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本想劝她不要胡嚼,大白天的,附近又尽是人,让人听了去总归还是不好。然而未及开口,已有一人立在荣贵人梁氏身后。
“姐姐你说,这皇后娘娘是不是真如外界盛传的那样,宽仁为善?又或者根本是无能执事的绣花枕头一个?”荣贵人说的起劲,眉飞色舞的停不下来。
如玥再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心揪的生疼。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进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必是死罪无疑。纵然如今不知眼前人的身份,却也不能草率。想法化作行动,如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正反手,狠狠甩了荣贵人两记耳光。
“啪啪”两声清冽的脆响惊得在座各位纷纷侧目,众人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惊恐的凝视着气焰嚣张的如玥。
梁氏被打得有些发懵,更是不明所以。方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凭白就挨了这两巴掌。然而脸上火辣辣的疼或许还算不上什么,羞耻的无地自容倒也再其次。
只是眼前不明的缘由,惊得梁氏半合半张的朱唇颤了几颤,硬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胆梁氏,竟然口出妄言,污损皇后娘娘清誉,你该当何罪?如玥站起身子,眉峰一凛,双目尽现敬肃的锋芒:“你一个才入宫的贵人,也敢随意胡嚼后宫主位,还不掌嘴?”
即便是梁氏再蠢笨不堪,也终究是觉出不对来了,身后是谁立在那儿?她不敢回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饶:“请如贵人恕罪,臣妾一时口快,却并未有半分不敬皇后娘娘之意心啊。臣妾不敢妄议,更不敢有半点污损诋毁之意。”
一切发生的太快,如玥未能看清来人的样貌。却单凭她发鬓上一直流光水滑的紫玉簪子,分辩出她非同平凡的地位,无论是否皇后一党,总归是要拿新秀们撒撒气立立威。
果不其然,那女子稳稳当当的开了口:“不是说掌嘴么?怎么还不动手?”
三三两两的新秀先后站起了身子,不由自主的缓步走上前来,正将如玥等三人围在中央。
梁氏惊惶得不行,本欲求饶对上那女人的厌恶的眸光,浑身又是一颤。只得乖乖的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打下去。且每一巴掌都格外用力,脆生的响。一旁立着的妃嫔们也听得惊心,大气儿也不敢出。
“蕊芽给诚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幸而蕊芽及时赶到,唤出了那女子原来正是当今的诚妃,众人的心里才略微松弛了一寸。
谁都知道,如今后宫得宠的唯有贵妃与莹嫔。诚妃虽然尊为妃子位分,到底也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如此说来,必不会大动干戈,教训了荣贵人也就罢了,至少不会牵连在场的旁人。
然而如玥所想的,却不是这样简单。即便诚妃不追究了,若是传扬到皇后耳朵里,难保不会借此事给新入宫的妃嫔一个下马威。更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必然解决不了问题。若此,如玥大胆上前一步,端端正正跪倒在诚妃面前:“臣妾给诚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如玥这样一跪,众人紧忙随着跪倒,齐齐道:“臣妾给诚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诚妃好容易缓和了脸上的怒意,却没有让梁氏停下来的意思。
蕊芽见情势不好,心头直犯嘀咕,摸不透这诚妃心中所想,难保钟粹宫上下平安。只急的心中万千虫蚁啃噬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对上如玥暗示的眼神,犹如一道亮光投射进黑暗的内室,连带自己的眼眸也熠熠生光。
“不知诚妃娘娘前来所为何事?奴婢卑贱,不敢耽搁了娘娘的正事。”蕊芽试探性的问道,声音明显的细微,底气尤为不足。
如玥小心翼翼的侧目扫了诚妃的面庞,只一眼变也察觉诚妃心中有所想。既然诚妃来此并非为了教训宫嫔,正好可以缓和此事。紧忙开口道:“荣贵人梁氏出言不逊冒犯了皇后娘娘威严,但说到底也是无心之失,还望诚妃娘娘宽恕。”
“这倒是有意思了。”诚妃似笑非笑,目光了含了一抹看不透的光彩:“方才率先出手教训人的是你,这会儿求情的也是你。好人坏人都做尽了,倒让本宫无话可说了。”
仅这一会儿,跪倒在地的梁氏面庞就已红肿难分,嘴角也渗出血水,听着掌嘴的声儿也明显弱了些。
如玥不忍道:“臣妾不敢。只是才入宫就出这样的事,也难免令诚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忧心,令宫中众人忧心。臣妾不过是想为诚妃娘娘分忧,令皇后娘娘安心,才擅自出手。还请娘娘恕罪。”
这句话多有投诚的意思,诚妃的唇角不自觉的微动,目光里倒是添了些赞许之色。眼前跪着的如玥处变不惊,急中有智,还是个绝色的可人儿。
且句句话都意在维护皇后与自己,可又偏偏语含告诫之意。明明是请罪,却也说的句句在理。竟是个玲珑剔透的佳人。佳人难再得,诚妃的心也微微有些颤动。
“得了,都起来吧。”诚妃淡然一笑:“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教诲你们。这后宫有后宫的活法,从来没有宣之于口,只有铭记在心。自己个儿去想清楚吧!”
梁氏闻言,无力的歪倒在地,无声的吁了一口气。如玥少不了扶了她一把,口中遵道:“谢娘娘提点,如玥自当铭肌镂骨,不敢忘怀。”
二人尚未起身就听诚妃道:“本宫奉了皇后的懿旨,特来瞧瞧这南苑北苑还有多少空厢房能安置陪侍家婢。也是皇后娘娘心恤各位妹妹,才这样关怀此等细微小事。”
蕊芽盼着诚妃转话锋,说道厢房却真是为难了她:“回娘娘的话,南苑北苑,仅余厢房四间,且其中两间搁置了好些闲杂物品,怕是不能住人。”
“也就是说,唯有两间?”诚妃挑了眉头,微微聚拢,显然不悦:“东西苑阁尚且不能安住,南苑北苑又只剩下这两间厢房,倒是难为了我。你可检查清楚了?”
“回娘娘的话,这一次新入宫的小主共有二十九名,奴婢一一点算一间一间检查的十分清楚。”蕊芽垂首苦恼不堪的样子:“只是实在腾不出地方了。”
“行了,本宫自会去回禀皇后娘娘容后再说。倒是你们都要谨记本宫今日所言。”诚妃有些不耐烦,转身匆匆离去,立在庭院回廊处的宫婢连忙上前来扶。
如玥忽而想到了什么,唤蕊芽道:“你先扶荣贵人回房去,未免张扬只管去遣人取些药粉来涂。”蕊芽才应下,如玥便起身快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知道为什么,如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紫禁城这么大,皇宫这么大,会连区区几名家婢也容不下么。即便是钟粹宫真的注满了,就不能另外安排其他的院落么?何以要弄得迁宫,如此大的阵仗?且还是冲着太上皇的后宫去的。
如玥敏锐的觉察出不妥,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亡之时,实在不适合有如此的阵仗。未免皇上返现,如玥也顾不得旁的什么:“诚妃娘娘,请留步。”
好在这三天,也不是白白练习的。如玥穿着高底儿的花盆鞋,费了些力气终究还是追上了诚妃。
“嗯?”诚妃淡漠的回过身子,见是如玥不免蹙了眉:“是你?”
“如玥并非有意阻拦娘娘回宫,只是有句话想私下与娘娘说。”如玥恭敬的拜倒在诚妃身前,面露诚恳之色。诚妃方才觉得如玥玲珑剔透,此时更觉得她格外胆大,不禁笑着递了个眼色,身旁的宫婢会意屈膝行礼,默默退去了一旁。
诚妃缓行走下了回廊,正停在一棵新栽的细槐树下。此时正是槐花灿烂绽放的好时节,清幽的香味不禁令人心旷神怡。“起来吧。近前说话。”
如玥心头一喜,起身快步走近前去:“谢娘娘。”诚妃瞟了她一眼,眯目一笑:“本宫喜欢直话直说的人。”
“娘娘爽利,如玥不敢兜圈子。眼下钟粹宫人满为患,想必各人心中有迁宫之意。如玥斗胆揣度,只觉得迁宫一事大有不妥!”虽没有与诚妃四目相对,还是从她的微攥紧了些的手上动作,察觉到了诚妃的迟疑。
“此话怎讲?”诚妃的声音显然轻了一些,也信了一些。
如玥道:“臣妾虽然才入宫三日,却也明显发觉宫中各位娘娘节俭度日。所用衣料饰物均不及自己位分该有的尊贵。便大胆揣测后宫如今仍然以太上皇后宫妃嫔为尊。且皇上才登基不久,总不能越俎代庖。若是太上皇未有‘敕旨’,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娘娘是睿智之人,必定明白其中的原委。”
“你倒是聪明,竟能想到这一层。”诚妃倒吸了一口凉气。若因此事使皇上与太上皇生出间隙,只怕因小失大,漫说是皇后娘娘,只怕连自己也要遭此横变了。
“娘娘谬赞,如玥愧不敢当。何况,如玥不过是说出了娘娘心中所想。”如玥再朝诚妃一拜,意在告退。
“怎么,这就走了?”诚妃伸手折了一株槐树花,搁在鼻前轻轻一嗅。不紧不慢开口道:“这宫中,从来未有白给的恩惠,今日你这样帮我,莫不是想借我向皇后娘娘投诚吧?”
第十三章:同心同德
诚妃的话说的很轻柔,却如绵密的尖针一般根根刺在如玥身上。又有谁会愿意旁人借自己去攀附更高的权势呢,况且皇后根本不是如玥眼下的目标。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娘娘误会了。”如玥淡然一笑,眼底涌起感激之意:“臣妾之所以这样大胆多嘴,不过是为了感激娘娘今日的恩惠。也许在娘娘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然而在如玥眼中,却是翻云覆雨的大事。托赖娘娘周全才保住了不知深浅的荣贵人。保住了荣贵人,便是保住了钟粹宫一众新宫嫔。”
“倒是个会说话的。”诚妃将折下的槐树花递给如玥,徐徐开口:“本宫不管你是真心致谢也好,假意投诚也罢。总之后宫里能站住脚的,总归得是自己有真本事的。”
“谢娘娘提点。”如玥再朝诚妃一拜,端庄而不失婉约的退了下去。
“娉儿,咱们也走吧。该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诚妃望着如玥远去的身影婀娜摇曳,不禁长叹了一声。“娘娘是怎么了?”娉儿锁着眉宇问道:“可是觉得这如贵人太过于伶俐了?”
就着娉儿的手,诚妃缓步走在进回廊,曲折迂回的廊子永远也看不清前头。“伶俐是伶俐了些,也未尝不是好事。或者皇后娘娘身边正缺少这样的好帮手呢!”
如玥才回到南苑的庭院里,就见乌雅氏候在那儿,像是刻意等着她回来。“妹妹好兴致啊。”如玥玩笑似的开口,语气听不出亲疏,也未有太多的表情。
乌雅氏听不出如玥的话意,粉嫩的小脸更是蒙上一层薄薄的愠怒:“那一日顺贞门外,沅琦当真是觉得与钮钴禄姐姐投缘,这才近前与姐姐说话。由始至终,都没有过要故意怄姐姐的气。郭络罗姐姐说话虽不中听,但到底也是极为爽快的人。”
看着沅琦那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眼圈也泛起红意,楚楚怜人。如玥只觉得自己是罪大恶极的坏人。竟让这样水灵乖巧的女子,伤心如斯。遂换了口吻,含笑道:“妹妹这是想说什么?尽管直说就是了。”
“是我太天真了,以为能与钮钴禄姐姐相交。却不想姐姐你,竟是这样心思叵测之人。”沅琦气恼的不行,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你表面上与荣贵人交好,眼看着大难临头,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她推了出来。若非如此,今日受罚的必然该是你们二人。”
乌雅氏一把抹去自己面庞上的泪珠,愤愤道:“我并非狠心,要看着姐姐受罚。可好姐妹不该是这样做的,怎么能狠心的推她一把?算我沅琦看走了眼,也不配与钮钴禄姐姐你相交知心。”言罢,乌雅氏如疾风骤雨一般奔去,连分辩的机会也不给如玥。
“真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如玥喃喃道。
“奴婢知道贵人您是一番好意,只不过乌雅小主心思恪纯,并不能看得透彻。”蕊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好瞧见了方才那一幕。
“自然不会怪她,只是她这样的性子,什么都写在脸上。到头来只怕吃亏的是自己。”话锋一转,如玥忽然觉得有些诧异:“咱们这钟粹宫的掌事姑姑是谁?何以日日唯有你一人照看,分身无术。”
方才诚妃责难,蕊芽有些惊慌失措,看样子便知处事不够娴熟老练。如玥自然奇怪,这偌大的钟粹宫,莫不是连掌事姑姑也没有吧?
“不瞒小主,掌事姑姑本是有的。只是因为触怒了贵妃,被责罚去辛者库做活三月,所以……”蕊芽没有细说缘由的意思,如玥也不准备多问什么:“行了。荣贵人怎么样了?”
“荣贵人涂了消肿的药粉,有喝过化瘀的汤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蕊芽淡淡笑着,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荣贵人自知出言无状,多亏了有如贵人您急中生智,心中也是感激的不行。”
“救她也是为了保全我自己。好在她还是懂事的,明白我的用意。否则救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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