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嘛,雨又大,噼里啪啦下的人心烦,那小子又不长眼,我忍不住就出手了。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欠扁的样,我都说了轿子里坐的内眷不便见人,他还要执意的去掀轿帘,我能不出手吗。”
“这也太没分寸了,果然欠打。那小子我当然第一眼看着就觉得长了张该揍的感觉,不过是有个当公主的娘,还真当天下是他们家的!”阿宁的听着这话,却是带了几分怒气,若只是这样就罢了,可是接下来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喜梅听着她话锋一转,却是添了几分兴奋之意在里面,“只是你下次打人也别打脸,还有命根子也断不得,其他地方的随便踹,我就不信他敢不要脸的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衣服跟我们对峙。”
“高,果然是高,还是阿宁你最聪明,下次我保准把那小子的隔夜饭走揍出来,却不伤他一脸面皮。”阎青和哈哈一笑,笑声里充满了得意。
第7章 奇女子
这夫妻俩,未必也太彪悍了,还真是夫唱妇随啊!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拜阎青和碎碎念所赐,她从那声“阿宁”里已经得知了里面跟阎青和说话的就是阎青和的夫人沈宁。说起这位女人也是个奇女子,出身七大世家中的沈家,不但有位皇贵妃的姑姑,更因为自身的才华跟顾凤璋的正室阮氏并成为京城二大才女。不过相比较的矜持自重,她却显得惊世骇俗许多,曾大放厥词的说诗词不过小道,跟女人的胭脂水粉没什么差别,都是为了面子好看的玩意儿,不懂也罢。
若仅仅是大方厥词也就罢了,她还身体力行的违反礼教,不顾闺门女子不得轻易抛头露面的古训,男装混迹于茶馆瓦肆,听人唱戏说书,甚至自己在家里写唱本排舞剧,兴致好的时候还自己粉墨登场。于是京中赞她的人跟毁谤她的人差不多多,她的才名跟她不规矩的风流名声几乎可以媲美,许多人都揣测着这姑娘或许嫁不出去,一辈子就只能赖在沈家了,可没想到一到及笄之年,就遇到阎青和这个愣头青上门提亲。
按道理说,阎家与沈家家世相当,阎青和又颇受瞩目,也算是青年才俊,他愿意娶沈宁,按照沈宁那狼藉的名声,应该赶快答应才是,谁知道沈宁这会儿却是把架子端的足足的,不但没有同意,还将阎家的媒人聘礼悉数扔了出去,说本姑娘哪里这么容易娶的,若是真想娶我,拿出诚意来。
沈宁的架势吓坏了许多人,沈家的人捏了一把汗,真怕这位姑奶奶就赖在手上嫁不出去了,可偏偏这世界上就有这种二楞子,一条道的走到黑,不见黄河心不死,见了黄河也心不死。阎青和求亲在全京城人前面丢了面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竟然按照沈宁说,使出浑身解数来追沈宁,各种丢脸没脸丧脸的事情都做光做绝了,整整持续了三年,就在两人都已经成为超大龄未婚男女之后,才吹吹打打的进了洞房。
阎青和与沈宁成亲多年,膝下一直无子,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而更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阎青和始终没有纳妾。
“如果只是找个生孩子的女人,如果只是为了传宗接代,他何必当初把尊严都踩在脚下的追她,又何必挖空心思的博她一笑。”当初,喜梅还不知道顾凤璋是自己的爹时,两人也曾坐在树下,淡然的说起这段八卦,喜梅清楚的记得顾凤璋眼里的笑意,“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身份什么的不重要,有没有孩子也不重要,你喜欢的只是那个人,独一无二的,翻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的人。”
只是,听人说总不如自己目见耳闻来的真切,喜梅听着屋里面两人的说笑,总觉得那种氛围,是在哪对夫妻身上都没有见到过的。
春杏领着喜梅母女在门边站着,听到自家主子在里面的这番对话,脸上当下有些挂不住。自家那两个没个形象的,怎么也要在别人面前装一下啦,这会子也不嫌丢人。不过看看喜梅和喜梅娘两人的表情还很平常,并没有因此而太失礼,心中当下松了口气,重重的咳了两声,算是给里面的那对夫妻提个醒。
“人来了人来了。”里面果然一阵兵荒马乱,等到片刻之后才听到阎青和那故作矜持的声音,“啊,是弟妹和喜梅来了吗?进来进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喜梅忍着笑走进去,看着阎青和正走出来,果然身上的湿衣服都换了,穿着家常的蝙蝠袍子,湿漉漉的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脑后,的确不是见外人的打扮。他后面几步处站着个高挑的中年妇人,长相清丽,但谈不上惊人,只是眼睛格外有神,顾盼之间有一股子的黠慧,果然有名士气度。
阎家虽然富贵,但夫妇俩两人的打扮却很简单,阎青和穿着普通的便袍,既不镶金也不配银,腰带只是条褐色布巾子,而沈宁也只穿着青色云锦便袍,带着串璎珞,头上松松的挽着髻儿,唯一的装饰就是只羊脂白玉的簪子。
喜梅随着母亲对着这夫妻二人行了礼,夫妻二人回了礼,便一齐到了屋内,喜梅看着桌上还没有归回原位的俩茶杯,按照那个位置稍微一想,才发现沈宁刚才竟然是坐在桌上说话的,怪不得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在家常听着青和提起弟妹和小梅儿,这会儿见着果然不同一般,难怪顾兄弟这次这么大阵仗的把你接过来。”沈宁显然也是被喜梅娘的容貌给吓着了,开始喜梅娘低着头她还不觉得,当行礼时喜梅娘抬起头,她却是呆了一会儿,这才赞叹道。
“乡野人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副皮相了。”让人惊讶的是喜梅娘的回答,一直以来她仿佛就像失了分寸一样,惴惴不安,可是这会儿对上沈宁这种风度的女人,竟然也能不卑不亢的说出这番话。
于是,不但喜梅呆了,连阎青和夫妻都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却还是顾宁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扶着阎青和的肩膀擦着眼泪,“弟妹果然是个妙人,难怪会让顾凤璋那个妖孽另眼相看。你别误会,我说这话并非没有其他意思,皮相怎么了,有幅好皮相本来就是一件足以自傲的事情,你看天下女人,哪个不是花尽千金,就是为了让自己好看点?所以这事儿根本不用藏着掖着,以这个鄙视你的女人,只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嫂子真是直肠子。”喜梅娘虽然知道自己长的好,但是因此受到的歧视却也许多,所以心中本身就反感,因而听到沈宁那的确算不上什么夸奖的话就怒了,绵里藏针的刺了几句,但却没想到竟然试出来这么个神奇的女人。
“弟妹也不差啊,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先前顾凤璋还说要让你在家我住一段时间,我心里面就愁着万一你跟他家里那尊菩萨一样,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想到你却是个妙人,这样我竟开始期待下面的日子了。”沈宁粲然一笑,却是不拘小节的拉起了喜梅娘的手,“你这女儿我也喜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干脆让她认我做干娘吧。”
第8章 病中闲话
“我的女儿认干娘,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随便呢。”沈宁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朗笑从门口传来,喜梅循声望去,看到顾凤璋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那里,一边拧着下衫一边说道。
看到顾凤璋回来的那瞬间,喜梅却是深深的松了口气。
平心而论,沈宁给她的感觉不错,但是这也不至于她会认一个刚见了一面的女人当做干娘啊。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听沈宁的意思,她们留的还不止两三天,她又不好拂了沈宁的面子,正左右为难,却所幸顾凤璋来解了围。
“爹。”喜梅站起来一行礼,第一次这么真心诚意的感激顾凤璋的出现。
“辛苦二位了。”顾凤璋大步走了过来,点了点头,却是朝着阎青和深深一揖到底。这莫名的大礼让阎青和慌了手脚,急急的来扶,口中只道,“老顾,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果然是奸猾似鬼的顾狐狸,我本来还想趁你不在了沾点便宜,没想到你连这点小利也不给我。”沈宁的反应却不似阎青和那样,抱着手臂在旁边,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阎夫人多虑了,凤璋这一躬,却是将最重要的东西托付到你们手里了。”顾凤璋直起身子,却又是朝着沈宁一躬,“这份恩情,顾某没齿难忘。”
“得得得,不愧是耍嘴皮子的,全京城的说书先生加在一起也没有你能说。”沈宁见状,却是掏了掏耳朵,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口中却是下了承诺,“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那但凡我会的东西,一定悉数传授。”
“多谢。”顾凤璋又是一揖到底,从头到尾三揖,却已经是份的的确确的大礼了。
顾凤璋和沈宁之间暗语似地对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喜梅却本能的觉得,这个与自己有关,只是再问下去显然不合适,因为喜梅娘已经恰到好处的站在顾凤璋的身边,心事重重的说,“相公,瞧瞧你这一身水的,赶快把衣服换了吧,要不然着凉就糟了。”
“不碍事不碍事。”顾凤璋却难得的显得心情好,连连摆手大笑着,但笑了两三声却又咳嗽了起来,这下其他人看到,都止了说话,催促着他去换衣服。
“别这样,我又不是玻璃做的,那容易这么就病倒。”顾凤璋看着所有人着急的样子,显然很不服气的反驳了两句,然后拗不过众人,乖乖的去重新梳洗了。只是没想到却一语成箴,当晚坐着吃酒时,忽然就头重脚轻了,当晚不得不歇在了偶园,而第二天醒来时,却已经病重到被医生勒令卧床休息了。
“要不要这样夸张?”喜梅趴在窗口看着一脸凝重离开的大夫,暗自忖度着,等人都走光了,连一直陪在床边的喜梅娘都去煮药了,她才敲敲溜进了顾凤璋的屋里。
因为顾凤璋据说病的很重,她又是小孩子,怕过了病气给她,所以一直不许她到这屋里来,所以她着还是第一次看到病了的顾凤璋。
“是真病,还是假病?”鉴于这人前科累累,她对于顾凤璋的伤也好病也好痛也好,总抱着几分的怀疑的心思在,所以瞅着他的脸色时堪比观察科学实验,总想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看够了吗?”顾凤璋猛然的睁眼,将鬼鬼祟祟在她床边的喜梅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喜梅坐在那里,捂着嘴瞪着顾凤璋,不让自己的叫声引来其他人。她就说了这男人信不住,果然,你瞧瞧,连昏睡都是假的。
不过顾凤璋似乎却觉得自己吓倒了女儿很好,自己趴在那里笑够了,这才趴在床沿上对着坐在地上的喜梅伸出了手,“起来吧。”
“我才不要你拉!”看着趴在那里笑的可恶的人,喜梅却是愤愤的站了起身,拍拍屁股就要往外走,她才不要在这里跟这个奸人说话!
“过来,陪爹爹说说话。”难得的,这一次顾凤璋却是叫住了她,趴在那里笑着跟她招手,笑容里有些平常没有的东西。
“难道真的是发烧病糊涂了?”虽然在心里觉得这又是另一个陷阱,可是看着他那个笑容,喜梅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床边。
就算是戏,那也得看下去才知道他演的是什么啊。
顾凤璋疲倦的笑了笑,往床里边缩了缩,让出了一半的地方给她坐。他歪在枕头上看着喜梅小心翼翼的坐了半边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这么小年纪,心思却这么重,不好,真的不好。”
“你弄乱我的发型了。”喜梅伸出手顶掉了他盖在自己头顶的手,刻意忽略掉那手心过高的温度,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你在怀疑我装病是不是?”顾凤璋笑了两声,却是咳了一连串,等咳嗽完,喘息着好了些时,才慢慢的继续开口,“不过怀疑人不应该是这副表情的,太容易被看出来,容易被人防备。”
“你少在这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只是担心你早早的挂掉会影响我和娘的生活才来看你的!”即使被他戳中了心思,喜梅却也仍然狡辩,让自己的言行符合一个心有怨愤的孩子。
“呵呵,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如果我是的女儿,此刻必定会怀疑我是否在生病,然后发现他即使是病了,也会猜测,这是不是苦肉计,而不会只是单纯的因为担心而来探病……”顾凤璋趴在那里,仿佛猜中了一个好笑的笑话,“爹猜的对不对,小喜梅?”
这个男人,还真是……喜梅被他气得牙痒痒,但还是鼓着小腮帮子把手狠狠的在顾凤璋额头上一压,“果然是烧糊涂了,尽是疯言疯语。”
“小喜梅,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顾凤璋也不打掉她的手,反而任她在自己脸上乱压,他自己也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掐喜梅的腮帮子,“一看就知道是我的女儿。”
“呸,少借着我来夸你自己了!本姑娘可比你可爱多了。”喜梅被他掐疼了,闪着脸避开了他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