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黔默不舍的睨了如玥一眼,却是端正的神色,即便是袭儿也未瞧出什么不妥来。临行前,还不忘嘱咐如玥一句:“贵人的身子尚未痊愈,平日里尽量放宽心怀。微臣还是那句话,养好了身子,小主必然能如常所愿。”
“知道了。”如玥感激一笑,便无力的就着袭儿的手,转身朝着床榻而去。石黔默后退两步跪安,随着沛双缓缓的走了出去。
他的脑子里,此时此刻,唯有如玥美妙明媚的笑颜而已。
第一百五十三章:安之若素
如玥这一病,就是些许月。一入冬,身子便越发沉重,病也好的极慢。
许是先前滑胎的损耗伤了身子未彻底复原,再加之后宫冗繁细密的明争暗斗,令她心情焦虑。
大到谋害皇嗣,打压宫嫔,小到一枚耳针,一颗玉珠。但凡是有心人想要谋害,谋害便无处不在。如玥不得不小心提防,犹如走在刀刃上,步步为营。纵然屡屡逢凶化吉,可难免觉得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沛双见如玥病怏怏的总精神不济,却还要苦心筹谋,只能恼极了自己帮衬不上忙。
好在石御医是最细心的,所用的药材最是最为普通却有效的温性药。有他如此精心的调治,再到入春时,如玥的病才总有了些起色。
就在永寿宫终日弥漫在汤药苦涩与冬日冷清的没落之时,永和宫却是一派截然相反的乐景。
春贵人一举将淳贵人挤了下来,摇身一变就成了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且这一得宠,便是专房之宠,风头无二。
就连如玥昔日圣宠最盛时的夺目,也不能媲美眼下春贵人的独占鳌头光辉。
后宫的恩宠一变,奴才们的嘴脸也跟着就变了。送来永寿宫的花再不是什么玉台金盏,素冠荷鼎了,不过是些矮松盆景,只瞧见满眼的苍翠。
好在如玥的心思沉得住,便叫人搁在了房里。
倒是袭儿不过眼,少不得拉着芩儿怨上几句:“小主病了不过小半年罢了,皇上也时常来瞧。这帮跟红顶白的破落户便这样目无人,当真是岂有此理。也亏得小主脾性好,换作是我,早早便教训了去。”
芩儿总算是能忍住气的,见袭儿这样说只是笑道:“姐姐是跟在皇宫娘娘身边的人,皇后娘娘可是最宽和不过的人了。”
“宽和又如何,这些年还不是受尽了计算。为着皇后娘娘性子谦和,我可是没少在她身旁着急。索性咱们小主是有脾性的,忍得住一时的气焰,却不会宽和到委屈自己。”袭儿低下头,似满腹惋惜:“如若皇后娘娘也能凌傲绝决一些,可能就不会……娘娘多么希望能着二阿哥成才啊!”
“皇后娘娘所愿,也真真是如玥的心所愿。”如玥难得走了出来,正听见二人的谈话,便这样插了句嘴。
袭儿随即收起满腹的伤悲,欢欣道:“小主今儿个精神不错呢,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来石御医给的温补药膳方子确实有效。比一味的喝那苦汤汁子可好多了。”
“良药苦口么!”芩儿恬淡一笑:“眼下小主好了,咱们总算也安心了。”
“这些日子,也真是辛苦你们了。”如玥柔和一笑,双眼殷殷流转着暗淡的光华:“只是我这一病才知晓,原来宫里的人心竟如同这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全然没有半点情分在。”
“小主……”芩儿幽幽唤了一声。
如玥却竖着五指示意她听着,才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其实变也无可厚非,奴才们择了主子来伺候,也无非是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点。苦熬岁月,宫里本就是难捱些,吃得好穿得好都是次要,身心俱疲才是最折磨人的。
想开了,我便不会再让自己头疼了,你们也实在不必跟底下的奴才计较太多。好的坏的,总归是靠咱们自己争取来的。”
袭儿微微颔首,倒也是赞同:“小主说的不错,只春贵人如今的势头便是最好的样子。咱们有样学样,怕是也能平分了她的恩宠。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与其争得头破血流给旁人可乘之机,倒不如由着春贵人做大,咱们也省了不少功夫。”
如玥脸上的微笑由明澈转为苦涩,像是心里聚集的苦滋味一下子翻滚了上来,瞬间蔓延至全身。从她绝美的笑容里一点点的渗透出来,也滴进了旁人心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皇上的恩情竟成了后宫里的一笔账了?
如玥有些茫然,有些无错,更多的便是无能为力。她很想站在顶峰的位置,排山倒海一般的扫净面前所有的障碍,为的不是权势,而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她的夫君而已。
“小主,您没事儿吧?”袭儿见如玥愣了神儿,怕惊了她的心,不由得轻轻问了一句。
“无碍。”如玥敛住心里的苦涩,好不容才让自己松乏了些:“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不能急在这一时。姑且让春贵人一枝独秀,也不算枉费这样好的初春明媚了。各宫里有什么动作,咱们只管着也就是了。能帮衬的时候,稍微帮把手,也不枉费春贵人对咱们的援手。”
如玥心里明白,春贵人是为了自己而争宠,可无形也帮了她许多。
这些日子,能过上较为舒心的日子,安心静养,多半也是因着春贵人顶着风头有关,永和宫那样盛世,偏显得永寿宫寂寥不堪了。
就连芸常在也鲜少敢踏出宫门,想来是她怎么也料不到春贵人竟会有这样一日吧。
“方才小主也说了,初春明媚,这春日不过才刚刚开始。咱们实在不必着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往上爬,才不会半路滑下来。何况这些日子,皇上一得空不是也会来咱们宫里坐上一坐么?可见皇上待小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新鲜,必然是有真心在的。”芩儿最懂如玥的心思,即便是着急,也不会贸然犯险,稳妥准没有错。
“我要见镇宁。”自从如玥知晓,石御医半路折回来救她完全是镇宁的巧妙安排。心里便对镇宁多了一份好感。从前她以为他,只是一味的莽撞,一味的冲动,便有意无意的将他撩在一旁。
现下再想,镇宁知晓先皇后故去的真相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反而一直在留意后宫的大小事儿,当真是难得的有心人,如玥便也松了口气。“总归他是帮过我的,眼下皇上膝下为有二阿哥与三阿哥,二阿哥已大婚,而三阿哥尚且年幼。我必然要镇宁晓得,这个时候皇贵妃虽然不得势,然而关乎皇位后继,必然不能轻举妄动。”
袭儿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难怪小主的病康复的这般缓慢,一头是自己的荣辱性命,另一头又得牵挂着二阿哥与小少爷,心思这般沉重,哪里能好的这样快呢。也真是难为了石御医肯这样用心照顾。”
芩儿也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暧昧的并不算太明显:“奴婢也觉得,这个石御医是当真用了心的。且还有几分本事。”
如玥阖上眼,面前闪过石黔默的举止神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心一抽。“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这里了。若是他没有几分本事,先皇后与皇贵妃当初,便不会都极为重他了。不过难得他一份苦心,日后我必然不会亏待了他去。”
显然是有些心虚的,如玥也怕此事果然被她们料。毕竟石御医做的,真的是太多太好了。倘若果真有内情,只怕也只能辜负了。
“怕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袭儿的笑容凝滞在嘴角:“并非奴婢不信任他,可奴婢也出了来了,石御医的心思太浅显了。自然,奴婢出来什么不要紧,怕就怕旁人也能得出来。若是果真如此,便不妙了。”
芩儿倒并不这么觉得:“小主放心就是,石御医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不会让自己犯险。更不会连接心里真正关怀之人。”
“但愿如此。”袭儿多有自宽之意,喃喃道。
三人收声,均是心思沉重的沉默,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疯魔一般的推门闯了进来。“小姐,醒了,醒了……”沛双上气不接下气的嚷道。
芩儿默默摇了摇头,疼惜道:“瞧你,这春寒料峭的天,跑的一头大汗。快喘匀了气息再说不迟。”袭儿不解,追问道:“你这没头没尾的,是说谁醒了?这冒冒失失的毛病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
沛双赧然一笑,笑过又马上蹙起了眉,还带着一丝喘意:“翊坤宫的那一位,就是皇上的信妃娘娘。”
“信妃?”如玥搜遍了大脑,才想起,果真有这么个人来。“醒便醒了,也只得你这般惊惶。”
“醒了是不足畏惧,可这信妃娘娘才醒过来,便大哭大嚷说要侧福晋还她的皇儿来,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沛双一头雾水,自己都弄不清究竟,更无从表述究竟。
如玥与袭儿面面相觑,谁都不明所以。
芩儿心似乎有了怀疑,遂道:“咱们去翊坤宫瞧瞧便能分晓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突如其来
如玥一行人匆匆往翊坤宫而去的同时,诚妃的景阳宫险些翻天覆地。
“怎么会,她怎么会醒?”诚妃惶恐得不行,容长脸儿唬得青白憔悴失了血色。凌儿紧着斥道:“还不去给娘娘熬制些定惊茶来,你们一个立在这里当木桩子么?”
待内寝的人纷纷屏退,凌儿才俯身附耳道:“这个玉琳小姐也是,早不醒晚不醒,偏是这个时候才醒。你说这人都昏迷了这么些年了,醒过来怕是也神思不属了,以前的事儿未必能想起来。即便是她想得起来,说的出来,旁人也不会尽心,都以为她说的不过是混话呢!
娘娘您在想想,后宫里知晓这件事儿的人,无非就只有先皇后。可先皇后已经故去了,旁人即便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呀。没有证据便不能治罪,咱们还担心什么呢?”
“凌儿,她们真的没有证据么?昔日的侧福晋今日的皇贵妃也没有证据么?”诚妃戚戚然,畏惧之透着深深的焦虑,不宁道:“那时候,我和她同样是侧福晋,若非我……若非我有大阿哥,恐怕今日也未必就能是皇上的诚妃。可,是诚妃又怎么样,始终不及皇贵妃尊贵。就连玉琳不是也被皇上封了信妃么?
要是她真的说出什么来,皇上信了,可怎么办才好?我不想,不想失去今日拥有的这一切,那个孩子,我也是真的待他极好的。可偏就是他怎么这般短命……”诚妃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那是个多么好的孩子,还是皇上的大阿哥,嘉庆朝的大皇子。怎么偏就这般短命呢!其实他或许可以不这样短命的,他或许有机会继承皇位的……”诚妃惋惜心痛,都不及此时的惶恐,这个噩梦萦萦绕绕缠在他梦里好些年,却不想还是得见天日。
刘佳玉琳啊,你的梦是不是要成真了?
诚妃自说自话,喃喃不止:“你是来向我讨还往日的孽债么?那我一直苦心经营至今时今日的梦,又该向谁去讨。怕是要醒了吧!”
“娘娘,您别这般心急,皇位不皇位的话岂能轻易的宣之于口。还有翊坤宫究竟情形如何,总归要亲自去了才能分明。与其咱们在这里自己吓唬自己,倒不如去个明白!”凌儿一直陪在诚妃身侧,这多年的心结,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解开。但凌儿却不想,信妃这才一醒,诚妃竟然这般软弱的当即瘫倒在地了。
“去她?”诚妃质疑凌儿的话:“我若不去,她不见我也就罢了。可她见了我,必然什么都能想起来,必然会问我要大阿哥,必然会向皇上说明一切的。这可怎么是好?对了,这会儿皇上在哪儿,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凌儿,你快想办法啊,快替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将皇上拦住?怎么才能……”
诚妃今日穿了一件深青色的旗装,上面绣得竟是密密麻麻的菊花瓣。一根一条,朵朵分明,竟得凌儿有些眼晕。“您与玉琳格格本就是表姐妹,若她醒了过来您都不去瞧她,才是真正的惹人怀疑。娘娘啊,您的睿智、沉稳都到哪儿去了,她不过就是您手下斗败了格格罢了,您才是侧福晋,您才是皇上的诚妃呀。
想当初皇上肯封她为侧福晋,还不是碍着您的面子罢了。她腹的龙裔不幸滑胎了,皇上的大阿哥可是您所出的。娘娘,您有没有听见奴婢在说什么啊?”凌儿与娉儿本就是诚妃陪嫁的侍婢,过往的恩恩怨怨再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了。
这会儿为了能让诚妃清醒过来,凌儿顾不得身份之别了,索性擒住诚妃的双肩,不住的摇晃她的身子。试图让她着自己的眼睛,迫切的冷静镇定下来,清醒过来。“娘娘,您想一想,当年她年轻貌美时斗不过您,现在人老色衰疾病缠身就更不足成为您的威胁了,试问一个疯妇的话,谁会信呢,您说呢?”
诚妃像是听清了凌儿的话,艰难的点了点头。
凌儿微微一笑,这才松开双手,从怀里掏出熏香了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拭去诚妃额上的汗珠。“让奴婢为娘娘梳个好的发髻,再更换上一身应景的旗装可好?皇上去信妃,也必然能见咱们。信妃精神不济无所谓,得叫皇上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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