯会骗人吗?还说自己不会弹琴,却留将绝世琴艺在九殿下面前显露,今日便废了你这双会抚琴的手。
“沈氏跪下!”张妈妈一贯的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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