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雨如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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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雨如霖-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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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悦自然察觉了如蕴的异样,但也不大好多问。走在如蕴的旁边,她只觉得果真是阴仄仄的冬天,寒潮来袭的时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铺天盖地。
作者有话要说:  

☆、【八 江城梅花引】

  同卿悦回到家后,如蕴招呼都没有打就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她隐约清明这样是失礼的,然而此刻的她实在无暇、也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
  外面起了很大的风,“砰砰砰”地猛烈拍打着窗户,呼啸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窗玻璃都不绝于耳。如蕴就这样静默地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怔怔发愣。一直到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脑中仍旧是混沌的一片,理不出一丁点头绪来。
  推开武馆的门,当沈清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时,实在是杀得她措手不及。那次在咖啡馆里沈清赐说的话还犹在耳,她忘不了他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忘不了那句“你已经……我们再不可能了”,也忘不了他说那些话时的每一个细微神情,他的歉疚与绝然。
  然而她还没有做好再次见到他的心理准备。算算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她还能这般看似淡然自在地生活着、做着事,只是因为她鸵鸟一样的将那些事都埋藏到心的最底层不去触碰,只是因为她躲着这些问题还不曾去细想过,只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人,用一种不容置喙中却带着尊重的态度替她安排了许多旁的事,充实了她的日子。
  那个人是她的丈夫,邱霖江。
  邱霖江与沈清赐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如若说沈清赐是清晨最温暖的一缕阳光,那么,邱霖江便是夜色中最清冽的月光。本以为清冽会冷人心,后来才发现,原来阳光也许会投射许多旁的色彩,月光却永远那般不偏不倚,因为它是墨漆的黑夜中,唯一的光亮。当她被阳光灼伤的时候,是月色用它点点滴滴的光亮,为她驱走了黑暗中最难熬的浓雾。
  只是人总是那样矛盾,有时候越是痛,就越是忘不掉。
  她忽然想起方才邱卿悦的话来。之前她恍恍惚惚,进家门前卿悦似乎说了一番话,现在想起来,好像是那么一段:“二嫂,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卿悦都期盼二嫂你能快些舒心起来。因为只有你开心了,二哥才会高兴。二嫂,二哥是真的很在乎你,卿悦真心希望你和二哥能和和美美,一直在一起。”
  目光触及到梳妆台上的那只音乐胭脂盒,出神了好一会儿,如蕴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她霍地几步走到床头柜边,蹲下身,拉开了最下面的那层抽屉。抽屉里头有一只朱红色的木漆匣子,她取出那只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两张绸面纸,周边镶着一圈黄地儿云龙纹。浅米色的绸面纸两侧描画着数条花枝和两对瞧着很欢喜的小鸟,底部青草丛生、彩蝶飞舞。
  这是她和邱霖江的婚书。他的生辰八字旁是她的生辰八字,隽秀的蝇头小楷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轻轻地抚摩着婚书,如蕴觉得原先混沌不已的脑子似乎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其实,她根本就没什么可发怔恍惚的。她早已嫁人,嫁给了邱霖江,这便是极简单的一个答案。
  且不说旁的,这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已然切断了她所有思前想后的资格。更何况,这样好的一个男子在她身边,她为何总要一再地自讨苦吃?明明早先她自己都已经同邱霖江说过“作为你的妻子,我晓得自己应该有为人、妻的自觉”,那么现在,她岂不是又在走回原来的老路?
  卿悦说,他很在乎她。
  也许她做不到爱他,但至少她应该一心一意地做好他的妻子,压下心里头曾经的过往,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喜悦的。她努力地告诉自己,淡如白银的时间,总会带走一切。
  将婚书重新放入匣子里,推上抽屉,如蕴刚欲起身,门口已经由远及近地响起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猛地站起身,但由于方才蹲得太久,两眼一花,身子就有些踉跄。邱霖江正在这时迈进了屋里,见她脸色很差、身子又有些摇晃,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来到了她身后,轻轻地扶住她问:“怎么了,是不舒服么?脸色这般差。”眼前的发花慢慢退去,如蕴转过身,浅浅笑了笑:“只是方才在地上蹲久了,起得太快一时头晕而已。”
  他的目光紧紧地攫住她的,眸色里是专注、担忧,甚至瞳孔仿佛还紧缩了一下。她和他靠得这么近,自然瞧得一清二楚。她心里猛地一揪,这竟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正视他对她的关怀。卿悦说他很在乎她,现在,她毫不怀疑卿悦的这句话。虽然她不大明白他究竟因何会这么在乎自己,但都不重要了。被人好生安放仔细收藏,有什么不好?
  没来由的,如蕴只觉鼻子有点酸。但她轻轻吸了吸,反而绽放出一朵笑容来,问:“你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他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说:“今日无事,处理好文件便回来了。”还是不大放心,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又道,“卿悦说你们下午一块儿出去过,是不是受了些风寒?”
  她看着他因为忧心自己而微蹙的眉头,没忍住,忽然一下子眼眶就红了。有他这样如此关心自己的丈夫,如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一回,是真的要摒却过去,一心一意地同他好好过日子了。
  她飞快地抱住他的肩,将自己的脸藏在他的颈窝,不让他瞧见她骤然微红的眼睛。用力地呼吸了一口,属于他的气息扑鼻而来。她用一种仿佛撒娇般的口吻说:“我冷,你不给我新衣服穿。”
  邱霖江的眉间本拧成一个结,一听她软软糯糯的这句话,倏地就放松了下来。他不由失笑:“冷便冷罢,怎么似个小孩子般。”然而他的双臂却伸出来,紧紧地回抱住她。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他在心里想,而那双眼睛里慢慢地透出柔和的笑意来。就仿佛如雪的深夜里,那抹最清亮醉人的月光。
  一转眼,圣诞节近在眼前。随着上海洋人的增多,圣诞节的气氛似乎一年浓过一年。信奉耶稣基督的国人也渐渐地愈来愈多,每逢圣诞前夕,教堂里满是来祷告的信徒。
  二十四号是礼拜四,如蕴醒来的时候邱霖江还在,她惊讶地问他:“今日不用去百货公司么?”协助父亲经营那么大的一家百货公司,他向来很繁忙。穿着家居服,他半倚在床头,转向她说:“同父亲说了,这两天在家休息。”
  她更为讶异了,睁大眼道:“这两天都休息?圣诞节不是会很忙么?”他说:“有父亲在,何妨。”明知道她是太过惊诧,顿了一顿,他佯装沉下脸,故意低声问道:“怎么,就这般不欢迎我在家么?”
  如蕴起初以为他是真的不高兴,忙一个骨碌也坐起身,急急说:“怎么会,我只是……”她话音未落,凑近了之后才觑见他眼里的淡淡笑意,顿时心下明了,一扭头便翘起嘴,嗔怒道:“总是作弄人!”
  她这副似乎气鼓鼓的娇嗔模样却叫他哈哈大笑起来。放下手里的报纸,他一把搂住她的腰,从后侧将她牢牢环住。凑在她的耳畔,他的呼吸熨烫了她的耳廓,痒得她禁不住咯咯直笑。他与她靠得这样近,当他说话的时候,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唔,”点点她的鼻尖,他说,“我晓得,你很欢喜我在家。”
  促狭的一句话,却被他用如此淡然的语气说出来,听得如蕴只道又好笑又好气。她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他,嘟囔:“我才不欢喜。”他接口得很快:“嗯,不是欢喜,是喜欢。”
  她终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虽然没有再接着说什么,但她听见心里隐约有一道声音在说,他能在家陪她,她好像真的是有些欢喜的。
  家里头并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但起床后问早的时候,如蕴还是一一都在最末加了句“圣诞好”。卿悦古灵精怪地冲如蕴挤眉弄眼:“二嫂,今天和二哥可有什么庆贺计划?”次数多了,如蕴面对她不停歇的揶揄早已镇定,扫了她一眼,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二哥和我正要出门替你寻个人,让那人能同你一块儿制定庆贺计划去。”卿悦目瞪口呆,直嚷嚷叫二哥还她从前的二嫂来。
  既是闲暇在家,邱霖江提议同她一块儿自己动手做道西式的蔬菜沙拉。
  自从上次想通了之后,现在的如蕴有时候也会主动靠近他、了解他,而他们之间,自然也因此慢慢地愈来愈融洽。至少,如蕴是满意的。此刻听到他这提议,她当然欣然答应。
  冬日的午后阳光向来是薄薄的一层,连色彩似乎都比春夏时要淡许多。但从厨房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在如蕴的头发上镶了一圈茸茸的橙色光亮。她低垂着头,正在砧板上切着西红柿。只是她从前哪里做过什么厨房的活儿,此刻对着这几个圆滚滚的西红柿,怎的都好像无从下手,切得一块大、一块小。
  他从旁边的橱柜里取出一盒沙拉酱罐头,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正好切完最后一只西红柿,刀在砧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她的手很小,骨节纤细,白皙的肤色映在黑色的刀柄上显得越发如雪。
  将沙拉酱罐头搁下,他的掌心忽然覆上了她的柔荑。她抬头望向他,却看到一汪不见底的深潭。他将刀从她手里轻轻夺走,就这么执着她的手不说话。
  面对着面,手执着手,莫名的,她的心跳突然一下子忽强忽弱地跳得失了规律起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邱霖江的眼睛,如蕴想从他的瞳仁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叫人以为他面无表情。从前她也是这么以为,但现在她渐渐发现,其实他的神色全都细微地写在了那双眼睛里。
  当他生气不悦的时候,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是浓得化不开的焦墨。当他紧张的时候,略带棕褐色的瞳孔会骤然紧缩。当他开怀的时候,眸光会变得柔和而又灼灼。而当他在夜里抱着她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那样炽热,又带着星星点点的缱绻。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已这么了解他了。
  好比此刻的他,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浓浓的笑意。
  她不晓得他究竟要做什么、要对她说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突然这么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她只知,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她的手心不住地沁出汗来,甚至连呼吸都悄然地屏住了。
  时间分分秒秒地走过,他终于动了动。眼里的笑意带着促狭,满得快要逸出来,他说:“如蕴,纵使你敢切,我也不敢同意了。这些西红柿实在是……太有艺术味道了。”
  愣是过了好几秒,赵如蕴才反应过来。双颊涨得通红,她禁不住大声:“你!你又作弄人!”愠恼之余,心里似乎还有些空落的感觉。但她无暇去细想,垂着眼睑便要转身走开。
  邱霖江“哈哈”地开怀大笑。长臂一勾,他将她紧紧地圈在自己胸口。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颊边那扑扑的红霞分外好看。脸上的细茸毛因为阳光的映射显得格外绒绒,看得他只觉心里一动。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俯下身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去。她的馨香,发间的幽香,所有的她的味道都叫他欲罢不能。
  他吻住她,认真而厮磨。酒不醉人人自醉,她,便是他的那坛佳酿。
  他不知,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在这样温暖闲适的冬日午后,她的心“砰砰”直跳,快得仿佛要跃出来一样。

☆、【九 花发沁园春】

  【九·花发沁园春】
  今年的旧历年来得很早,才是新历的一月中旬,除夕已经悄然来临。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们自然要回双梅过,赵家夫妇带着赵如茵也早早的就回了双梅。
  这是如蕴进了邱家门之后的头一次过年,邱志宏满面开怀地给了她一份鼓鼓的红包,叮嘱她要和邱霖江同心协力,经营好邱家的声誉。末了,素来少言寡语的陆芸竟也开了口,道是“早些为邱家开枝散叶”,听得如蕴面红耳赤。
  守完岁,一家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卧房。
  外头的烟火还未停歇,不时听到“砰”的高窜入空的声响,然后一朵斑斓的烟花在丝鹅绒一般的天幕中盛绽开来。如蕴倚在窗前,透过窗玻璃仰头望。
  邱霖江轻轻地走过来,在她身后立住,然后长臂一伸就从后面抱住她。他似乎很喜欢这样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轻搁她的肩膀。时间久了,她好像也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种后背贴住胸膛的温暖。柔荑握住他的大掌,她的拇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抚摩着他的手背。
  “在想什么?”他问,“是想念岳父岳母了么?后天就能见到了。”她微微笑,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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