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每天晚上都会熟读医书,一看就是很晚。没有他在旁边提醒,没有他一遍遍催促着她到床上去睡觉,她的身体迟早会受不了的。
天气热的时候,半夏嫌水冷得慢,喜欢喝凉水。他见一次就阻止一次,把她按在凳子上,替她将茶水弄凉。
他还记得她喝着温热的水时开心的样子,她笑着说,他比啥“冰箱”都好使。他不知道冰箱是什么,但是却知道,看到她高兴的样子,他也很高兴。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半夏喜欢睡懒觉,早上不喊她几遍她绝对起不来。慢慢的,他似乎抓住了她的脾性。给她留足了赖床的时间,通过口气的强弱变化,最终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
不过,事情还是有点失策。半夏赖床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叫她的回数也就越来越多。
她从不担心自己某天早上会睡过头,她说因为有他在,比啥“定时闹钟”还靠谱。闹钟会因为没有电池而停止工作,偶尔让她来个浑水摸鱼。而他呢,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情况。
刘东山越往下想,心里就越发的放不下心。
在这一刻,他最不放心的居然不是别的,而是李半夏——
143 这个家,还有我
143 这个家,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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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山紧紧握住李半夏的手,想要起身抱住她,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弹了。
“半夏,我的腿……”
“东山,你先别担心,你的腿……摔伤了,需要卧床修养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骨头愈合了,就好了。”
李半夏笑着让他放宽心,虽然她在笑着,刘东山还是看出了她神色里的躲闪。
“半夏,你有事瞒我?”刘东山回想着自己从悬崖上被人打下来的场景,浑身一颤,抱住自己的头直打哆嗦。
“东山,你怎么了?”李半夏紧张的问。
“半夏,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腿是不是没救了……”
刘东山的情绪出奇的平静,他毕竟是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了。他这一生,已经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即使是面对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度过,即使他此刻心乱如麻,他都没法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何况,能捡回一条命,算不错的了。他能这样安慰自己吗?
“东山,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相信我,会有办法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你早日站起来,好吗?”李半夏焦急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悲痛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从她的反应来看,刘东山很清楚他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心中一阵剧痛,漫天的压力和痛楚向他身上齐齐压下来,刘东山放在被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紧紧……
然而。看到李半夏脸上担忧的神情,刘东山慢慢松开了拳头,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
李半夏欣慰地笑了,隐隐中有热泪流下。她还以为,刘东山遭逢此次变故,一定无法忍受,会像其他相同经历的人一样——性格暴躁,大发脾气,对以后的生活失去信心、自暴自弃。
还好。他没有——
但是李半夏也不敢太放松,东山之所以现在这么平静,很可能是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腿伤有多么严重。如果他知道了。他会不会承受不住?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快些想出办法来,她和他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由着命运和他们开这样一个玩笑!
“东山,你能告诉我。你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李半夏知道提起他的伤心事对他很残忍,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她很想问一声为什么——明明是送一个醉酒的老人家回家,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
刘东山脑袋疼痛得厉害,白日那可怕的一幕又清晰地在眼前浮现——快如闪电的黑色巨人,漫无边际的荒山野外。无论他逃得多块,都逃不出那个大块头的手掌心。
掌风袭来,下一刻。他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跌到了山崖下——
临闭上眼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他挥舞着双拳示威的样子。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左腿疼痛得厉害,鲜血汩汩流淌。他躺在那里,感受着死亡与自己越来越近。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东山,别想了,头痛就不要想了,我不问了。”李半夏后悔了,她不该这么快就向他追问这件事。他脑袋受到创伤,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除了他的腿,接下来还得注意着他的脑震荡是否有加剧的迹象。
“不,半夏,我想告诉你,我想跟你说……”刘东山深吸一口气,“是野人!”
“野人?”
“没错,我把那位老人家送回家后,他留我在那里吃了饭,我吃完就离开了。可没走几步,后面有个长得异常高大,全身都被黑毛包裹的野人举着杈子向我追了过来。我拼命跑着,可是他跑得太快了,无论我跑得多么快,还是被他赶上了,最后被他打落崖下——”
李半夏摇着头,“野人,这太匪夷所思了。”
“是真的,半夏,我发誓我没有骗你。”如果真的有其他事瞒着她,那也是逼不得已,他答应过要为那人保守秘密,他必须得信守承诺。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对她说一句假话。
只是,刘东山的心底有许多的疑问。那个在黄壶嘴袭击他的人是谁,他为什么非要让他死呢?
刘东山心里也曾想过这件事是肖将所为,但是这说不通,他明明有机会杀了他的,关键时刻他留了他一条命。只是让他用他全部的亲人发誓,绝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第二个人知晓,他答应了。
肖将放他走了,还说以后他们会再次见面的,说得耐人寻味,他却无心多想。他不过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百姓,想过的都是一些平凡普通的生活,他不希望与他这样危险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尽管刘东山的心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为什么他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能在顷刻间取了他这个大老爷们的性命?他简直不敢想象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也不想去想,他只确定一点——
这个人绝对是他惹不起的,而他的事也绝对是他管不了的!
“我相信你。”李半夏阻住他即将出口的话,她相信他,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她都相信他不会骗她。
刘东山朝她看了一眼,目中充满着谢意。
谢谢她这么相信他!他知道,这件事若是放到别人那里,一定不相信他说的。就是刘东山自己,当时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被他打落悬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半夏,天快亮了,你睡一会儿吧~~”刘东山伸出手,让她躺了下来。
李半夏不安地动了动,想要起来,又被刘东山按下去了。
她太累了,这一天为了他的事她一定操碎了心,如今又陪在他的床边守了他一整晚,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哎呀东山,你让我起来,我不能睡在这。我睡觉喜欢踢人,你腿伤着呢,要是睡着了把你踢了咋办?我还是去跟甜甜挤一挤,你安心睡,我明早再过来~~”
“不要~~半夏,不要离开我,在这里陪着我~~”刘东山将李半夏的脑袋箍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好像一松手,李半夏就会从他身边飞走了一般。
“那你的腿……”
“没事,有你在,不会有事。”
“那你的腿还痛不痛?”
“不痛,你的止痛药很有效,已经好多了。”止痛药里还加入了适量的安神粉,刘东山刚才能睡得那么沉,也是因为有安神粉的缘故。
李半夏虽然还没想到办法根治刘东山的腿,但凭她对草药的熟知和了解,却可以让刘东山省去不少的苦痛。
明早醒来,她就开始想办法,一定会想到办法治好他的。李半夏在心底暗暗的发誓,她一定要让刘东山的腿恢复如初,绝不会让他下辈子都在床上生活!
李半夏没有再动,这个时候,刘东山不愿意离开她,她又何尝愿意离开他?
“你困吗,东山?”
“不困。”他已经睡了好久了,很清醒,根本就睡不着。
“我也不困。”乏到极致,反而就不想困了。
“那咱俩就这样躺会儿……”刘东山下巴在李半夏的脑袋上蹭了蹭,拉开被子,给她盖上。
惶恐和颓丧被他隐在眼底,消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刘东山忧心忡忡的眼睛注视着窗外的黑夜,不时低头看一眼趴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她嫁给他以来,他从没为她做过什么,如今只希望他能给她减轻点包袱和压力。他要让她看到他努力的生活,无需为他担心。即使他以后真的不能走路了,他还是希望在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事的时候,尽力为她去做——
她的肩膀太过稚嫩,她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他不想因为这些事过早的让她愁眉笼罩。
过去,娘常说一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如果遭此劫难,注定是他的命,他不会去怨谁,也不会想着去怪任何人。他只是担心,担心自己会成为他们的拖累,最终拖垮一家人——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爹娘的儿子,是半夏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爹,他们都还需要自己来照顾。他就这么倒下了,他们会怎么样,这个家又会怎么样?
还有西山,他腿伤了,这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他一人撑着,他撑得过来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这些年,有西山的帮助,他都撑得很辛苦,更遑论是他一个人?
刘东山闷在心头,心里烦乱不堪,却忍着没有发作。他几乎连一点过激的反应都没有,因为他一表现出来,她肯定会更加难过,也要为他担着更多的心。
李半夏还趴在他的怀中,正趴在他胸口的地方。他胸口的每一次跳动她都能感受得动,每一丝烦乱和折磨她也感同身受。
她忍着没有问——
渐渐的,困意席卷而来,李半夏的眼皮越来越重。刘东山也察觉到她要睡着了,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李半夏恍惚地动了动,在彻底进入梦乡之前,呢喃着道:“东山,你不要心烦,这个家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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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他对你,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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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三个孩子早早地就跑到他们爹这里,围在他的床前,问他身体可好些了。
当归没有去学堂,蹲在床边,盯着躺在床上的爹,小脸上满是沉默。
甜甜抓着他爹的胳膊,怎么劝她出去她都不出去,说要在这里陪着她爹。
刘灵芝还小,也不懂他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劲地要拉他爹起来,带他出去玩儿。马氏红着眼,将孩子抱出去了。
赵郎中也被刘申姜从药庐里请来了,这也是李半夏的意思。赵大哥行医多年,见多识广,或许有其他的办法也说不定。
“大哥,东山他怎么样?”赵郎中刚一起身,李半夏便上来问。
赵郎中叹息着摇摇头。
刘东山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腿已经摔断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走路。
这个事实虽然很难让人接受,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照实说。马氏当场大哭一声“我的儿——”,便昏死了过去。
刘西山望着刘东山的房门,泪眼红红。刘申姜也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走路都蹒跚了起来。
刘银杏哭得泣不成声,一边抱着马氏,一边抹着泪,都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三个孩子和东山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给他们。
事情既已成定局,马氏也渐渐认了命,只是东山和孩子那里还要瞒着。刘东山是她最爱的一个儿子。他就是她的命,哪怕她这把老骨头养他一辈子,她也不会让东山受什么苦!
瞒着刘东山,是怕这孩子知道真相后受不住。瞒着三个孩子,是因为他们还小,不想他们为他爹的事情难过。
李半夏听了赵郎中的诊断后一直没有出声,整个上午都坐在屋后的竹林里,落叶萧萧,看不出她的悲喜。
马氏虽然承受着伤痛,可看到儿媳妇这个样子。还是要前来安慰。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让她乱想。不管是为了东山,还是为了李半夏。该说的话她都还是要说。
说实话,半夏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在家的时候,就被继母苛待,自打她娘走后,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后来嫁给东山。本看着家里的条件慢慢好了,俩口子也过得越来越热乎的时候,东山却发生了这种事。真是命运弄人哪!
“半夏——”
李半夏回头,见是马氏,赶紧上来扶着她。“娘,你身子不太好。不宜出来吹风,还是进去休息吧~~”马氏悲痛儿子之事,昨儿个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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