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雨如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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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雨如霖-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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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蕴两天前刚听邱霖江提及过。自结婚之后,他吩咐徐昌宁从此就跟着她,因此,这一回“小尾巴”照旧在,于几桌开外候着。
  侍者将两杯咖啡送上来,浓郁的香气扑鼻。
  一边轻轻搅拌着咖啡,如蕴一边问道:“你几时在上海有位堂舅的?这么久了,从不曾听你说起过。”淑怡笑笑,说:“我从前也不知道,就是这回刚晓得。听母亲说已经失散消息好多年,今年中秋的时候方拾回了联系。”如蕴点头:“那敢情好。”
  她又问:“那你们这回在上海住多久?”淑怡抿一口咖啡,然后说:“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我父亲打算在上海找份活儿,全看能不能找到了。”
  如蕴一听,心里高兴得紧:“这么说,我们又可以时常见面了!”淑怡亲热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就怕你没工夫见我。到底嫁了人,你呀,可得好生孝敬公婆和丈夫!”
  不提倒好,淑怡这么一说,如蕴的神色立刻黯淡了下来。作为如蕴的闺中密友,淑怡自然是知晓她对沈清赐的心思的。见她垂下了眼睑,淑怡顿时自觉失言,忙自顾打圆场:“哎呀,瞧我这张嘴,都说些什么呀!”
  如蕴的神色反而好了许多,挤出一丝笑容,问:“你呢?去年就听伯母说要给你寻个婆家,你打算何时嫁人?”淑怡双唇微抿,脸上显出几分羞赧来,只道:“这端看我父母……哪能是我打算呀!”如蕴依旧在轻轻地搅动着咖啡,低低说:“淑怡,你一定会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
  她的尾音拖得极轻却又极长,似是有些怅然,又好像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但杨淑怡注意到了。因着她的话,淑怡抬眼一瞬不瞬地注视如蕴,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极小,道:“如蕴……若是,若是现在能见清赐哥哥一面,你……还愿意么?”
  如蕴猛地抬头,睁大眼睛望着淑怡,不敢置信。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俄顷,她嗫嚅着唇,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什么意思?你是说……是说清赐表哥他……”想法就在脑中翻滚,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自己若是说出来,结果却只是一场空。
  然而杨淑怡点头了,郑重地、肯定地点了头。
  如蕴的手一抖,差点就要打翻咖啡杯。但下一秒,清脆的一声瓷器响后,却是杨淑怡打翻了咖啡杯。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淑怡忽然拔高了嗓音惊呼起来,“咖啡这么一洒,衣服全脏了!这可是我昨儿刚买的新洋裙!”愣了一秒,瞧见淑怡猛使的颜色,如蕴反应过来,于是也跟着惊道:“那怎么办?淑怡,不若重买一条吧!”
  她说着,一扬手唤来徐昌宁:“昌宁,杨小姐的洋裙不小心洒了咖啡,能麻烦你去买条新的过来么?入我的帐便是。”徐昌宁却是很为难:“二少奶奶,二少吩咐过我不能离您半步,您看这……”
  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极紧,如蕴说:“前条街便有好几家成衣店,只消一刻儿工夫。”眼见徐昌宁还在犯难,如蕴坐直身子竟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觉高了几分,道:“二少派你跟着我,究竟是听命于我还是来监视我?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见她动怒,话又说到这份儿上,徐昌宁自然无法再拒绝,只得大步出去替杨淑怡买条新洋裙。
  徐昌宁的背影刚消失,杨淑怡轻轻覆住如蕴的手,低声说:“我去下盥洗室。”她离开的时候在如蕴的手背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像是给她传递多一些的勇气。
  如蕴一直低垂着眼睑,睫毛不停地在颤抖,两只手相互揪得很紧。她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那人从桌边绕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呼吸很平稳,开口,说:“如蕴,好久不见。”
  如此简单平缓的六个字,却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在听到沈清赐声音的那一刹,如蕴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在她嫁给邱霖江之前,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这道嗓音会在耳畔突然响起,仿佛那些话本小说里写的一般,告诉她他来带她走。
  可是他没有。而她,也没有勇气去真的反抗家里的安排。仿佛那次无疾而终的私自逃家寻他,已然花光了她全部的勇气。
  如蕴依旧微低着头,她的胸口起伏有些不平。拼命地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她终于抬起头面对沈清赐。眼前的人仍旧穿着青色长褂,头发却短了许多,看起来精神很是好。
  她不甚僵硬地挤出一道笑容,声音又干涩又沙哑:“其实……也没有很久。”但你我,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沈清赐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抑制的温柔,就像从前望着她时一样。他斟酌了片刻,然后问:“邱霖江,他对你可好?”她好像突然被针戳刺了一下,每一寸肌肉都剧烈的一阵颤抖。与沈清赐相视着,如蕴努力弯起唇角:“清赐表哥,我很好,二少很好,邱家是也极好的……但是你呢?前些日子听说有几个人来找你,到底是……”
  她有些迟疑,没有问下去。沈清赐轻轻笑了笑,只道:“放心,无事的。”又说,“在赵家这么多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既然现今邱霖江待你好,那我便放心了。”
  当听到那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时,如蕴忍不住,眼泪再一次涌了上来。这就是她的清赐表哥,对她永远这般温柔,永远这般上心。他对她放心不下,她又何尝放心得下他?
  到底忍不住,她失声便道:“清赐表哥,回来吧,回家好不好?你这般独自一人在外头打拼,叫人如何放心?”沈清赐却笑了,他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然后摇摇头,低声道:“放心不下我的怕是唯独你一人吧!至于旁的人……姨父大概就盼着我回来,如此他才能答应邱家二小姐的逼婚、才能再为他自己增加一个筹码。”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恨厉。如蕴心里一惊,直觉地想辩解:“不会的,若是你好生同父亲说清楚了……”他打断她:“说清楚了又如何?如蕴,赵贺平是怎样一个人难道你还不了解么?”
  她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其实,连她都晓得这些辩解多么苍白无力,毕竟,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她只是舍不得他漂泊,只是舍不得他在自己无法知晓的地方。
  “如蕴,听清赐表哥的话,同邱霖江好好的过日子,将表哥忘了吧!”半晌之后,他再一次开口,声音极低,也极哑。
  忘了他?如何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已双更,明天停更,后天恢复~

☆、【五 新雁过妆楼】

  如蕴猝然睁大双眼,那眼底满满的仿佛是道不尽的控诉。近十年的细水长流,他就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失意的时候他在身边,欢喜的时候他亦在一旁,她的每一个转身罅隙都是他——现在他却叫她忘了他!
  不愿再面对她澄澈而控诉的眸子,沈清赐移开了视线。似乎是为了让如蕴彻底死心,他挺直背,往后退了一寸,话语有些僵硬:“我……一直都知晓你的心意,装作不明白是害怕给你回应,而我,也无法给你回应。这辈子,我都会把你小心翼翼地捧在心上……但,也只能仅于此。”
  顿了一顿,一闭眼,他把心一横,道:“从前没有邱霖江,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如今你已经嫁作邱家人,已经……我们,就断再不可能了。”
  她已非清白的姑娘家,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肆无忌惮去在乎他的赵如蕴。这些话他不曾明白的说出来,然而她听懂了。原来在沈清赐的心里,他们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抵不过这一道坎。抑或者,他从不爱她,从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如蕴觉得冷。
  明明才是和煦的初秋,秋老虎还在施着它的威风,然而她却觉得彻骨的冻,连牙齿都在打颤。好像从初秋一下子跌进数九严冬,一股浓重的凄怆铺天盖地,从头顶到脚跟地侵袭了她全身。眼前一阵发花,她眼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但昏涨中如蕴模糊地想,这样子看不分清,或许才是最好的罢。
  他明知她的心意,却竟这样对她。也罢,感情里能得到对方回应的本就极少,何况她也不曾争取过多少。
  她和他,就此这样了罢。
  她面色如灰,露出一个凄清的笑容来:“好,清赐表哥你自己多加保重。放心,我会好好的。”末了,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会好好的”,不知究竟是说给他听,抑或是说给自己听。
  回到府邸时,正是四五点钟的光景。初秋时分,太阳已经比先前落得早了些,此刻在西边沉沉地挂着,连洒落的阳光里都透着几许厚重来。
  如蕴刚步进卧房,却见窗户下的软皮沙发上已坐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邱霖江抬起头来,神色是一贯的疏淡,随随意意地问道:“去哪儿了?才回来。”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里头走,声音很低:“从前的闺蜜来找我,去露露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她这般说是极正常不过,他自然也并未察觉什么。在如蕴回来之前,邱霖江本是在翻看一本苏格兰原文书《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于是便道:“你英文如何?这位苏格兰人写的书倒是有趣得紧,许多理论我从前真是闻所未闻。”
  如蕴并没有回答他,他也不曾引以为意,只轻轻扭了扭脖子,继续道:“对了,让绿缜给你好生梳洗整理一番,待会儿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晚宴。”如蕴已经在梳妆台前坐下,听到他的话后面容平静,旁的什么都不曾说,只低声地应了一个“嗯”。
  他忽然觉得不对了。
  往常,她虽然话也不多,却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少过,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而她低落至极的情绪则让他完全肯定了猜测。她有事在瞒着他,而他极不喜这样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下午来的闺蜜叫什么,我认识么?”邱霖江淡淡道。过了好几秒,如蕴才极不情愿地开口,道:“也许吧,她叫杨淑怡。”
  “啪”的一声,他手掌一捏,猛地合上了那本书。杨淑怡,他怎会不知,这是如蕴最亲密的手帕交,晓得如蕴从小到大的一些喜好,晓得如蕴在赵家的处境,亦不甚晓得如蕴对沈清赐的心思。仅仅几秒钟的工夫,邱霖江脑子里头却已绕了好几个弯。
  “恭喜你啊二少奶奶,终于得偿所愿,听到有关沈清赐的消息了。”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他将“二少奶奶”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却是无比肯定的语气。“怎么样,他还活着么?”
  她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事实上她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天色已然暗了不少,朱灰金的余晖从窗户里洒落进来,在梳妆台的镜面上凝成极亮的一个点,却苍白了她的素颜。
  若是往常,她定会同他论驳,然而先前在咖啡厅里沈清赐的那一番话犹在耳,近似于抽光了所有她反驳的气力。如蕴只觉得累,累到双臂沉重、双唇都无力张开。房间里有一股一触即发的味道。静默了良久,她终于说话,声音隐绰而恍惚:“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逃家,我会好好呆在邱家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消沉的她,然而她的沉静和消极到底激怒了他。邱霖江“腾”地一下从软皮沙发上站起来:“就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呆在邱家么!”他声音很大,光火里是浓浓的勃然与隐隐的自嘲,“赵如蕴,身为你的丈夫,我居然要在这里听你悼念你对另一个男人的逝情……你未免将我看得太低了!”
  用力地把书扔掷到地上,邱霖江怫然拂袖,不再看她一眼,大步疾走而去。因着那本书,地板仿佛都轻微地震颤了,灰尘在橙黄的光线下瑟瑟起舞。
  晚上的宴会他却还是携她同去了。邱霖江是个言必行的人,他之前答应过曹永鸣会携如蕴出席,因此即使发生了争执他还是没有食言。只是一左一右坐在汽车后排的他和她,谁都不曾理谁,冷战令空气都变得凝重。
  邱霖江头微微后仰,倚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但一旁似乎一直望着窗外的赵如蕴,心里头并不如面上那般静。
  同邱霖江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她已然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毕竟是在自己心里住了那么多年的人,沈清赐的一席话让如蕴在骤然之间失了所有方向。好像心里的那盏长明灯倏地灭了,恍惚之间她有种想要陷得更灰暗的冲动。她那般对邱霖江,半是还未回过神,半是破罐子破摔。对所有的男人来说,她方才的举动俨然是最大的羞辱。
  从小到大,如蕴没少见过赵贺平与沈心华掐架,甚至那样骄傲的沈心华脸上也曾出现过清晰的五指印,尽管扑了再多的粉都无法完全掩盖住。
  然而他却不曾那样对她。他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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