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就不懂了。”皇帝望着外面的远山得意的笑,“他不近女色,但却喜欢跟女人讲情分,一个山野女子竟然能让他不要辛辛苦苦才挣得来的爵位,你说这傻不傻?哈哈哈哈……”
“这……”春申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应。
“他是个讲情分的人,遇情会心软,遇情会乱。既然今天可能为了这个女人而放弃爵位,那明天势必也会放弃更多的其他东西。这个退步的口子只要一开,却就难收上了。”皇帝开心的说,他只是想要个听众而已,春申懂不懂,会不会回应,都不是顶要紧的。
“今天有这么一出,朕总算放下心中大石了。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人也会有慌乱为难的时候,真是太好了。”皇帝的兴奋显然不是一下就能消除的,他已经为了这个心腹大患头疼了许久,今天看见顾凤璋慌乱无助的样子,总算是出了口气,一时欢心万分,想了想吩咐道,“摆驾,去水月楼,我要听德妃弹琴。”
“诺,奴婢这就去安排。”春申听到这个命令,连忙答应,走出去吩咐外面的太监等收拾銮驾,往水月楼开去。
第30章 最无用的东西
顾凤璋请回来的这道圣旨所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等他在偶园的小厅里宣布了这个消失之后,在场的五个人里面愣了两双。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阎青和回过神来,脸憋得通红,拼命的挥舞着手却死活把话说不完整。看着他这样子,沈宁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就是按住了阎青和的手,顺势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笑吟吟的对着意娘了句,“那我可要在这里先恭喜姐姐了。”
喜梅看着这夫妻俩的动作,沈宁显然要会做人多了,这是意娘最欢喜的时刻,阎青和就算是再有意见也不能坏了人家兴致。喜梅看着沈宁在阎青和手臂内侧的那一掐,暗想:这个力道可不轻。
被沈宁这样一提醒,阎青和总算是清醒过来,也顺着杆子说了几句恭贺话,只不过他的人实在是太过于正直,这话说得忒口不对心,脸上难看的劲儿也就只有正陷入巨大欢乐中的意娘没有发现了。
“谢谢,谢谢。”相较于在场人的各怀心思,意娘就只有全然的欢乐了。她简直被这个忽然从天上掉落的馅饼砸晕了,这会儿眼里含着泪水,除了感谢之外,根本就说不出其他任何话了。她带着女儿破釜沉舟的来到这里,所求的不过是最低的物质层面要求,至于那些名分身份,虽然想过,但也没有苛求有天竟然能真的实现,所以这一次顾凤璋真的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会甘心有正妻变为妾?虽然他的身边已经有别的女人,可是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就是为了向她证明,其实他从来都把她放在心上。
意娘含情脉脉的看着丈夫,而顾凤璋也扶着意娘的肩站在她身后,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的欢乐,像一个真正的好丈夫应该做的那样。喜梅看着他们这样子,心里头闪过一丝暖意,甚至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不得已了。
女人都是心软的动物,很容易被感动,尤其是在顾凤璋这样把事事都做到最完美最妥帖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人,想要持续的恨他真的需要很大的毅力。
这么多年,他也吃了很多苦,他的日子绝对没有别人看上去的那么风光。沈宁以前老在她耳边唠叨的话不经意的就响了起来,看着他们在那里相视而笑的样子,喜梅觉得自己似乎也该大方一些,放下一些了……
为了庆祝这件喜事,当晚自然几个人又少不得小宴一番。这次激动的意娘要亲自下厨,喜梅知道母亲虽然在家不怎么下厨,但厨艺却是一等一的好,见她如此有兴致,自然也不会败了她的趣儿,于是自告奋勇的帮忙,沈宁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跟着去围观了,于是就只剩下顾凤璋和阎青和这两个甩手掌柜的在那里品茶等吃。
‘这个,剁椒到底是用红椒好还是绿椒好还是一种一半?’在做某道家乡小菜时,意娘却是犹豫了。喜梅觉得她简直是没事找事,随便哪种不都是辣椒,但这番言论却被意娘狠狠的瞪了一眼,于是她不得不迈着两条小短腿去问问自己“亲爱的父亲大人”到底是喜欢吃青椒多点还是红椒多点。
女人啊,一旦陷进去就没有理智可言了。喜梅笑嘻嘻的在走廊上蹦蹦跳跳的想着,心情倒也不坏。不过当她转弯快走进那个小厅时,却听到里面有争执声。
“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先听到的就是阎青和那暴雷般的声音,正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阎青和,不熟悉的人还当他们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哪里糊涂了?”顾凤璋轻松的问,听起来倒不甚在意。
‘你说你哪里糊涂?’阎青和先是怪腔怪调的问了一句,而后却几乎是蹦起来的叫骂道,“你哪里不糊涂了!皇帝亲口答应同意你一个要求,这是多么珍贵的承诺啊,你怎么能这么用掉了,还是花在这么小的小事上!竟然只是为了给一个女人求个身份,顾凤璋,你还能更荒唐一点吗?!”
阎青和的声音炸雷一样的响着,难怪这附近的奴婢们都被屏退了。也是,阎青和这般不懂得遮掩,要是想保住密闭,也就只能让服侍的人走得远些了。想起阎青和当初刚听到圣旨的表情,这个老实人憋到现在才爆发,也真是快到被逼疯的边缘了。
“珍贵的承诺?”顾凤璋把这五个重复了一遍,而后却是一句轻笑,“哪里珍贵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你,你莫非是要气死我不成!”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阎青和忍不住跳脚,“皇帝亲口答应的,他说但凡你有所求,必定无所不应。当初为了得到这一句承诺,我们花了多大心思,费了多大的劲儿,你甚至还差点把命丢了,可现在倒好,这么艰难才拿到的一个机会,你就这样用在一件小事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但有所求,无所不应?”顾凤璋闲闲的重复着这八个字,然后问阎青和,“你真的相信?”
“皇帝金口玉言的,所谓君无戏言,这个不能信还有什么能信。”阎青和提高了嗓门,觉得顾凤璋这问话简直废到了极处。
“嗯,那你说我要西山大营的兵权,他会不会给我!”顾凤璋轻轻一笑,忽然开口问道。
“当然不会!拱卫京畿的重病他怎么可能交给你。”阎青和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提高了嗓门叫着,“老顾,你吃错药了啊,怎么提出这么没轻没重的要求。”
“嗯,那你说我要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权,北衙禁军统领的任命权,禁城金吾卫的调度权,他会给我吗?”顾凤璋不等阎青和叫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用平静的语气讲出一堆让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当然不会,你,你”阎青和听着这话,嗓门不由得压低了几分,“你想干什么这是!”
“嗯,既然军权不行,那吏部百官的考核权,工部的财权,会试的批阅权,大理寺的讼断权……他能给我吗?”顾凤璋像是玩上了瘾,轻笑着问。
“你,你想搞什么?”阎青和明显被顾凤璋弄毛了,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好,既然不能给我权,那官,内阁首辅,左军右相,少卿侍郎,他会任我随便选么?”顾凤璋笑笑又问。
“那当然不可能了。”阎青和到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也正了脸色,只等着顾凤璋的下文。
“你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青,这所谓的珍贵的不得了的承诺,大的不得了的恩宠,不过只是张白条。”顾凤璋朗声一笑,话中满是漫不经心的意思。
“事情,事情不是这样的。虽然在这些方面那个承诺不管用,可是在其他方面……”阎青和总觉得这个道理不是这样的,可是他越急就越讲不清楚,最后还是顾凤璋把话头接了过去,“虽然它不是真的无所不能,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但是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很好用的,你想这么说,是不是?”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阎青和被人讲出了心里话,连连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他在什么地方管用呢?”顾凤璋淳淳善诱的问。
“嗯,这个,我们可以要一面免死金牌,犯了大错或者死罪的时候,这个,总可以饶过一命吧。”阎青和眼睛一亮,却是想起了这个。
“你错了。”顾凤璋摇摇头,“那种时候,决定生死的是皇帝,他让你活,你就算被拨皮抽筋也能活,他要让你死,别说免死金牌丹书铁券了,就算满天神佛保佑,也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这……”阎青和目光复杂的望着顾凤璋,“真的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有,当然有用,只是这个承诺对我们最有价值的地方不在于它所能兑现什么东西,而在于我们追求这个的过程。如果当初我不恳求他在登基后满足我一个要求,他会相信我们并且接受我们的援助?”顾凤璋问道,然后自己说出了答案,“不会的。没有要求才是最多的要求,如果我们当初是以那样一个态度对他,他绝对不会相信我们的,即便是信了,也会留有余地。只有我们让他认为我们是想从他那里取得东西而不是纯粹的帮他,他才能相信!”
“哼,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么,难道希望有一个真正清明贤德的皇帝的愿望看起来会有那么可笑吗?难道我们做每一件利国利民的小事,只能把自己伪装成有所图的小人,才能获得其他人的信任吗?!”听到顾凤璋的这些话,阎青和沉默了许久,而后却是忽然爆发的喊了出来。
“当然有好人,当然也有人相信你是为着利国利民而做那些事的,但可惜,皇帝,尤其是现在的这位,他生存的环境注定了那能接受一个心怀叵测的臣子,却无法真心容纳一心为国的臣子。”顾凤璋淡淡的说,没有失望,也没有颓丧,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聊家常,“在黑暗中长大的人,没有见过太阳的温度,自然不会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温暖的东西。”
第34章 理想
现在的这个皇帝并非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先皇是他的哥哥,他当年身为最受宠但却无缘大宝的皇子,受到的猜忌和刁难不可谓不严重。为了活下来,他忍辱负重的什么苦和罪都受过,现在虽然苦尽甘来得偿所愿,那曾经生活却给他带来了深深的烙印。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敏感多疑,爱猜测功臣。
顾凤璋心细,比阎青和早一步的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才有了自爆其短的举动。
那种人,永远只有在掌握了一切的情况下,才会安心。
“如果早知道他是这么的气量狭小,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把注下在他身上!”听到顾凤璋这么说,阎青和半晌没吭声,等回过神来之后却是重重的一擂窗子,语气中满是后悔和愤懑。
他这话就让喜梅听着心里一惊,下注?果然,这朝堂上发生的这起政变竟然真的有他们的身影。怪不得顾凤璋可以让新皇看重至此,只是听阎青和的口气,他们出的力还不少呢。
面对阎青和的恼怒,顾凤璋的态度倒比他淡定许多,一句话就抚平了所有的不甘,“我们别无选择。”
先皇无子,而诸多亲王中,也只有这位有魄力有能力,就算有多疑猜忌功臣的毛病,也怎么都比那堆尸位素餐的好。
两害相遇取其轻,他们这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喜梅在外面听着,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偌大的一个国家,皇室成员竟然也全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角色,想要振作可真不容易。
“真恨啊,这帮子人,若是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阎青和也是气狠了,猛的一捶门,发出好大一声声响。顾凤璋见状却是皱了皱眉头,出声挡住了阎青和,“阿青,我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为什么?”阎青和狠起来,却是不折不扣的二杆子精神,这会儿却嫌弃顾凤璋,“你太婆婆妈妈了!”
“因为,若推倒重建的话,那国家受到的冲击将要大的多,有无数无辜的百姓被卷进这场洪流中,身不由己。”顾凤璋重重的叹了一声,“换个皇帝,看似眼中,但是它却也只是冲击最上层的一小撮人,整个国家不会乱,不会元气大伤。可若是真正的改朝换代的话,那……”
若是改朝换代,必定兵祸四起,各种牛鬼蛇神都会蜂拥而出,到时候整个国家都会掉个儿。就算是平定了四方,坐稳了位子,国家也会被折腾的七零八落,需要好几代的努力才能恢复到现在的局面。
这些事,既然喜梅都能体悟的到,那阎青和不可能领悟不到,所以待顾凤璋说完之后,他便不吭气了,过了很久才闷闷的说,“这操蛋的鸟事,怎么想都让人憋屈!”
“我们在做好的事,但好事不一定会处处让你爽快。”顾凤璋笑了笑,心情却还不错。
“算了。”阎青和见他都不在意,只能摆了摆手,将不满强忍了下去,“那以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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