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慕容元策推门而入。
一眼,便看见若倾城倚靠在房门口,席地而坐。双眸紧闭,看样子是睡着了。许是真的累了,所以连身上的舞衣都来不及换掉。最近也不知为何,若倾城总觉得乏力得很,郁郁困倦。不仅如此,连脾气都有些见长,有时候都没办法自控。
这不,原是想坐等弄凉回来的,不想脑袋靠在门框处便已经沉沉睡去。
脚步踩着地上枯黄的落叶,何园那一株老梧桐树,纷纷扬扬着落叶铺了一地。细碎的声音像慕容元策此刻的心境,小心翼翼。不知为何,今晚特别想要见到她。尤其是在台上献舞之际,他一眼便识得那是若倾城。
那一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把她抓回去,怎可在众目睽睽之下献舞。
若非云国使团在场,他想他真的会这么做。
后来又听李沧木来报,司马逸纠缠若倾城不放,心头更是怒气冲冲,原本来何园是想折辱一下若倾城。然,看到若倾城安然静坐在门口,合眼沉睡的模样,一颗心瞬间平静得像湖水般,没有半点波澜。
脸上的梅花妆已被她化去,露出丑陋的疤痕,蜿蜒凄美。许是真的太累了,以至于她连身上的舞衣都来不及换下,便已坐在门口睡着了。
原本,若倾城是想等弄凉回来,谁知倦意怠怠,刚坐下便已睁不开眼睛,不消片刻便安然入睡。最近也不知为何,若倾城总觉的提不起精神,整个人异常犯懒。许是春困秋乏,当真让人无力。
俯身蹲在若倾城跟前,慕容元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她和平相处。他们就像生来的仇人,一旦相逢,不是痛不欲生,就是肝肠寸断。
谁是谁命中的劫?
俯身蹲在若倾城跟前,慕容元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她和平相处。他们就像生来的仇人,一旦相逢,不是痛不欲生,就是肝肠寸断。
夜宴时分,若倾城出现在台上的一瞬,他便第一眼认出了她。两年的恩爱,即便是虚以委蛇的敷衍,也是相互依偎的真实。当她一曲高歌舞蹁跹时,又怎知他心中的愤怒。不知为何,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时,他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体内有股冲动,想要立刻冲上去,将她带离所有人的视线。那一刻,他想吼出声音,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从不知道她会舞,慕容元策的手缓缓伸出,却在几欲碰到她的脸颊之时,陡然缩了回来。心头一颤,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恨她吗?她的父亲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他应该恨!
可是……
人,总会在自己意志薄弱的时候,编造一个理由,让自己伪装成坚强的模样。
骤然转身,慕容元策大步走向何园大门。
脚步如有千斤重,寒风吹过,一直凉到了心底。身子伫立在何园门口,定定的站了很久。抬眼望着冷月,夜凉如水,这个温度变化无常的季节,是极易冻出病来的。
深深吐出一口气,慕容元策毅然转身,大步流星走向若倾城。下一刻,他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进屋里。怀里的人依旧睡着,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像极了年幼的孩子,带着一脸的稚气与娇嫩。
轻手轻脚的将若倾城放在床榻上,这是慕容元策第一次见到何园内的情景,见到她的房间。到处都是陈旧的物件,除了手工堆砌的床铺,房内几乎找不出像样的家具。但是即便如此,房内却没有一般旧屋子该有的发霉之气,相反竟隐隐透着一股幽香。
慕容元策终于可以想象,如今的若倾城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第一次明白,若倾城的坚强。神使鬼差的,为她盖好被子,呆呆的凝望熟睡中的女子,安静祥和的模样。如果没有这些疤痕,也许她还是那个倾城的女子。
是他,亲手毁了她所有的骄傲。
转身,慕容元策一言不发走出何园,面色暗沉。仿佛生着闷气,又想是跟自己叫板。
远远的,弄凉见到慕容元策自何园出来,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见慕容元策走远,急忙跑进何园,寻找若倾城的踪迹。
还好,没事。
弄凉松了口气,却在反思的瞬间,眸子骤然瞪大。看若倾城和衣而睡的情形,应该不是自己躺下的。难道是……皇上?
弄凉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了?
明明是世上最大的仇人,明明恨得要死,明明折磨得死去活来。暗地里,却是最了解对方的。
有人说,最了解你的不是身边的人,而是那个与你势均力敌的对手。
也许命中注定,是彼此生命中的劫。
靖王府。
夜深人静,一个身穿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行色匆匆的跨进靖王府大门。随即,大门紧紧关上。
慕容元楹伫立书房临湖的窗口,视线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注视湖面的月影。脑海里,是若倾城翩然起舞的惊世之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慕容元楹当了质子这么多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若倾城的事情。他知道她会舞,从前也不当一回事。而今他才知道,她舞得倾城,名副其实。
倾城,你可知我有多爱你,便有多恨你。
我愿为你舍一切荣华,只求与你双宿双栖,不料换来你的冷漠无情,甚至用计将我推给别人。
你可知,对我而言,这是背叛。无法原谅的背叛!
心里揪着生疼,慕容元楹眉头紧锁,眼底泛着湖面的光,带着皓月的清冷。
蓦地,乔律明推门而入,面色肃然,“王爷,人到了。”
陡然回神,慕容元楹敛了自己的情愫,“有请。”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黑衣斗篷人跨入房内。顶上斗篷随即掀开,露出司马逸清朗的面孔,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许久不见,慕容兄如今可好?”
“司马兄。”两个男人会意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慕容元楹自若倾城嫁给慕容元策之后,便自请出使云国,在云国整整待了两年。与司马逸彼此交心,可谓知交。
并肩而坐,乔律明退出房站在门口。以免闲杂人等经过,扰了里头。
香茗缭绕,幽然雾气腾然而起,经久不散。慕容元楹笑得惬意,“听闻司马兄在金殿之上与皇帝难堪,可惜本王不在场,未能一睹司马兄的风度。”
司马逸爽朗笑了几声,“那又怎样,皇帝即便高高在上,还不是被本王问得哑口无言。”蓦地,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事,眸色一敛,“对了慕容兄,昔日你所说的赫敏公主,是否就是今夜高歌献舞的若倾城?”
“怎问起这个?”慕容元楹心头一怔,隐隐觉得事出有因,眼底略显不安。
“本王今夜只身前来,冒着极大的风险。一则为故友而来,二则嘛……本王想得靖王一臂之力,问皇帝讨要一个人。”司马逸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兴奋的色彩。
心,骤然下沉,如坠冰窖。
慕容元楹也不是傻子,既然司马逸这么问,定是为若倾城而来。只是……讨要二字,何其沉重,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他虽恨若倾城无情,却不想让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因为他的恨,仅仅源于对若倾城的爱。
看到慕容元楹的脸色瞬间暗下来,司马逸自然知道,此倾城便是彼倾城。就是慕容元楹常日挂在嘴边的,心仪之人。
但是,司马逸岂是轻易放手之人,即便慕容元楹反对,他也要坚持己见,“你难道不希望本王觅得良缘?”
“不行。”慕容元楹口吻凄寒,目光如秋风般飒冷。
司马逸眯起阴鸷的眸子,面色难看至极,“你说什么?”
慕容元楹抬眼看他,两个男人的目光碰撞,几欲爆发危险的火花。慕容元楹一字一顿的吐字,“绝、对、不、行!”
下一刻,司马逸骤然拍案而起,“慕容元楹!”
遇刺
慕容元楹抬眼看他,两个男人的目光碰撞,几欲爆发危险的火花。慕容元楹一字一顿的吐字,“绝、对、不、行!”
下一刻,司马逸骤然拍案而起,“慕容元楹!”
“你要什么都可以,唯独倾城不行!”慕容元楹口气极度生硬,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为何?!”司马逸向来倔强。
慕容元楹的眸色突然黯了一下,眼底泛起略微的哀戚,“因为……因为倾城的心里住着一个魔鬼,不死不灭的魔鬼。”
司马逸不解的望着他,“你是说皇帝?”
“哼,你既知晓,又何必多此一问。”慕容元楹嗤冷无比,每每想起若倾城爱着慕容元策,他的心总会恨得生疼,几乎要失去理智。
“那又如何,皇帝另立新后,摆明了不要她。既是皇帝废弃的女人,赐予本王又何妨。”司马逸不以为然。
慕容元楹冷冷的看着司马逸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觉可笑。他向皇帝讨要若倾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最后慕容元策还不是摆个局,用王婉柔调换若倾城,让慕容元楹自食其果。单凭一个司马逸,能让慕容元策松手?简直笑话!
“倾城早已不是原来的倾城,她的脸并非你所见的美丽。”慕容元楹轻叹一声,愈发想念若倾城,恨不能立刻拥她在怀。
司马逸哧鼻,“本王见过,何须在意。不过,本王就是喜欢聪明的女人,喜欢若倾城身上的坚忍。一个人只有到了绝境,才能充满智慧。”
慕容元楹低头暗暗笑着,“若你能让皇帝开口释出倾城,赐予你做妃妾,本王甘愿做你的赐婚使,亲自护送倾城去云国。”
“好!一言为定!”司马逸信心满满。
他偏不信,一个已经毁容被贬的女人,还能让慕容元策留恋不放。须知,一个帝王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又岂会在乎一介宫奴。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嘴角是冰冷的笑意。
慕容元策,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江山重要还是倾城重要。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剩下的是一场赌约。
乔律明站在慕容元楹身旁,目送司马逸消失在夜幕里。侧过身,乔律明轻叹一声,“王爷何不成全英王?跟着英王,到底能让公主的日子好过一些。”
慕容元楹的视线遥遥落在夜空中,仿佛那里有红衣女子的绝世之舞,蹁跹倾城。半低下头,慕容元楹轻声低语,“教本王如何舍得。”
远嫁云国,堪比生离死别,此生绝难再见。
相比之下,他宁愿眼见若倾城无情,虽然心恨,却能常相见。
“看样子,英王给皇帝出了个难题。”乔律明不紧不慢的说。这个难题,只怕远远胜过百鸟朝凤之举。又是一声轻叹,乔律明再次开口,“王爷就不怕皇帝当真赐婚,将公主远嫁云国吗?”
毕竟,如画天下与一介小女子岂可同比。
慕容元楹骤然回眸看他,目光冰冷死寂。
心,颤了一下。
因为使团来访,一日不朝。
慕容元策安排王公大臣陪驾,带着司马逸等人,赴岐山狩猎。司马逸自然满心欢喜,预备借机向皇帝讨要若倾城。
岐山。
树木参天,枯叶纷纷扬扬的落下,带着些许红艳似火的红叶,格外的好看。只一眼,便知秋意来袭。
这里的猎物奇多,平日里有侍卫专门守着,以防有人擅入禁地残杀动物,有损皇帝的雅兴。哪怕到了秋日,这里的猎物虽然稍减,仍可猎到不少。
慕容元策一袭紧身戎装,眉目峻冷非凡。身旁,汗血宝马通体黑红,魁梧健壮。抚着马儿油光水滑的鬃毛,慕容元策拧头去看一脸傲气的司马逸,“英王准备好了?”
司马逸高高昂起骄傲的脸,手执缰绳站在慕容元策身后,朗声笑道,“皇上放心,本王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是吗?”慕容元策眸色一冷,翻身上马。
眸子一转,司马逸忽然开口,“若本王侥幸赢了皇上,可否向皇上讨要一物?”
慕容元策嗤然,“赢了朕再说。”一夹马肚,换来一声马嘶长鸣。顿时尘土飞扬,马蹄声声响彻岐山。
心底森冷,司马逸面色峻冷:慕容元策,若倾城本王要定了!
身旁是飞驰而过的骏马以及呼啸的疾风,拧头迎上慕容元楹黑沉的容脸。彼此心照不宣,跨不过一个情字。情之美妙,贵在一个独。情有独钟的独!多少人宁愿死在里面,也不愿回头。
穿梭丛林,弯弓射箭。李沧木紧跟慕容元策身后,凡事小心为上。何况慕容元策乃一朝帝君,身系天下安危。然,慕容元策纵横疆场多年,所骑马匹又是汗血宝马,千里之行。不消片刻便消失在李沧木的视线范围内,跑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丛林,虽说是入秋的季节,天气转寒,恰恰是许多冬眠动物外出觅食准备过冬的机会。狼虫虎豹,大意不得。
待慕容元策回头,身后早已没了李沧木的踪迹,自知落了单。
然自恃是一国之君,又有武艺伴身,慕容元策丝毫未将这些放在眼里。
蓦地,天空一群大雁飞过。慕容元策的嘴角凝着得意的笑容,在趾幽国时,他最擅长射开口雁,而今他就要狂妄自大的司马逸看看,何为狩猎。大雁最贵重的便是雁羽,所以皮毛最好能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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