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儿香啊,我怎么没想到。”喜梅低喃了一句,然后立刻落笔,洋洋散散的写了一大堆,“其香如淑女,甜而不腻,媚儿不妖,愈远益清,弥而不散……”
好不容易讲豆蔻的香气描述完毕,然后再补上自己见到的香料制作过程,就那么站着写到天色渐渐看不清楚了,她才收起了笔,将写好的手札和笔墨装进了囊间,对于一直站在旁边等着自己的少年做了个长揖,“有劳小哥久候我了。”
“没,没啥子滴,只是站站而已,又不累。”少年一急,却是连乡音都飚了出来,看着喜梅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小声说道,“你跟了我钱,里长说过,让我好好给你引路呢。”
“嗯,可是我到这里放来,又问了那么多问题,你那么详细的回答我,这不在我们之前讲定的范围之内,我还是要谢你的。”喜梅笑了笑,跟他一起往门口走去。
“这没什么,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干干净净的,竟然会来这里地方。”少年推开了粗木订的门,让喜梅先出去,然后才随着她走了出去,路上有一搭没一大搭的聊着,“我们这里旺季的时候也会有人来,许多买香料的客商都好奇进去过,但是撑不了多久就走了,说是那气味太难闻了。你这样一个姑娘,虽然有口罩,但是却还能坚持那么久,真是稀奇……”
“虽然环境很恶劣,可是奇妙的蔻香,就是用这种方法被制造出来的啊。我以前用过许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它们原本的样子,一时见猎心喜,忍不住记了下来。以后有些人就算不能来到你们这里,读读我的书,却也是明白了她们常用的东西,是怎么从种子开始发芽,被人采摘,被匠人加工研磨的……”喜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将旧日的回忆都摇散,然后浅笑着说道,“总之,这其实是一件挺好玩的事,那一点点脏倒是算不了什么了。”
“虽然不明白你讲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少年用敬仰的目光看着顾喜梅,“怪不得里长说你是女夫子。”
“是吗?”喜梅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却是掩口笑了,“那是里长过誉了,其实我啊,不过只是个随便胡乱写些文字的潦倒客。”
这是顾喜梅离开京城的第四个月,她起初是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的,先前也选了好几个地方,但是等到住下之后,她却又反悔了。
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如同井底之蛙一样窝在同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
上一辈子,她就想要走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风景,体验不同的人生,然后将这些东西细细的用文字记录下来,但碍于经济原因不能成行。此生她穿越过的这么多年,都是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现在好不容易逃开了,怎么能自己再画地为牢,把自己关进去?
顾喜梅的这个想在,迅速的在心里头由一颗种子变成了一颗大树,强烈到她根本抑制不住。(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虽然荒唐,但是反正她此生已经没有了挂念和顾忌,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
莫名的,她想起京城宝殿上的那个少年。
他一定也想看看他统治下的万里江山吧。
对于他那莫名的厚爱,她无以报答,那不如就用这双脚,这双眼,为他踏平他治下的每一寸土地,让他即使坐在最不自由的地方,也能看到这天下。
虽然不知道这手札要多长时间,要怎样辗转才能到他手上,可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所以,先写吧。
就这样,顾喜梅一个人开始了她的古代驴友生活。虽然交通不便,但是好在她也并不敢,到哪里停多久,都是兴致所致,故而就算有些小麻烦也能变成乐趣。她的手札,她并没有刻意的写成说明文,也没有限制字数,而是或散文或叙事文,各种文体皆有,不求统一格式,只要能表达当时的心情就够了。
另外,只有在这最基层的乡村里走过了,才知道顾凤璋这些年把这个国家治理的有多好。虽然达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也相差不远。至少她这一路走来,看到各处秩序井然,流氓地痞比想象中的少了好多,以至于她那些“特制”的防狼药剂,井然一次也没有派上用处。
这次到延平镇,就是为了那丹蔻而来。喜梅在京城中常用到这味香,所以对它的整个生产过程也颇为好奇,来了几日,在热心的村民的帮助下了解了各种制作过程,也算是颇有斩获。
那少年是喜梅要来工坊里参观,为了照顾她而特意安排的。喜梅先前已经跟人讲好了工钱,不过这一趟过来花的时间比预期的多的多,而且那少年先前就是工坊里的工人,对于制作工艺了解不少,给她讲解了许多问题,帮了好多忙,所以事毕付了原先讲定的钱之后,顾喜梅又多给了一些钱,感谢了一番之后,才告辞去了客栈。
小镇里因为要招徕客商,所以还是兴建了几座不错的客栈,喜梅这次来就住在这里。不过小镇毕竟太小,交通也不是太发达,除了丹蔻并无其它特产,所以在这种非采购季节生意很是萧条,门可罗雀,从店铺老板到活计都是无精打采的。
不过今天顾喜梅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很异常,客栈外面的公告栏旁边围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很是热烈。
又有什么热闹了?喜梅抬眼望了一眼,却没有走过去的打算。她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一见人多就头疼,所以直接绕开人堆进了门,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直到下去吃饭时,那喧闹还是没有平息。喜梅专心的吃着自己的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那小二在唠叨着有什么大官被砍头了,心里头暗想不知道京中又有哪家洗牌被洗掉了。这一次,恐怕又离不开顾凤璋的手臂吧。
“我听着说,那犯首以前在京城就被称为阎王爷,身子有这么高,脸有这么大,说是满脸青面獠牙的,连小孩儿见着他都会吓哭的。”旁边有几个食客唾沫星子四溅的讲着闲话,喜梅在听到那个“阎王爷”时,当下忍不住一愣。
这不是阎青和的外号?他怎么了?
喜梅想再听,那些食客们却是没有在往下讲了,只是反复渲染着那个“阎王爷”有多么多么的可怕,多么多么的不近人情,沾过多少人血等等,话中满是幸灾乐祸。
喜梅听得血都冷了。这是怎么回事,她离京时阎青和还是兵马大元帅,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阶下囚?这些人说的阎王爷到底是不是他?抑或者是同名同姓?
她胡思乱想着,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旁边的小二见了,过来正要问喜梅怎么了,却被她急急一推,然后看到这平日里最是端庄的姑娘,今儿却是跟失了魂似的往门外跑去。
喜梅一口气的冲到了门外,台阶下的布告栏前面围着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喜梅很容易的进去,然后只是一眼,就看到了白纸黑字的告示上那清清楚楚的名字,“阎子瞻,字青和,京城人士……”
在往下的,喜梅就看不清楚了,她只觉得眼前的字迹都在渐渐变红,模糊成一片,然后最末尾的“秋后问斩”四个字,在那片血红里格外的触目惊心。
阎伯伯就要死了?喜梅怎么都不相信那个看上去粗鲁豪爽,但是心细如发的莽撞男子,竟然这样就要死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他家里的一百多口人,连头自己的师傅,那个名满天下的才女沈宁,也一起会被问斩?
站在那布告板面前,顾喜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第59章 掌嘴
我要回京城!这个决定那么自然而然的做了。
阎青和不比别人,这位大叔虽然面目凶恶,但是从认识的第一天,就对她关照有加,这么多年不管她如何变化,在他心目中自己永远是那需要怜爱的小梅子,眼下他有难,她怎么能不救。
她本以为,只要顾凤璋不倒,他这辈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官运亨通,荣华富贵的,因为连顾凤璋也说过,阎青和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是生死之交,是最懂他的人,她要去质问他,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好友至交身陷囹圄?
当然,喜梅也想过这件事情是个圈套,骗她回京的把戏,但是她很快的就摇了摇头。她有自知之明,她虽然重要,但是也没有重要到那两个男人会为了她拿军国大事开玩笑的地步。
再说,阎青和以及师傅,他们一家老小的命,她赌不起。若是虚惊一场最好,若是她真的因为不愿意冒险而错过了,那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反正,我只要跑的出来第一次,就能跑得出来第二次,对此,顾喜梅对自己倒是充满了信心。
就这样,喜梅很快的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往京城赶去。
她从京中出来,一路上走了三个多月,可往回走的话却容易多了,不过月余就到了京城。在城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走了进去。
京中一切正常,大街小巷一片繁华,顾喜梅在布告栏站了好一会儿,才在层层叠叠的浆糊之下,看到了阎青和的名字。
在这里,最不缺劲爆的消息了,大大小小的公告隔三岔五便有,纵然是当时多惊涛骇浪,但只要过了那一阵子,仍然会恢复平静。顾喜梅站在那里感叹了一下,然后背着背囊往偶园走去。
她想先去看一眼阎青和一家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偶园在城市的另一头,依着城西的水道而建,是京中少有的临水建筑。沈宁跟阎青和夫妇俩个向来好客,沈宁又是交友遍天下,所以宅外的道上多有马车停泊,宾客如云。可是喜梅今日一路上走去,看到宽敞的道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周一片死寂,几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小鸟落在了道路正中,正欢快的啄食着。
喜梅放轻了脚步,可走过去的时候,仍然惊起了一地的飞鸟。越到门口,心里头边越提的老高,知道这一次阎家定然是凶多吉少,但是这一路上却仍然抱着些侥幸心理,就算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却仍然希望,这只是个希望。
再长的路总有走完的一天,站在阎家的门口,看着朱红色大门上那醒目的白色封条,她发呆了很久,才默默的调头往回走。
她要去问他们!
顾家的门庭一如往日的热闹,很显然阎青和的入狱对于顾凤璋的权势没有半分影响,甚至家中还热闹了好几分,毕竟兵马大元帅的职位空缺了,那可是个握有实权的肥差。虽然眼下结果还没出来,不知花落谁家,但这顾凤璋绝对是可以左右这个的人物,只要能有他力挺,就是皇上,也不敢驳他的面子。
因为这个原因,喜梅走到顾府门口时,发现门外的车马更多了,拿着名帖求见的人排了长长一溜子,顿时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并不奇怪,只是这事,怎么都不该发生在顾凤璋和阎青和身上啊!所谓的兄弟,难道只是随便说说的吗!
顾喜梅怒气冲冲的想要进门,没想到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守着门房的小厮看着她打扮的普通,于是趾高气扬的说,“喂,你谁啊,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赶快滚,这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
俗话道,宰相门前七品官,顾凤璋不但是宰相,还是极其有权势的那种,往日里要是有人想拜访,少不得得给门房一点好处,门房才会帮忙通报,要不然磨磨蹭蹭的拖个半天,也够他们受着的了,所以这会儿极其跋扈。
只是这会儿他在顾喜梅跟前耍威风,却是着实踢到铁板上了。喜梅往日进出都坐着车,并不曾露面,小小的门房又没有资格到内宅去,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姐的长相,不知道这位就是遍寻不着的大小姐。这会儿他只感觉到这小姑娘长得好看的紧,不但拦人,还有些不规矩的动手动脚想要揩油,可没想到手刚沾到衣角,就被人啪的一耳光打在脸上了。
“你……”门房正要发怒,却没想到来人比他更怒,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寒霜,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让人胆颤心惊的凛意。
“好一个胆大的奴才,没想到我顾家竟然会调教初你这种人才,我看这官家也是老糊涂了。”顾喜梅轻启朱唇,冷冰冰的说道。她往日脾气极好,就算被冒犯一二也不会放在心上,可这次一来这小厮实在是过分,二来她也正在气头上,所以话语就严厉了些。
那小厮被打的眼冒金星,正想发怒,听了顾喜梅这句话却被吓到了,“我顾家”这三个字不是谁敢说的,这种气度,以及那样貌,他越看越是心惊,分明跟老爷和意夫人有着八成相。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正在两人僵持中,忽然喜梅听得后面有人不悦的问话,一让身回头,这才看到是顾思远下车,来到门前看有人堵着门,不悦的正在发问。
看着他的打扮,应该是刚从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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