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雨如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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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雨如霖-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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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的各色芳菲使出浑身解数来争奇斗艳,如蕴同邱霖江时不时地相携散步其中,昨儿个也许还在欣喜于迎春花的花骨朵,今儿个便惊讶于粉玉兰的绽放,明儿个或许又会发现迎风招展的樱花。邱霖江笑言,说整个家里头,园丁最中意的定是她了,如此捧他的场。
  但很快的,芳菲尽的四月悄然到来。
  林花匆匆谢了春红,如蕴竟有些惋惜唏嘘。邱霖江虽然嘲笑她“居然生了一颗林妹妹的心”,到底还是舍不得见她蹙眉的样子,便提议一块儿去山上走走,兴许能寻觅到始盛开的□□。
  如蕴极是兴奋,换上新做的长袖白缎绣花旗袍,外头罩了杏色的流苏披肩,欢快地唤他道:“霖江,今日为我添些胭脂,可好?”他自然义不容辞,笑着打开自己送她的音乐胭脂盒。
  淡淡抹好胭脂,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望着镜子里头的彼此,笑着挑眉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娇羞。”她只笑逐颜开,微微垂目,望着梳妆台上的两对耳环,问:“你说,今天戴哪一副好?”她发间的簪子是藕粉色的,于是他挑了那对象牙白的珍珠耳环递给她:“就这个罢。”
  梳完妆出来,不言早已等在了大门口。他们上了凯迪拉克,车子慢慢地驶出弄堂,来到人声鼎沸的马路。
  他俩本正在说着些体己话,忽然汽车猛地一个急刹。如蕴吓了一跳,邱霖江稳住她,对不言高声道:“发生什么事?”不言开口:“二少,这位先生突然冲出来,拦在车子前头。”
  他一矮腰,已然看清了大胆拦住车子的人。在他怔住的那一瞬间,他明显地察觉到臂弯中娇躯的陡然僵硬。
  邱霖江利落地打开车门出来,直面那人,冷厉道:“你这是做什么?沈先生若是出了事,邱某可背负不起!”他说话的当儿,如蕴微微一低头,也从车里慢慢地出来了。
  原来,那人竟是沈清赐。沈清赐不愠亦不恼,笑着不急不缓道:“邱先生,如今我想见如蕴一面可真难。今日若非这等下策,怕是又见不到了。”从他的话里,如蕴听出点意味来。咬了咬唇,她并没有对此有任何表示,只是问他:“清赐表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沈清赐鲜少的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与从前总着长衫的他相比,少了一丝温淡儒雅,多了一分精神气质。他往前又迈了一步,点头道:“确实有事。何况,你我兄妹二人也几个月不曾见了。找个地方借一步说话,好么?”
  如蕴低目沉默不语,沈清赐不急,似是在微笑着等她的回复。而邱霖江站在她的身侧,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太阳穴处只觉青筋突突直跳。
  沈清赐在等,而他也同样在等,心被七上八下地高悬在半空。他晓得自己也许应该不容置喙地将她推回车里,然后绝尘而去。可是他做不到。他太看重她了,所以做不到这样罔顾她的意愿。
  终于,她抬眼,看着沈清赐问:“表哥可否先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事?”沈清赐依旧笑着说:“如蕴,事关重大,我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她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她说:“好,至多一个钟头,我和霖江回头还有事。”沈清赐自然应允。
  而邱霖江只觉,刹那间仿佛有一只巨掌钳住了他的心,用力地碾捏。他痛得精神有些恍惚,隐隐约约中,好似听到如蕴叫他先回去,她迟点再来找他。头痛欲裂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转身便回到车里,“砰”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如蕴望着神色猝然不对的邱霖江绝尘而去,眼底的担忧与迟疑掩都掩不住。半晌,她对沈清赐说:“清赐表哥,我们去哪儿坐?”
  还是那家露露咖啡厅。神使鬼差的,如蕴挑了上回的那个座位。
  无暇也无心思去欣赏咖啡厅里新布置的景致,如蕴两手支在桌台上,嘴角微沉,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清赐表哥现在可以说了吗?”沈清赐轻轻搅动着手里的铜色小匙,忽而一笑,说:“如蕴,现在对我,你竟是这般不耐了么?”
  如蕴不晓得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近四个月未见,曾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现在竟忽然一下子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心酸与唏嘘总归还是有少许的,但再没了曾经痛彻心扉的悲恸。
  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如蕴顿了一顿,迟疑说:“那……清赐表哥,近来可好?”点点头,沈清赐道:“自然是不错,我已经回过家了。”
  如蕴一惊:“你是说……你已经回过双梅了?”他说:“在外漂泊再久,总有累的时候,左右还是要回家的罢。”她瞪大了双眼:“那,那父亲可有……”
  她想问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就这么顿在了这里。沈清赐微笑,似是很云淡风轻,道:“姨父倒也不曾有过多的呵斥,却是小姨将我数落了许久。如蕴,我想明白了,若是实在避不了,只有迎头而上。”他抿了一抿唇,然后继续说,“横竖总要娶妻,邱家二小姐,娶便娶罢。”
  如蕴呆怔住了。他从前为了逃避邱怜绮的逼婚,甚至不惜逃家来上海。而现在,他居然说愿意娶了。她太意外,急急问:“可是父亲做了什么强逼你?”沈清赐失笑:“哪里的事,是我自己想通了。世事真是难料,我明明是你的表哥,一转眼,竟就要成你的妹夫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她不曾做声。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不语。过了好久,如蕴才终于接受了这件事,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就好像大晴天的时候穿雨靴似的。
  沈清赐灌了一大口咖啡,沉默片刻后说:“如蕴,其实我此番要告诉你的大事并非这个,而是另有一件。”她抬眼注视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前几天在家,小姨和姨父发生过一次争执,竟叫我听来了一个大秘密……如蕴,”他也望着她,那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忽然心狂跳,一瞬间莫名的无比惧怕他接下来的话,却有不可抑制地想要听下去。
  他说:“其实,你是姨父的亲生女。”
  仿佛有人在她耳边放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响炮,“轰隆隆”地叫她根本听不清周围旁的声音了。巨大的轰鸣声在她耳边不停地“嗡嗡嗡”,如蕴觉得自己好像只是看到沈清赐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分清哪怕半个字。
  偏生,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又重复了一遍:“如蕴,你其实是姨父的亲生女儿。”她直觉地喃喃失神:“不可能……你骗我,你是在骗我……”
  “那日他们在后院争执,许是以为院内无人,偏巧我正窝在角落里发愣,便听着他们将许多陈年旧帐都翻了出来。如蕴,我不曾骗你,你真的是姨父的亲生女儿,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是如此,那我母亲呢?我生母是谁?”她的目光好似已经对不上焦了,只散着神望着他。沈清赐摇头,似乎有些歉疚:“他们不曾说,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每到周末似乎都会更新不稳定。。。实在是作者太爱玩。。。到家已经太晚就直接趴床上了嘤嘤嘤~

☆、【十二 骤雨打新荷】

  【十二·骤雨打新荷】
  如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邱家的。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坐在了自己卧房,而邱霖江与自己相对而坐,中间相隔着一张床的距离。
  “终于缓过神了么?”他说,声音极冷厉极疏淡,仿佛还夹带着难辨浓淡的嘲弄。除了上海初遇那会儿,他何曾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过话。怔愣了片刻,她才干涩地说:“霖江,我们还去山上吗?”
  他饱含着怒气:“哈,你居然还会记得要和我去山上?如蕴,从回来到现在,你就这么心神恍惚地坐了一个钟头!问你什么,你根本听不进去!现在,你居然问还要不要去山上……你说,还要不要去!”
  他一下子愤然地说了这么多话,她的脑子有些慢,眼睛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不去了。心口涨得发酸,她说:“清赐表哥说,他说……”
  她原本想说,他说自己是赵贺平的亲生女儿。然而这句话在舌尖滚来滚去,偏偏就是说不出来。到最后,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他说,他应允了和怜绮的婚事,你知晓么?”
  “啪”的一声,邱霖江竟生生捏碎了一只玻璃杯子。他咬牙切齿:“这么久了,你要问的就这一件事么?这就是让你这般怔忡恍惚、仿佛丢了魂儿的原因么!”他猛地站起身,“对,我知道!之前他有两次想来找你,也都是我拦下的!还有什么想问的,你一并都问了罢!”
  心口突突直跳,如蕴纵使头昏脑胀,也晓得他定是误会了。忙起身绕过床,她欲走近他:“不是的,霖江,我失神并不是因为这一件事。其实我是想问,你晓不晓得……”
  “晓得如何,不晓得又如何?”他直截了当地厉声打断了她。她往前一步,他却是往后退了一步。“是了,一直以来只有沈清赐才是令你茶饭不思的心尖尖儿,枉我居然还妄想有一日你能够心悦于我……”
  她张口欲言,他却不让。像是终于爆发了一般,他只想一股脑儿将自己心里那些抑或惶恐抑或怫然的话都说出来:“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在原地、一直用心以待,你终有一天会看到我……但到底,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已经目眦尽裂,脱口而出的话都不再多作思考:“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你对他只是依赖、只是年少时候的情愫,因为他曾经在你幼年最需要守护的时候陪伴着你,所以你将这种依赖当做了爱。可是现在,我再不能自欺欺人了……这世上不止沈清赐一个男人,也不止他一个人在护你、陪你,但不管旁人再怎么做,你眼里看到的永远只有他,也永远只有他才能在你心里圈起波澜!我做得再多,你怕是不止视而不见,甚至还会在一旁笑我痴傻、笑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吧?!你扪心自问,嫁给我这么久,你心里真的将我当丈夫么!真的是一心一意想同我过日子么!”
  言于此,邱霖江已然是近乎于低吼出来的。她颈上的项链是新婚夜他送的,她腮边的胭脂是他添的,甚至连她今日戴的耳环都是他挑的。之前还那样甜蜜,但此刻它们入了他的眼,却刺得他勃然变色、唯觉莫大的讽刺。
  通红了双眼,暴起了青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怒火中烧中咬紧了牙关,然后哑着嗓子,一字一字艰涩道:“如蕴,现今我只恨,当初为何要自讨苦吃求娶你。”
  他说完,转身便欲离开。她心下大骇,刹那间他的这句话竟比沈清赐告诉她的事情还要令她双耳轰鸣。她惊恐万状,一把攥住他的衣袖,紧紧地巴着不让他走。
  如蕴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抑或是太多的字句一齐涌上来,叫她慌得根本不晓得应该如何说话。她不曾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湿漉漉,只是仰脸望着他,用一丝祈求的语气说:“霖江,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说你恨当初娶了我好不好,因为我从来不曾后悔嫁给你啊!”
  他尽是怒发冲冠的神色,目光中极是冷清与疏离,连声音都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气来:“放手!你还在这里同我磨什么?沈清赐在外头,去找他吧,我绝不会拦你!”
  听他一再的说这些气话,她终于也高了嗓音:“邱霖江!你说我心里不把你当做丈夫,但你这些话是一个丈夫该说的吗!”
  他用力掰开她攀着自己的手,一字一字说得极清晰:“既然我不配做你的丈夫,那我走便是,你也别拦着我!”
  甩开她的胳膊,他大跨步地拂袖而去。
  她倚着门边慢慢地滑下去,只觉浑身冰冷发麻,牙齿止不住地咯吱打颤,而视线所及的门框都是模糊的。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远到消失。
  窗外,仍在枝头的桃花花瓣失水皱缩。一阵微风吹来,花瓣散落,揉碎满地。
  如蕴觉得自己越发的透不过气。
  一来,沈清赐告诉她的事令她又惊又疑,甚至还有隐隐的委屈与伤心。二来,邱怜绮与沈清赐的婚事竟真的开始准备了。邱志宏虽历来严厉,但对这个幺女却是格外宠溺,也因此养成了她娇蛮放纵的性子。三来,自那日之后,邱霖江开始避开如蕴。
  一连已是五日了,每日,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离开,而她入睡的时候他还未曾回来。原本,她还有心解释误会,但日子一多,她也生气了。这么久以来,明明她对他的在乎与靠近已愈来愈明显,他竟然还不信她,竟然这般轻易的就误会了她。他对她大发雷霆,她越想越委屈、越恼怒,索性也不理睬他起来。
  卿悦在一旁干着急,见自家二哥说不通,于是又过来对如蕴直跺脚:“二嫂,你同二哥怎么又闹脾气了?唉,我也晓得二哥他脾气不好,你就忍忍他罢……”
  其实邱霖江的脾气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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