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早有防备,画舫里房间又不少,我几乎天天换房间睡,看得其他的姑娘们羡慕妒忌恨。而这些天来,我除了写一些诗和对子,几乎不出门。
绿竹看我的眼神从疑惑渐渐变成了一种崇拜,见过做这行捞钱的,可没见过这么捞钱的,见过干这行无比风光的,可那些人风光是靠陪男人来的!跟着我,绿竹随便在男人旁边转一圈,泄露些我的小喜好,她的荷包很快就能满了,还能回来换个荷包接着晃。在整个画舫中,丫鬟中,数她赚得多,还超过了好些卖身的姑娘。
还有,她见我写诗的速度……简直就不是人能有的,于是崇拜就有点神化了。
抄么,把脑子里的东西弄出来就行了,当然快了。
如今,我房间里也堆了好几箱子钱财,这属于我私人的,老鸨那的都快成小山了。我现在正打算把这些东西弄出去,换成银票,要全国都有分号的那种。但问题是,我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去呢?
有了这些钱,我可以啥也不干找个地方隐居过日子,傻子才清高的什么也不要就这么跑呢。不过,如果实在带不走的话,我也不是那么贪心的人。
这些天南宫渣几乎天天来,但大多都是乘兴而来,败幸而归。我高兴了,让一让他,他诗压过我就能进来和我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我顺便做出一副身不由已的样子,对月忧伤一把,然后再用对子把他送出去。
我再高兴一点,可以勉为其难的和他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再哼两个小曲儿,然后用对子送他回去。他看得到,摸不到,靠近不了的心理,我每次都抓得很好,让他对我从有点兴趣,到忍不住靠近,再到一天不见,不说上一句话,聊聊诗词就全身不舒服的地步。
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准时报道,我那心理,别提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他跟老鸨说了好几次想帮我赎身,这是我知道的,有一次绿竹听到了他和老鸨的对话,还特意跟我说了。这丫头非常不想我离开这,离开了这,也就代表她的荷包很难鼓起来了。老鸨现在更是死抓着我不放,就算对方给再大的诱惑也不放手。
不过,我现在觉得,她很快就得放手了。因为南宫渣是谁?皇商!认识的官儿多了去了,老鸨虽然在这里有些关系,也斗不过他去。所以我等着,看他怎么把我干净的弄出去。他从不和我提帮我赎身的事,不知道想给我惊喜还是另有安排什么的,或许还有其他对我不太好的。
我不是那种会静静等待安排的人,于是我必须做两手准备。我觉得,我又要开始慢慢出去走走,而不是闷在这里了。做好决定后,我写好新的待用的诗词,便偷偷在怀里塞点银子,打算出去找个地方埋起来,我一天天慢慢运,总得给我运出去些的。
虽然我这方法笨,但我只对这方法有安全感。
我怀里揣着银子,稍微伪装一下,就带着绿竹下了画舫,老鸨虽然找了更多的人保护我,看着我,可这些人都是临时找来的,我要避着他们藏些东西并不困难。就算是绿竹,我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也无法知道。
街道上很热闹,熙熙攘攘,街道上现在多了很多年轻女孩,她们大多以面纱遮面,故做神秘,可偏偏却没人对她们的相貌产生任何兴趣。这是新的流行,自从有了那个美貌无双,才华绝艳,终日以面纱遮面的神秘水上花魁后,在外的年轻女人也学会了这一手,戴个面纱,遮住脸,增添了神秘度,又不让人看到自己的长相。
只是,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很容易被人抓去卖掉!所以,聪明点的人还是不要随便盲目模仿比较好,年轻女孩子该呆在闺房里就呆在闺房里,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这街上多了蒙面纱的女人后,对我来说也方便对了,同样是蒙面纱的,我穿的普通,头上也没戴多余的东西,就连绿竹的打扮也普通得很,我一般不随便抬头乱看,也就少了被人认出来的可能。只要不停留在一个地方过久,我很有自信不会被认出来。
除了一点,就是我身后跟的那两大块头,他们着实让我头疼!
街上的女人多归多,但大多是不怎么安分,喜欢抛头露面的,还有几个我眼尖的认出来,是某某楼,某某院里的姑娘。因为画舫生意过好,总会有羡慕妒忌恨的人来找点事。
我带着绿竹走在前面,不会完全甩掉后面两个大汉,也不会让他们太靠近,就造成了一种是他们哥两在严肃的压大街的美好误会,而我和绿竹只是两个走在前面的普通姑娘家。
因为我的名头越来越大,这个地方的文人骚客一日比一日多,都造成了一种让我非常汗颜的空前盛况。走个几步便能看到有人大声吟诗,再走个几步,又能看到几个书袋子手里拿着书卷争论不休,吵到后来竟然说出来要闹到芍药姑娘面前,让她去分个高下。
作为他们嘴里的芍药大神,我觉得压力很大。如果他们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他们大概不会幻灭,只会直接集体组团跳海。我默默从他们旁边走过去,一边感叹,科举也没见有这样的人卖力啊,果真是世风日下,我摇头晃脑的。
不同于我感叹的样子,绿竹看起来很兴奋,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存在的,她走起路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将腰杆挺得直直的……虽然我不懂她在骄傲什么,但我没打算去打断她。
有件事不得不说一下,虽然我脑袋上扣着芍药的名字,其实大家对绿竹的脸比对我熟悉,所以这一次,我让她和我一起做蒙面虾了。
绿竹大概是太兴奋了,走起路来有点小蹦跳,她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我身上,撞得我向前一晃,我揣在怀里那袋银子飞了出来。我眼睁睁的看着银子越过人群,掉落到一个蹲坐在地上的男人脚边,那男人脚边放着一块木牌,上书“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我想,我见鬼了才会用那么一大袋银子买个男人回去。所以,我用“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的眼神看着绿竹。然后,我仗着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打算去那个男人哪里把钱要回来。
我不是个好人,从来不是,我不够善良,从来就是!我气势汹汹的去了,然后看到那个男人抬起了头。这个男人我认识,就是上次跪地的那个。这次他没跪,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只比乞丐好一点,头发更乱了,像是好几个月没洗。
他旁边放着一个席子,席子里裹的大概是尸体。他眼睛里布满血丝,黑眼圈非常浓重,整个人看起来疲惫非常。
我眯了眯眼,别以为他一副可怜的样子我就心软了,弯下腰,我把钱袋拿起来,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到手里,钱袋就被另一直大手扯住了。我用冷漠无情的眼神看着那这只手的主人,只听见他说:“我跟你走。”
听到他的声音,我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脚踹在他脸上。
第○玖章
我看到了很多张震惊的脸,我几乎可以想象那些脸的主人已经在我身上贴上了“恶女”的标签,看他们的眼神和脸色就能看得出来。而且,想买地上那个男人的人也不止一个,而我这个不想买的也无奈的变成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个。
地上这个男人,除了脏乱差了一点外,身材结实,是个很好的做苦力人选,想买他的一共有三个人,不算我在内。一个是四十多岁的胖女人,数她看我的眼神最为凶残。另一个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从他那细小的意见里我能看出来,这是个小气的男人,还有一个是相对年轻一点的普通男人。
我现在的手还拖着钱袋半边,那男人即使被我踹了也还是没有放手。数钱,我手里的是最多的,看年轻我是最年轻的,数相貌我也是最好的,但是……他以为这么抓着不放我就会莫名其妙的买个男人回去吗?太天真了!
绿竹这个时候急忙的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姐……”
后面那两大汉因为被我吩咐过了不能泄露我的身份,在我让他们行动前,他们是不会轻易过来的。我看了男人几眼,从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男人手心。我宁愿破财小消灾,也不要买一个男人!
这锭银子已经够一个单身汉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也足够他安顿好父亲。这人长大人高马大的,处理了父亲的后事可以自己去找事做,我才不养小白脸。给了银子后,我带着绿竹甩头就走,半句话也没说。
我现在心情有点儿乱,那个男人没说话前我还没感觉,他说完那句话后,被强行塞到我脑海里的剧情就瞬间过了一遍,然后,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前面已经提到很多次了,女主角的设定是圣母小白花,有一次在她落难后见到一个同样邋遢落难的男人,当时女主角身上只有最后一个馒头了,她看这男人可怜,便把馒头给了男子,没过多久,女主就被男主之一带了回去。
当然,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在她被带回去的时候又和男主产生了某种虐心的误会,被男主逼得差点跳了悬崖。这时,被女主救过的男人出现了,他的台词只有一句:“跟我来!”
他救走了女主,再带着女主逃跑,为了保护女主,在和男主派来的人打斗的时候,摔下了悬崖,就此炮灰。接着,男主出现,误会冰释,男主和女主和好,HE!
这个男人的存在,简直就是悲剧中的悲剧,跑了一次没名字的没台词的龙套,第二次虽然有三个字的台词,但是瞬间就被炮灰了。我现在心情复杂,太特么复杂了,总之,为了不再次把一个无辜的龙套祸害死,我决定离得他远远的。
我带着绿竹逃难似的走了,自然不会知道我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想起我忘记说不买他的话。这个时候我已经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山头处。我把绿竹安排在离我有段距离的地方,让她隐约能看到我在这里,也看不真切我在做什么。
我从旁边拿了石头和树枝,我很蠢的开始挖坑,我估计要挖很深才能将银子藏得好,于是我挖得很卖力!
我挖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脖子被什么东西搔得痒痒的,我不耐烦的动了动脖子,一仰头,就看见一个男人倒挂在我面前的树上,那弄得我痒痒的东西是他的头发。我看着他,呆了一下……
“哥们,人吓人吓死人你听过没有?”
这个时候我发现了面前这张脸很熟悉,圆圆的,带着点雀斑,很普通却很有富气的一张脸。其实算起来,我还是认识这张脸的原主人的,因为他是南宫渣贴身带着的小厮,跑腿喊话帮主人泡妹妹必备的那类人。
倒立这种事,是本人绝对做不出来的,而且我对现在这个人的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到我想一脚踹过去,问问他敢不敢没次都这么神出鬼没的!
“媳妇儿……你的聪明头脑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这么说。
“……够胆你就说我蠢!”我的脸色瞬间狰狞,就见他翻了个身,从树上下来,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他用胖子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这让我觉得很诡异。因为原主人总是一张笑嘻嘻的脸,所以我不太适应他的面无表情。
“这次出来的匆忙了,脸没做好,看起来会有点僵硬,媳妇儿你就忍耐一下吧。”他说着,动了动自己的脸,我果然看见他的脸古怪的鼓了鼓,恐怖的样子可以去拍鬼片。
我换上了一种无奈的眼神:“哥们你知道什么叫挖墙角么?你现在干的事儿就是在挖你主人墙脚,不过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要实在是愧疚的话,可以为我去做小事两三件,我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他挑了挑眉毛,脸变得一边胖过头一边过瘦。
“……”我看着他走神了一下,没说话。
他问我:“你在想什么?我直觉告诉我不是好事。”
“……脸走型了哥们,整形手术风险太大了,我劝你稳定一张脸比较好。”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我的钱袋:“哥们,我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就交代在你手里了,你懂该怎么做的,我屋里还有两大箱子呢,我可不想学杜十娘捧着箱子跳江,要是太重了把我压沉怎么办。”
他伸手,把袋子接过去,疑惑的问我:“以前看你不想是喜欢钱的。”
我翻了个白眼:“钱谁不喜欢?再说了,有了我现在赚的这些我足够找一个好一点的村子过得很好了,找一个壮实的汉子,让他种点田什么的,我可以在家里绣花补贴,这样过下来的话,这些钱搞不好我一辈子都用不完。”
他大概没见过比我更胸无大志的人了,于是沉默了很久:“大概那些男人想破头也想不到,水上花魁的追求就是这个。”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他们呕血而死的。”
我给了他一个关我啥事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