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哥哥,小黑给关着呢,我们才开了它出来,正要去候府,知道你要用小黑”
“捷儿太顽皮,带了小黑回来又不让它飞去,不然此时它可就有用处了”
阿恒从袖里掏出一块绢子往小黑头上蒙了一下,然后系在它爪子上:“这是美意的手绢,聪儿,快放飞小黑,让它去找美意”
程儿和学儿回到家又出去了,直到半夜又回来,程儿禀告父母:
“师父掐算过,说今日那条江方圆三百里内,或有人落江,但无人伤亡”
梅梅心里稍微定了些,目光转动,最后停留在美眷身上,美眷含着泪摇头:
“母亲,女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姐姐昨晚睡得很好,半句话都不曾与我说”
当着徐俊英和众多孩子的面,梅梅不好再问什么,该问的早问过了,美意的房间她亲自去翻检,很明显的蓄意离家出走,她的女孩从来不是真正小白无知,从小就知道收敛自己的财宝,美意留下的浮财和金银珠宝很多,甚至那串价值连城的御赐明珠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但她锁起的一只小箱子里,收藏的银票一张也找不到,贴身丫环红霞哭着说:小姐昨夜睡前跟她拿钥匙,独自开箱将里边的物件检视了一番才睡……
翠喜、翠怜等也闻讯赶回来,翠怜悄悄检查过上房,附在梅梅耳边说了一句话:
“少夫人,您的冰蛛面具不见了”
梅梅咬了唇:冰蛛面具她多年未外用,有时为了美容晚上戴着睡觉,一直收藏在香桂妆盒的最底层,美意,这精灵的小丫头,她什么时候惦记上了?
翠喜瞪了翠思一眼,翠思垂下头:果然多嘴惹事啊,少夫人以前的所作所为,她添油加醋,编成故事讲给美意美眷听,没想到小女孩还上心了,偷走冰蛛面具,不是想学样么?
她可不认为美意会死,每年带着孩子们出城,去山庄小住,总少不了翠喜、翠怜和她家小孩,翠喜比较忙,一般是她和翠怜陪着少夫人,在她看来,少夫人带孩子简直就是放风筝,孩子们在府里娇生惯养,出城住在山庄完全成了野猴儿,庄里庄外,上山下山,随他们到处乱跑,女孩可以像男孩一样胡闹,美意和美眷,还有她们几家的女孩子,不但会浮在水上,潜进水里小半天不出来都有女孩中美眷拳脚学得好,水性最好的要数美意,只要不被什么硬物撞晕,顺流而下寻个地方上岸就没事了。
唉傻孩子做太子妃有什么好的?为这个负气跑出去,跑就跑了,干什么要跳江啊?时下江水汹涌湍急,万一撞晕可被旋涡卷走怎么办?真的倒霉起来,水性好也不济事啊
三日后,皇宫照常办喜事,迎娶太子侧妃陈兰雁和凌冰玉,面对庆贺的人们,太子一惯的端庄优雅,笑容温润得体,反显得旁边相伴的阿恒越发淡漠清冷,面无表情。威远候徐俊英要照顾病妻,未能进宫庆贺,齐王一家人也没来,说是府上出了点事,皇后看了看太后,她倒是不以为意,不过是侧妃入宫,就怕老太后心里不舒服,经皇上恩准娶了孙家的女孩为太子妃,皇后便一力促成两个侧妃出自太后娘家,为了让太后心里平衡高兴些,还特地将今日的喜宴办得差不多与迎娶太子妃一般的隆重,谁知这些人……皇后正等着皇上到来,忽见皇上身边一名公公走来行礼,说皇上有事不能来了,只传个口谕让皇后看着办就行
太子大婚一个月后,威远候府也办起喜事,世子徐继恒迎娶齐王府郡主赵敏,婚礼进行得很顺利,一对新人拜过天地父母,还未等送进洞房,一旁奉旨观礼的皇宫总管纪清含笑取出圣旨宣读——威远候徐俊英忽然间由候爵晋为荣国公,这还是自靖国公被削爵之后,皇上首次颁封的国公爷,荣耀不同凡响,新郎官徐继恒也得到相应封赏,喜上加喜,徐府亲友族人奔走相告,个个乐坏了,徐俊英的同僚下属们则喜形于色,欢欣鼓舞,商议着要大大地庆贺一场,一时间鞭炮礼炮齐鸣,经久不歇,前来庆贺新婚的人又要再贺一次,更多的人涌进府来,徐家人应接不暇,府内府外全乱了套。
第三二O章 相遇
美意失踪之后,梅梅确实病倒了,她自己不认为是因为美意,而是不小心感冒,身上发热,头疼目眩,不思进食,到后来发展成咳嗽,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她来到异世的第一场大病
难怪徐俊英紧张成那样,每日愁眉苦脸寸步不离守着,灵虚子和张靖云把她保护得太好,每年有定量的丹丸让她服用,从没有断过。但她还是倒下了,不肯吃药,病痛的滋味她不是不知道,现在却很想痛,痛着,反而觉得好受些。
美眷和阿慷跑去归云山庄对张靖云说母亲快死了,把张靖云吓了一跳,赶紧跟着两个孩子回到徐府,为梅梅诊过脉,才知是被孩子们哄骗,留下一些药丸,劝了梅梅几句便离去,梅梅叹口气,终是开始吃药,徐俊英默不作声服侍她喝水,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梅梅无力地靠在床头说道:“我是一个母亲、一个大人,世人眼中的候夫人,但我不想那么正经,我想任性一下,想撒泼、胡作非为,除了在你面前敢这样,在别人面前,我是不敢的”
徐俊英怔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把她紧紧搂进怀里:“梅梅只要你好好儿的,想怎么样都可以,我都在任由你闹翻天,我给你撑着”
七八天后,阿恒半夜里着了魔似地跑进清华院,敲开上房门,拿出一条绣花手绢给父母看:
“孩儿没有弄错,这一条不是当日系上的那条,当日那条写了字,写的是:在何处?速归这条没有字,而且绣的是玫瑰花”
徐俊英问:“她们两个,是谁喜欢玫瑰花?”
“是美眷”
阿恒语气里带着惊喜:“美意喜欢的是荷花,她匆忙间拿了美眷的帕子去,这时候系在小黑身上回来报平安”
梅梅抑制着满心喜悦道:“可是她为什么不写两颗字回来?不会是小黑去到美眷房里叼了帕子出来?”
阿恒笑了:“母亲帕子是系在爪子上,不是叼在嘴里,刚刚孩儿去问过美眷,她的帕子颜色没有重复的,这方帕子几天前就不见了”
徐俊英安慰着梅梅:“四面八方都布着人马在查找,来往商船盘索着……该用的方法全部用上,都毫无踪迹。你也说过,相信我们的美意没那么容易出事不写字应是她刚好在一个没有笔墨的地方罢,遇见了小黑,只能换系一方帕子报信,这孩子,只要她保得自身平安无事,便算她有孝心了”
梅梅点头:“希望再有点确切的消息……你手下那些人也不怎么样吧?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女孩儿都拦找不着”
徐俊英汗颜:“这个——我也不知这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阿恒笑着说:“父亲、母亲放心,孩儿再让小黑出去寻她,她应去得不远,让她给个方向,我们好接她回家”
夫妻俩得了这一点消息,也不声张,心情慢慢好起来,才发现阿恒和敏儿的婚期近了,只好打点起精神,为阿恒操办婚事,迎接新妇进门。
徐府改换门庭,候府变为国公府,阿恒与赵敏喜结连理,此时,徐俊英派人四处追踪的美意早已过了千山万水,来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小黑第一次寻见她是个偶然,第二次飞过她头顶空中,她躲开了,没有打唿哨唤它下来。
不是不爱父母和兄弟姐妹,她的家是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家庭,如果可以不长大,她愿意永远待在那个家里,永远享受父母的疼爱,兄长的呵护和弟妹的拥戴。但她还是长大了,带着美好的梦,结果梦碎心也碎,从小被认定的太子妃身份忽然之间被替换,成了侧妃,自己灰头土脸不说,还让父母颜面尽失,她爱太子哥哥,可以为他屈身做侧妃,但是要强的母亲怎么办?她连自己的丫头都不允作妾,能容忍亲生的女儿为人侧室吗?美意不允许别人讥笑自己尊贵的母亲,也无法想像母亲将失望的目光投向她,太子哥哥再好,比不得她最爱的父母
没有听从美眷的提议去归云山庄,而是往碧水山庄这边走,城外方圆百里,惯爱骑马的徐家兄弟姐妹谁不熟悉?纵马跃下的地方她和美眷十岁上就试跳过一次,姐妹俩在山庄里住的时候比男孩子还要会玩,不让人知晓罢了。选择跳江,她其实也很怕死,五月天气,江水湍急,就算水性良好,她人小力微,生还的把握不大,但此事必须有个了断,做好了两手准备,第一便是真死掉殉情,第二是万一实在死不了,那是老天让她活着,就远远离开,再不与太子哥哥相见
任由命运做安排,没有死,就带着祝福和愿望消失,祝太子哥哥幸福,希望有朝一日再见到亲爱的家人
跃入江中时她紧紧抱着马脖子,力气太小,还是被冲开了,她短时间的晕了一下,感觉自己被急流冲走,但很快有股力量将她拉回,是她的棕红马八岁时父亲送给她的小马驹,与她一同长大,棕红马咬住她的衣裳,将她带离水面,拖往岸边,她很快醒神,岸边上方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多,她听见美眷的哭喊,兄弟们的呼唤,接二连三有人像她那样骑着马从高处跃进水中,她一声不响,流着泪,伏在棕红马背上,驱赶着它在林中疾走,待走到一处水势平缓的地方,又让马儿驮着她泅渡到对面岸上,寻着路径远远离开江边,往南疾驰而去。
她身上带了足够多的银票,心中有一个目标:岭南,柳州。母亲说有一位岑姓舅父住在那里,曾经见母亲打发车队往南边送礼物,数月后车队回来,仍带回满满当当的物品,尽是岭南土仪,母亲笑得格外高兴,往外派发土仪时总对人说:这是我祖母娘家送来的好东西母亲祖母的娘家,姓岑,那个地名,她记得一清二楚。
戴着面具,改名换姓,买了身青布衣裳穿,不显山不露水,活像个大户人家派往外地送信的小家丁,往日与美眷缠着百战和宝驹说事,知道最不惹人注目的就是这种外表朴素普通的老实孩子。
夜晚投宿,天明起程,一路问讯南下,某日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满载货物的车队,马车上油布封得严严实实的不知是什么,后边的几辆车子货物堆得也多,却显得挺轻松,前边的四五辆最吃力,显见装的是重物,刚下过大雨,路面泥泞不堪,前边重车走过,路面泥坑愈加难行,第三辆终是被陷在坑里,再也出不来,不管车夫如何拽着马,后边的人又如何赶,车轮兀自不动。边上站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身姿挺秀,唇红齿白,一身月白绣袍越发显出他的俊逸清雅,应该是货主罢?只见他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面对车夫们的无能摇头叹气,似惧怕地上泥水污了他的鞋子,站在那里就是不动,焦急得很,奈何人和马都不争气,眼见日头渐高,自家的车队过不去,后头又有别人的车马上来,一声声催促十分刺耳烦人,少年脸色渐沉,额头有微汗沁出。
美意看得有趣,打马从少年身边过,忍不住讥诮道:“这谁教你们排的队列啊?从来是轻车在前,小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重车放前头,合着你们这车上装的是传家宝贝不成?”
那白袍少年回头,上下打量着美意,连人带马都看过了,才俯身作揖:“兄台有礼这车上没有宝贝,就是些药材而已。方才在客栈启程时不及细看,乱了次序。如今倒不拘这个,这轮子总也出不来……”
美意打趣说:“两匹马儿不够拉,该使力推,你下去一起推,就该上来了”
少年脸色微红:“小弟前阵子不小心伤了腿,不能着力……”
哦,原来这样啊,怪不得呢。美意留心看他,说句话也脸红,长得这么俊美水嫩,保不齐跟自己一样,是个女孩儿?
又前前后后看了看,这少年的车队倒也奇怪,十几辆马车,只有四五名车夫过来推车拉车,其余的竟是各占各位,坐车上看热闹,不想挪窝,不打算理睬陷坑的车辆,这些人若是少年家里的奴仆,这样便是欺主,若不是家人,租来赶车的,那就是耍奸讨巧,偏偏少年好像没意识到这点,只是想车子离坑,没有人力,怎么走啊?真是笨瓜。
美意跳下马,走到陷坑的马车边蹲下察看,然后站起来对少年说道:“你不会叫多点人过来推车吗?”
少年应道:“没银子那些人不肯动,我付给他们的银子只够让他们负责将车上货物运送至码头即可。”
“那你的银子呢?买得起这么多货物的主,不可能没银子,难不成都花光了?”
“不是,我的管家忽然不见了,我身上不带银子”
“噢我的天啊,你真是……”
美意哭笑不得,听声辨音,又近身观察,这少年货真价实,不会是女孩子,堂堂男子汉这点小事办不来,那就由他在这儿呆着晒太阳。懒得跟他闲扯,美意上马准备离去,白袍少年却诚恳地请求道:“兄台身上若有银子,可否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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