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主仆,还都是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回事儿的主。顾喜梅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景象,竟然没有觉得怕,还颇有闲心的想如果能让袁思齐跟过来瞧瞧就好了,如果见到这富贵后面的东西,不知道他刚刚立下的目标是否会有所动摇。
“同情?你觉得你值得人同情么?”隔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顾喜梅跟她遥遥相望,很平静的问出这句话。
“我当然不需要同情!贱民,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那少女一把甩开扶在她肩上的手,从榻上半跪着直起了身子,对顾喜梅怒目而视。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也不觉得你值得人可怜。你住则有高屋华厦,出则有驷马高车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珠宝玉器,如果连这样都叫可怜的话,那那些在外面辛辛苦苦讨生活,风餐露宿还吃不饱饭穿不暖的人算什么?”顾喜梅声音并不大,但却很稳。当她们对话时,周围的丫鬟都惊恐的屏住了呼吸,所以她的声音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竟然格外的清晰,一字一句,像是敲打在人心上那般深刻。
那少女听到顾喜梅的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继续发怒。
“你也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生活的人吧。”顾喜梅继续平静的叙述,她倒没有觉得什么好愤怒或者不平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穷人和富人,她只是想让眼前这个女孩子更懂得珍惜她现在的生活,“你口中的那些贱民生活的远比你想象中的要艰辛的多,跟他们相比,你的确没有被人可怜同情的资格。”
“放肆!”顾喜梅这话说的有些重,坐在女孩子边上的那个婢女见着自己主子变了又变的脸色,赶忙出生呵斥住了顾喜梅。她是这群婢女中少数几个能坐下的,而且是跟女孩子坐的最近的一个人,可见她的身份超然。只是当她转过头面对顾喜梅时,喜梅才发现在这一大堆角色美人中,她的面貌竟十分平常,顶多算做是小家碧玉。
不过这人的性子倒是不坏,她这样训斥自己,其实也是在救人,她先发落了自己,总好过被那女孩子随意处置。喜梅看到这名婢女眼中的焦灼,明白她的用意之后,平静的望着那个女孩子的眼睛,丢下一句“既然不想被人可怜,那就不要做出任何让人误会你可怜的举动,更不要在心里把自己当做一个可怜虫”的话之后便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间不再言语,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四周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只听到风到锦障上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惊胆战的等着被顾喜梅激怒的女孩子发飙,但让人意外的时,预期中的怒吼并没有到来。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她用沙哑的声音吩咐道,“看座。”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吃惊的愣了半响,连顾喜梅也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想知道这是否是另一个恶作剧。但是当她再次看到那女孩子时,发现她眼中的暴戾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平静。
“怎么,不敢坐了?”女孩子似乎十分享受顾喜梅惊讶的表情,看到她张望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满足笑容,很是愉快的问道。
“是有点不敢。”这个的性子太过于喜怒无常,如果要揣度她的心思,真不知道会死多少脑细胞,所以喜梅索性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这人真是有趣,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笨,竟然敢在我生气的时候触怒我,如果杀掉那真的太可惜了。”她自言自语了两声,然后抬眼斜了顾喜梅一眼,“你过来坐不坐?我的脾气可不大好,要是在再让我等的话,我可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了哦。”
这样美的一个女孩子,脾气却如此霸道,简直跟土匪一样野蛮,可见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她出色的外貌就不会给她幅好脾气。顾喜梅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也不敢怠慢,瞅着有丫鬟搬来凳子,便索性接了过去,自己顺着地毯走到离她座榻最近的地方放下,站在外面蹭了蹭脚,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上去问她,“这样可以了吧?”
那女孩子看着喜梅的动作,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整个人乐的滚到了那个长相平凡的女孩子怀里,让她给揉揉肚子,“真好笑,笑死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她比我这一路上见到的杂耍班子加起来还有趣。”
她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满屋子莺莺燕燕,顿时一片明媚,如春风般和煦,仿佛刚才肃杀的气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顾喜梅有些尴尬的站在角落里拉了拉自己的身上的衣服,身为笑料也要有很强的心理素质啊。
“我们从扬州过来,一连坐了好多天的车,人都快闷死了,见着今儿日头好,他们便安排让我出来晒晒太阳。”那女孩子笑够了,才像最初一样,靠在她身边那位大姐姐的怀里,没头没脑的说起话来,“惠儿在车窗里看到你,说你极其有趣,而且年龄也跟我相仿,所以我就想见见你,看看是个什么有趣法,现在一瞧,还真是没有说错。”
她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却解释了为什么会突兀的叫顾喜梅过来的缘由,顾喜梅听着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几句那个说自己有趣的惠儿,这还真是飞来横祸。自己这么个老实人,怎么就有趣了!
第15章 客串一把神棍
“我在车里看到过你,那么小的人,却搬着那么口大锅,还要忙着招呼这个应付那个,跟个小陀螺似地有趣极了。”少女笑吟吟的看着顾喜梅,非常温和的说,“我瞧着心里就欢喜起来,很想见你一面。”
是因为好奇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生活,所以才特意驻足的吗?顾喜梅看着她的好奇,心里掠过一丝酸楚,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轻声嗯了一句,表示自己知道。
“你卖茶好玩吗?”她又问,目光里闪烁着耀人的光泽。
只要这女孩子不随便发怒,整个人身上就会出现一种特别的气质,类似于上位者常年累月而积攒出的一种威压,让周围人不由自主的就对她产生敬服,从而服从她的要求。
“不好玩。”顾喜梅这次也没有反抗,很自然的摇了摇头。天不亮起来,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赶路,然后忙忙碌碌的烧水煮茶招呼客人,又怕被坏人欺负又怕被人骗,还要应付各种难缠人等,卖茶的自己却干到喉咙冒烟都喝不上两口水,这样的生活的确算不上好玩,但是,她却不讨厌,“但卖茶能吃饱饭,所以我很喜欢。”
“听着真令人羡慕。”少女望了一会儿喜梅,然后收回了目光,黯然的看着自己的腿,“我腿脚不好,不能久站,所以看到你站在那里,我就觉得特别羡慕。”
所以才在盛怒之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砍人的脚吗?顾喜梅望着她那双覆在褥子下的腿,这也是她刚才为什么说“砍掉”那句话的原因。从她进来看到少女不管如何都没有愤然起身,以及大热天的腿上还盖着褥子以外,喜梅就猜测着这女孩子的腿脚应该有问题。她以前有个学生也是类似的情况,挺好的一小姑娘,但因为腿脚落下了残疾,所以凡是遇到跟腿脚有关的事情总会莫名的暴怒起来,有次甚至还把自己养的宠物狗的腿摔断来发泄,这种反应跟这位少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异曲同工之处。但这个少女显然身份更高,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一般都自尊心特别明显,她这种身份摊上这样的一件事情,心里扭曲的程度肯定会更厉害。
不过,喜梅仔细打量了打量她和周围几个婢女的脸色,觉得这事还是有些不对劲儿。以这家的财力,怎么样的名医请不到,会让小主人落下残疾至今吗?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已经查到连这种病都治不好了?
这个腿脚的毛病似乎是这少女的死穴,当她主动跟喜梅提起的事情时,周围的小丫鬟们明显倒吸了口凉气。而当顾喜梅的目光大大咧咧的放到她的腿上时,更有几个的表情几乎是快要厥过去了。
“你们家请不起大夫?”顾喜梅没有管周围几个人警告的目光,装傻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于这种人,其实你自己用坦然的态度对待她,不把腿脚不灵便当做一件缺憾来讲,才是最能避免刺激她的方法。
果然,听到顾喜梅这样问,那少女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请不起大夫?你还真会想。莫说是大夫,所谓的名医神医我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式各样治腿的法子能想到的都试遍了,但这腿还是老样子,我觉得,应该是好不了了。”
问题有这么严重?顾喜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下地也不能?”
“那倒不是。”她摇了摇头,似乎被顾喜梅感染了,神情也有些黯然,“走路是能走,可是一走快的话就有些跛,一瘸一拐的难看死了,吃了多少药,扎了多少针也不管事儿,所以自此我就不爱走路了。”
原来是这样。顾喜梅听后觉得恍然大悟,她的这种毛病在后世并不少见,许多人在受过重伤之后,就算痊愈,但是自己也会在心里感觉到自己受的伤并没有好,从而对实际行动产生影响。这是心理上的疾病,而并非心理上的,听她说她看过那么多的名医,可想而知她的腿应该是的的确确没有问题了,只要她能克服她心理的恐惧,那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行走。
只是,在这个没有心理医生的年代,这种病几乎是无药可治的。帮她看的名医越多,就有越多人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于是连患者自己都会怀疑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以至于到最后真的相信自己是无药可医的了。
也罢,就算为了减少几个被她盛怒之下跺去脚的人,她也该冒把险,努力帮她解决掉这个问题。顾喜梅想到这里,长长的呼了口气,让自己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你笑什么,难道觉得我这样子很可笑。”果然是敏感的家伙,当喜梅脸上刚有些笑容,那少女立马就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竖起了毛,一脸不善的瞪着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喜梅笑着瞪了她一脸,脸上的表情仍然很是从容,“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行不行,我只是想到一个法子,觉得你的腿或许可以治好。”
“什么法子?”少女听到这个,激动的眼睛一亮,然后忽然又黯淡了下来,变得凶巴巴的望着她,“你要是敢拿我来取笑,我就……”
“就剁了我的脚,是不是?”顾喜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威胁人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招。
“你知道就好。”她高傲的抬起头,跟个小孔雀似地,但很快就放弃了这般装腔作势,满脸期待的看着顾喜梅,“什么法子啊,你快说说看啊!”
“这个,我以前上山时摔断过腿,后来被大夫治过治好就跟你现在的状况也是一样,一瘸一拐的走不得路。结果后来我遇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教了我个方法,让我在院子里用石子儿铺了一小块儿地,每天在那上面走几圈,过了一年多就好了。”喜梅眨眼就编了个自己切身的实际经验出来。
“这么简单?”女孩子有些不怎么相信的看了看喜梅,然后忽然指着外边,“你给我绕着地毯小跑三圈,不,是五圈。”
喜梅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她是要检查自己痊愈后的效果,于是也不马虎,当下站起来绕着这块不小的地毯跑了五圈,直到她喊停才住脚。
“真的一点也不跛,完全看不出你以前是断过腿的。”女孩子自言自语了一句,但又有些怀疑的问,“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治好?只是在石子儿路上走走?”
“谁说容易了,我刚才只是给你说了个大概,还没有细说呢。”顾喜梅一看她的脸色,立马领悟到这些有钱人的心态,她们不怕事情麻烦,就怕事情不麻烦,于是立马改口,摆出一副神神道道的样子,“你以为那石子儿是普通的石子儿啊,那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一半是没有一丝杂色的黑石子,一半是没有半丝杂色的白石子,个头都要三个铜钱那么大,打磨的圆润光滑,按照一个小钱的间隙,捡树下阳气最盛的地方按照八卦图形铺下……”
顾喜梅说完那一长串的限制条件,自己都觉得这法子麻烦的让人蛋疼,可偏偏看到在场的其他人都摆出一副理应该如此的恍然大悟模样,只能硬着皮头继续把这谎言再编大一些。
第16章 虎口脱险
顾喜梅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她知道这姑娘的腿没有问题,只要让她相信这些治疗能让她行动趋于常人之后,她就能行走如常,所以这治疗方法奇怪没问题,越奇怪越好,要不然怎么能治得了这样的“重症”呢。
可谁知道顾喜梅把她能想到的所有苛刻的限制条件都加上去之后,那帮子人不但没有一点惊讶,反而意犹未尽的问她,“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顾喜梅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木木的回了这句话,然后看到自己身边的几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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