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波略略一横,已是风光无限。
晋懋哈哈一笑,倒也没有任何不快的意思。然而初七在旁,却是看的愣了。
她与盈朝自小一块长大,对她的一举一动皆极熟悉,却万万想不到盈朝还有这般娇媚风情的一面。
好在盈朝容貌虽生得娇艳,但毕竟长于世家,柳月清对她管教也严,此番作态,看着虽是风情无限,却也并没有多少风尘气息。
盈朝轻嗔薄怒了一回,便也将晋懋丢诸脑后,只亲热的过来,牵了初七的手:“初七,这些日子,你怎么就不来了?我原还想你多告诉我一些往日的事的!”
她这样说着,神情里甚是依依之感。
初七心中不觉又是一软,盈朝幼时爱玩,有时玩得正开心,柳月清遣人来唤她回去,她便常会露出这等神情来。等到略大些,便也少见了,今日再见,倒是让她好一阵难受。
“我有事,不能常来!”她随意的找了个借口,见她面上现出伤感之情,却又忍不住软语相慰:“何况这里也不大方便,等你离了这里,我自会常去探你!”
盈朝低头想了想,点头应了一声,便拉着她进了房间,晋懋忙跟了上去。
房间的摆设自是极雅致的,东西不多,却件件都是精品,将主人的品味尽皆衬托了出来。
初七看看这房间,又见晋懋似乎极其熟门熟路的样子。她不觉有些不自在的看了晋懋一眼,其实从最开始在花架处她就很想问了,不知晋懋昨儿是不是住在了这里。
但她自然也晓得这般问话未免唐突,终究忍了没有开口。
三人坐定了,自有小丫鬟送了茶点来。初七看时,却并不是那日湖边自己见到的那个口舌刻薄、势力的丫鬟。想是那丫鬟与盈朝性情不投,所以早先便已换了人了。
待那丫鬟离去,盈朝歪头笑着看着初七,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等初七看向她时,她有忙错开眼,举箸夹了一块桂花糕给她道:“你尝尝这个,那茶不好,你少喝些。我早前叫人去熬绿豆汤了,一会子拿碎冰镇了,这个天气喝,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这样说着“绿豆汤”,神色里却是迷蒙,又带着一丝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与向往。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初七听见冰镇绿豆汤这几个字,见她这副神色,又想起昨日同官闻景说的那一番话,一时再忍不住,眼泪竟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记得幼年时的一个夏天,盈朝与官闻景曾一先一后的送过一回冰镇绿豆汤来给她,却恰好撞见了,她苦辞不得,终究又拿了小碗把那两碗汤分成了四份,连阳阳也还喝了一些。
那时年纪还小,那时绣娘仍在,青梅竹马,三人之间从无猜疑。如今回忆了起来,那股凉凉甜甜的滋味似仍在唇间,只是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十年,已是恍同隔世。
她这忽然一哭,倒把盈朝吓了一跳,急急扶住她的肩,又将手中帕子递了过来:“初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初七接过帕子,拭去面上泪水,勉力的笑了一笑:“没有,只是想起很小的时候,你曾给我送过一回冰镇绿豆汤,大约有十年了吧!”
“还有这个事儿么?”盈朝讶然笑道:“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她口中说着,面上终究忍不住现出黯然之色:“也不知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从前的事儿!”
“我想不会太久的!”初七忙安慰她。
晋懋纹丝不动的坐在旁边,看着二女说话,嘴角始终微微上翘,温雅和煦如春风。
初七心中其实不愿他在旁边,但看他动也不动,面上神情居然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也不好赶他离开。二人说了一回话,那边小丫鬟已送了冰镇绿豆汤来。
喝过了冰镇绿豆汤,初七净了手后,便提出要为盈朝量身。她一面说,一面拿眼看了看旁边的晋懋示意他离开。
晋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呵呵一笑,便起身让了出去。初七来时,原已准备好了,此刻见晋懋走了,便快手快脚的帮盈朝量了身,又一一记在纸上。
等记好了尺寸,初七看看,不由暗暗点头,盈朝的身材果然略有变化,亏得自己过来这一回,否则那件衣服做出来若不合身,效果难免便要差了许多了!
那边盈朝看她这一副忙前忙后的样子,已“咯咯”的笑道:“初七,你要帮我做衣裳么?”
初七一面将写着尺寸的纸收入腰中,一面答道:“是!这花魁赛你自己打算穿几件衣裳?”
这问题,她虽大略的向姜煜桓打听过,但因姜煜桓自己也并没参加过,所以也并不非常清楚。
只大略知道这花魁赛是比三轮,由参赛的各青楼女子任意选择自己最为擅长的三样才艺。晋京十大公子面前各有三枝荷花,遇有中了自己意的女子,便折下荷花,放入写有那女子名牌的托盘内,以得花最多者为优胜。
可只投一枝,也可三枝连投,全看各人。也就是说,场内共有三十枝荷花,若有人在第一轮便能得了十六枝以上,下面便再不用比了。
盈朝偏首细细想了一想,这才答道:“我想三套也就够了!”
初七皱眉想想,开口道:“还是做五套吧!”
众人亮相之时一套,每出场一次再穿一套。最后得了花魁自然还要再换上一套,不管怎么算,五套总是足够了。
“要这么多干什么?”盈朝讶然的看着初七问道。
随即也不等初七回话,她又接着道:“那就五套吧!你说的,总是好的。”
口中这样应着,她面上又微微浮现犹豫之色:“只是这银子,可否多缓几日?”
初七看她为着银子秀眉微微蹙起,心头忽而一酸,往日的盈朝哪里有过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
“这衣裳是我送你的,你只管收着就是了!”她笑着牵起盈朝的手说着:“还有,日后若是缺了银子也只管来找我便是!”
“这样不好吧,霓裳的衣裳都是很贵的!”盈朝急急的说着。
“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初七自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花魁赛在晋京很有名气,参与的人也多。盈朝若是在这种场合穿着霓裳的衣裳,对霓裳生意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的。
这么大的好处,她就不信那唯利是图的花有重不动心!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试探晋宁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试探晋宁
转念一想,即便花有重那个奸商不肯完全免费赞助也没事。她如今也从霓裳分了不少银子下来的。而且与成衣相比,锦缎价值有限,她倒也还负担得起这个钱。
要说原先为了给晋宁做衣服,从霓裳里头拿的都是上好的锦缎料子,也是交待三翠记了帐的,免得让人觉得她是个好占人便宜的人。
盈朝自然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开心的看着她笑道:“若这样,那是最好了!”
失了记忆后的盈朝越发的像小时候,让初七根本没法抗拒。
二人又说了一回话,初七才问道:“闻景他来找过你了么?”顿了顿,又怕盈朝不知道闻景是谁,便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上回我提起过的,你还有个哥哥!”
“来找过我的,”盈朝摆弄着裙摆,点头道:“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有些熟悉。”
歪头想了想,她又笑着加上一句:“就跟第一回看到你一样!”
初七听了这话,不由的想起阳阳来,官盈朝是官闻景的亲妹妹,她虽失了记忆,又怎么将有血缘之亲的哥哥忘得干干净净?
想到阳阳。她不由默然了一下,心中已下定了决心,打算此处事了,便去西岭山看一看阳阳。毕竟,自她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回与阳阳分开这么久!
婉拒了盈朝一同用午饭的提议,她自妩月楼出来,晋懋命先前接她过来车夫仍旧载了她离去。
等她坐回了车上,此刻安静下来,不由闭着眼将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在脑中细细的想了一回。却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古怪,可又实在想不出哪儿古怪。她思前想后的胡思乱想了一回,终是不得要领,只得无奈的放弃了。
这一通想,等回过神来说马车已经在宅子门口停了下来。甩了甩头,她这才下了车,沿着曲廊一路走去。
金晋的大户人家最喜这种曲径通幽的住宅形式,这房子规格虽算不得怎么大,该有的却也一样不少,还更精致些。
才刚进了第二进,迎面便撞见了官闻景,她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停了步子。
见她停了下来,官闻景也跟着停了步。这一停,两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两厢低头沉默着。
“听说你去看盈朝了?”官闻景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他开口打破了沉寂。
“恩,我刚从妩月楼回来!”初七点点头回道。随即又抬头看着官闻景加了一句:“盈朝那边有晋懋照看着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她话音刚落,便觉着自己这话说得不对,就仿佛说得盈朝真成了那样的女子一样。便忙要开口解释,那边官闻景已是打断她,开口说道:“没事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完了这句,二人一时又沉默下来,似乎除了盈朝外,他们已再无其他话题了。
初七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道:“盈朝一定能安然出来的,你放心!”
官闻景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上回晋懋派人带了话过来的,说是已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
一说起晋懋,初七总觉得哪里透着股奇怪。这个人对盈朝的事,怎么就如此的积极呢?是真的看上了盈朝?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没有开口。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与晋懋相处,总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只是她如今也不过只凭着自己的感觉。空口白牙,怎好胡说,更何况晋懋的身份又极尊贵。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清亮的男声忽然传了过来:“闻景,初七,你们在说什么呢?”
初七回头望去,却是花有重刚好自这边过。瞧见是他,她不由得松了口气,道:“我刚从妩月楼回来,正要回屋,却恰在这里遇到了……官公子!”
她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将到了口边的“闻景”二字换成了这极为陌生而生疏的三个字。
官闻景面上白了一白,却没开口。花有重笑吟吟的摇着手中折扇不急不缓的走过来,似乎一点也没觉得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对:“是么?这样算起来倒也真还算是有缘呢!”
抿了下唇,初七也没有接口。
花有重也不在意,只笑接继续道:“大家都是素日相识,难得今儿遇见,不如一道往前厅用个饭吧!也省的再使人送到你院子里!”
听他这样一说,初七不由抬头看看天色,原来这时候竟然已是午时了。
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了,适才在妩月楼却不过好意,吃了好些点心又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如今却还饱着,并不想用饭,不过觉得天气炎热,只想着休息一会儿!”
也不知怎么的,她竟顺口就将冰镇绿豆汤给说了出来。又忍不住眼角淡淡的扫了一下,明显的看到官闻景面上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她心中又是一酸,原来他……也还记得。
记得幼时的少小无猜,记得那年夏日那分成四份的两小碗冰镇绿豆汤。
她心中正自发闷,责怪自己方才不应该将事做绝,故意唤他“官公子”,可又担心唤他“闻景”太过亲近了。
她正一头胡乱思绪,那边花有重却已笑道:“既然如此,那也罢了,闻景,走了!”
他口中说着,伸手一拉官闻景,连拖带拽的将他扯了一道向前厅去了。官闻景神色平淡,也不推拒,被他这么一拉,便顺势跟着一路走了。
初七看他去了,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没什么原因,只是很想叹气。
次日晋宁过来的时候,她正忙得不可开交。晋宁常来常往惯了,也不拘束,便坐在旁边一面看着她忙,一面说着抱怨的话:“昨儿你去妩月楼,怎么没找我?”
这阵子。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且初七又有些忙,故而她来的机会也并不多。
初七早将一块纯白色提花暗纹云锦裁剪好了,此刻一面低头缝制,一面笑道:“我去找她只是打算给她量个尺寸罢了,找你去做什么。”
顿了顿,又忍不住数落她两句:“再说,那种地方,姑娘家能不去,最好还是不要去!”
她口中说着,手上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俐落的将袖口最后的一点给缝制好了,这才放下。
有些好奇的看着她手中的自己从没见过的衣裳,晋宁疑惑的问道:“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衣裳?我哥说你在给朝颜缝花魁赛上要穿的衣裳,我听着倒挺好奇的!”
初七嗤的一笑,答道:“你若喜欢,等花魁赛后,我也给你缝几件,不过……”
说着,她故意停了下来,将晋宁从头打量道脚了一番,这才道:“只是怕到时候你不敢穿!”
“哪里还有我不敢穿的衣服?”晋宁看初七这一副故意看扁她的样子,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就是我不爱穿,也可以收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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