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不想再叫那个人,为了她连前程都没有了。福王妃目中闪过一丝软弱,顺从地起身,却在那两个内监感到她有所软化而微微松手的瞬间,突然挣脱了压制,狠狠地撞向了一旁巨大的柱子。
一声闷闷的重响。
三皇子呆呆地看着那个露出了笑容,顺着柱子倒下的女子,还有她头上不断涌出的血水,张了张嘴,再也没有说话,只留满面的颓然。
宫中的旨意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心中焦急了一整天的锦绣,陪着大太太守在屋子里头,直到心不在焉地用了晚饭,哄着围着自己转的齐坚自己去看书,锦绣才见到外头二太太匆匆地进来,坐在了一旁喝了一口水,便重重地叹气。
“事情如何了?”大太太急忙问道。
“咱们家没事儿。”二太太先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叹了一声道,“只是明城侯等几家卷到了四皇子谋逆的事里,如今,”她面上露出了不忍来,摇头道,“抄家,男丁尽数问斩,女眷,”她低声道,“变卖为官奴,或是充入教坊。”
“爷们在前头的事儿,她们知道些什么,竟也是一同株连。”大太太便有些兔死狐悲地说道,“从前还是亲近的旧人,如今却是这般的下场。”她叹气道,“只怕没人敢赎。”这个是谋反之罪,哪个亲戚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烟上呢?便是大太太心里同情这些无辜的女眷,也要掂量掂量比起世子的前程谁更重要些。
“圣人既然放了她们一马,便不会将赎身放在心上。”京中姻亲攀枝纵横,谁家没有个犯事儿的亲戚呢?二太太早打听明白了,便摇头道,“这个到时无碍,只是我才听说,”她凑到大太太的耳边低声道,“听说圣人手足情深,不愿叫四皇子为自己心爱的姬妾担忧,便下令尽都休还母家,谁知道别人还好,”见大太太颔首,她便叹道,“福王妃,为表心志,已一头碰死在殿上了。”
“哗啦!”
二太太话音刚落,就见一旁陪着大太太听着的锦绣将手边的盘子给撞翻了,便连七姑娘都一脸惨白,不由忧虑起来,关切道,“怎么了?”
“王妃就这么,没了?”锦绣忍着心里的酸苦,想着寥寥几面,那位笑容文雅可亲的王妃,一张嘴,眼泪就落了下来。
“别哭坏了眼睛。”大太太与福王妃不熟,也觉得这位王妃十分刚烈,心里也有些可惜,然而见锦绣与七姑娘都泪流满面,不由心疼起来,一手一个给两个女孩儿抹眼睛,安慰道,“其实对于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其实,她还可以有另一条路。
想到那日里见到的湛功的上官,锦绣只捂住了嘴忍住了哽咽声。
“若是你们真的有心,便去拜祭她也是好的。”大太太见了两个女孩儿的模样,也知道大概福王妃真的是个不错的人,便轻声道,“逝者已矣,将她记在心里,她就永远不会消散。”
“别人呢?”锦绣此时,却不知为何,生出了对四皇子那些活着的姬妾的愤恨,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只抓着二太太的袖子低声问道,“五姑娘呢?!”福王妃没了,难道那样背信弃义的贱人,还要活着么?!
就在锦绣与七姑娘哭成一团之际,一脸疲惫的陈留郡君,背着一个被兜头盖住看不清面容的人,跟在三皇子的身后无声走近了一处昏暗宅院之中,步入其中一间干净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身后那人放在床上,俯下了身,摸了摸那人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忍着眼泪转头,看着身后那高大的男子,冷声道,“寿儿如今没醒,我只问你最后一遍,”她双目赤红地看着那男子,冷声道,“得着了寿儿,以后你的前程就到此为止,她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因此你这一生与她都不能再回到繁华之地,只能镇守边关,如此,你还愿意?”
“此生不悔。”这男子看着无知无觉的福王妃,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木有卡王妃娘娘的结局,渣翅膀儿还是那个节操有保证的渣翅膀儿~~得意洋洋~~
180。
“没有想到,竟然这样没有天理!”红玉在家过年;七姑娘便将锦绣拉着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将丫头们都撵出去;这才恨恨地说道;“贱人活着;好人却死了,这是什么世道!”
“她总不会有好下场。”锦绣叫大太太劝了一回,已经平静了许多;只冷声道,“这么说,她是放回来了?”她嘴里的她,就是五姑娘了。
这么能祸害人的;她真是生平仅见。
“听二伯娘的意思是;”七姑娘微微偏头,揉着哭得有些发疼的眼睛问道,“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守着规矩罢了。”锦绣敛目,沉声说道,“听说圣人的旨意,将福王府女眷休还本家?”见七姑娘迟疑着点头,她便淡淡地说道,“既然是出宗之女,便不是咱们家的人了。若是有谁非要将出宗女接回来,姑娘便去与国公爷说一说福王余孽的问题。”
圣人赦了四皇子的姬妾,不过是为了叫天下瞧瞧自己仁义的作风罢了,心里会对这些女眷不忌惮?便是不忌惮,心里也是厌恶的,这么简单的事情,锦绣一个女孩儿能想明白,想必英国公也能想得很明白。
恶了圣人这种事,英国公这样的聪明人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这些话,也只能咱们小辈出言。”大太太有对庶女落井下石之嫌,别人却只是一心为家族之故了。
“对!”七姑娘恨恨地说道,“不能再叫她拖累了咱们家!”她扶着锦绣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这些年,一直都是伯娘伯父哥哥们护着我,连,”她微微一顿,便低声道,“连我的亲事,都是家里头在上心,若是我什么都不做,不为家里出言,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就算柳姨娘死了,五姑娘也流着柳氏的血,”锦绣的目中带着几分冷意,与七姑娘低声道,“叫她回柳家,与家里头好好儿地亲近吧。”既然这么不想死,那就活受好了,凭柳家的那种日子,磨也磨死她。
“只别叫她再给咱们家添乱了。”锦绣忍不住摸了摸七姑娘的脸,见她诧异地看来,便摇头道,“这一回她真是把姑娘坑苦了。”七姑娘与五姑娘同出一门,圣人与太后会不忌讳?就算以后还愿意赐婚,也是看在三皇子心诚与世子侍奉了圣人十几年的情分上了,想到这里,她便低声说道,“就算如此,姑娘也只做个孝顺媳妇就是。”想必以太后的性情,七姑娘刻意奉承,倒叫人家瞧不起了。
“没事儿。”七姑娘却心胸开阔,挥了挥手大大方方地说道,“在哪儿不是过呢?能好好过日子自然是好,可若是不如意,我也不会如何悲切,我生了这一回,可不是为了憋得慌。。”
“如此,姑娘便安置了吧。”今日的事情太过猛烈,锦绣便劝七姑娘休息,就见七姑娘沉默了一会儿,便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王妃与我俩有恩,她没了,咱们也该祭拜。”当日虽有三皇子转圜,可是若不是福王妃费心筹谋,两个女孩儿也不会那样容易地离开,此时听了七姑娘的话,锦绣便微微颔首道,“那明日,我与姑娘去外头的庙里给王妃祭拜?”见七姑娘点头,她便说道,“只是不好太过张扬,咱们俩只带少少的人去吧。”
“我知道。”七姑娘苦笑道,“总不会给府里招惹什么祸事。”
锦绣再三劝了,这才叫七姑娘歇下了,自己便慢慢地走回了屋子,拥被在床,她只觉心里难受,想到福王妃与自己温和说话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后头便是天人两隔,便觉得世事无常,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只睁眼到了天亮。
早上起来,锦绣就见自己的脸色很不好,重重地用胭脂水粉掩盖了几分,不由自主地便换了月白的素面袄子,一出门就见七姑娘领着丫头向自己走过来,头上不过是插了跟玉簪,很是清淡,便也知她是在为福王妃寄托哀思,便一同往大太太的屋里去。刚刚掀帘子进去,就见大太太正带着几分冷意与英国公说话,见了两个女孩儿进来,便住嘴不谈,只看了锦绣与七姑娘的脸色一眼,便嗔道,“这是要败坏自己的身体么?”便使人去炖补品给两个女孩儿补身子。
“不过是昨天惊着了,太太别担心了。”与微微颔首的英国公福了福,锦绣便与大太太说道,“大白天的,别费事儿了。”
“什么都顶不上你们俩的身子重要。”大太太便点着七姑娘的头说道,“别叫我操心,就是你的孝心了。”
“宫里透出话来,待出了正月,便与你赐婚为肃王正妃。”英国公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两个女孩儿,只觉得大太太真是很得力的人,培养了一回,不说前头几个女孩儿如今也十分风光,就是最小的这个,竟是王妃,以后诞下子嗣,便是继承肃王府的第一人选。甚至连个小丫头都能拉拢朝臣,心里忖思了片刻,英国公便与大太太说道,“这两个孩子最小,平日里多娇惯些,这要出门子,你也别吝啬。”见大太太微微一怔,他只转着手中的十八子说道,“我的私库里,记得还有几样儿应景的玩意儿,你便挑出来给她们做嫁妆吧。”
“府里尽够的,哪里能叫大伯父破费呢?”七姑娘便急忙说道,“况且母亲没的时候,给我了不少产业,我这么十几年吃住没什么花销,都走公账,那些剩下来如今也不少了。”虽然不言亡者之过,然而七姑娘却也记得当年三太太管家时上下出手,刮了府里的不少油水,大太太有不肯收回去,此时七姑娘觉得自己哪里有脸再要府里的东西呢?
“能够嫁入皇家,这是极大的荣耀,你的亲事自然与别人不同。”英国公可不是与宗室非要划清界限的古板人,如今大局已定,七姑娘又是正妃,英国公疯了才会把好事儿往外推,安抚了七姑娘一句,他便对大太太说道,“她们的家具,也很应该打了,不然到时恐怕来不及。”英国公若是妥帖起来,那是什么都不会忘记的。
“早就打起来了。”大太太虽然不愿与英国公亲近,然而给孩子们要好处却是不余余力的,此时便皱眉道,“只是本是七丫头身份不同了,当初的红酸枝子的就不那么……”
“我那里还有一整根的紫檀,分出一半给她打家具。”英国公微微犹豫,见一旁沉默不语的锦绣,目中一闪道,“这丫头的便打黄花梨的,到底尊贵些。”
“还不过来道谢?”大太太脸上露出了笑容,叫两个女孩儿给英国公施了礼,这才笑着说道,“虽然这样还要重新打,不过只要多花些银子,这一回,你们都能风风光光地出门子去。”说完了,见锦绣欲言又止,便含笑道,“你放心,你姐姐的虽不如你,不过也是红酸枝子打的,咱们家不差这么点儿银子与木头。”说起来,红玉的母亲才是大太太身边的忠婢,大太太待她自然也不同,早就传出话去叫红玉家不必预备嫁妆,一切都是大太太一人承担。
“还有衣裳头面什么的,也很该备起来。”这里头锦绣不过是个搭头,还是七姑娘最叫人上心,然而大太太见英国公对锦绣另眼相看,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只对着两个女孩儿说道,“你们女孩子家家的不懂,嫁妆丰厚,在夫家才能立得稳。”
几个女孩儿里,也只大姑娘当年出嫁时因大太太不管家,嫁妆最少,不过这些年大太太零零碎碎也给了大姑娘不少的压箱底的东西。剩下的几个女孩儿,其实都并未按着府里的规矩备嫁妆,十分丰厚,果然,见她们嫁妆丰厚,几位姑爷家也知道这是受宠的女孩儿,越发地不肯怠慢。
毕竟夫妻感情再好,可是一个这么大的家族一起住着,来往间也要女孩儿们自己费心多些。
英国公对大太太絮絮叨叨没有什么兴趣,然而见大太太说起这个便是一脸的光彩,微微犹豫,还是并未止住,只沉默地听着,间或微微颔首,说一句,“这宝石与金子从我这里出。”
锦绣与七姑娘却听得不安极了,只拉着大太太求道,“已是太多,叫我们汗颜了。”大太太也觉得有些好处很不该摆在台面上,这才遗憾地点头,只转头对着英国公问道,“国公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一般这样说,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英国公皱了皱眉,却只是慢慢地说道,“五丫头……”
“她若是回来了,侄女儿怎么办?”七姑娘突然说道,“赐婚的旨意可还没下呢,大伯父。”
英国公也不愿意到手的鸭子飞了,见七姑娘脸上露出了怨恨的表情,他便敛目道,“我并不想要接她回来。”
果然如此。锦绣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若是她放出来,便叫她与柳家那两个丫头一同回柳家去。”英国公冷冷地说道,“府里头不管谁,都不准接济她!”
若不是担心京里眼看着他将刚刚败落了的女儿往死路上逼要非议他为父不慈,他更想送这个女儿去死!
“你的女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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