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也熬成了老姑娘,也不好不是?”
“对对对,说起这个事我想起来了,那老张家上面不是还有两个儿子麽,这会儿咋还没抱上孙子呢?”马氏对老张家的情况也了解一点儿,这会儿正好摸摸王大娘的底,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跟她说实话。
马氏倒是个心思通透的,知道这媒人婆那张嘴是……哎!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懒蛤蟆能说成俊小伙,丑姑娘她也能夸成天仙。
别看她们俩嘴上姐姐妹子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可不能热乎一套,就把一颗心都掏给人家。到时候,被人家把闺女给骗去了还替人家数钱,就是肠子悔青了都没啥用——
一听马氏问起老张上面两个儿子,王大娘脸讪了讪,有些个紧张。看人家马大姐在看呢,强颜笑了笑,一个手帕丢过去,“嗨!马大姐,瞧你问的,人家儿子没事,就是这张家老大和老二经常在外面做工,俩夫妻都是聚少离多,这么个法,自然没工夫生娃。”
“不过你放心,这妙三说好了就呆在家里,做他的小买卖,不到外面做工。你家银杏嫁过去,保证不会让她守活寡,也不会冷落着她~~”
马氏脸上虽还在笑。眼里可是冷下来了。
人家都说这媒婆的话不能信,以前她还不信,现在可总算是见着了。还亏得她左一声马大姐右一声马大姐呢,嘴上热情,背地里弯弯绕的小心思还真是不少。
别看老张那一代,三个儿子俩闺女,人丁兴旺的。到了下一代可就完全变了个个儿。三个儿子一个到现在没娶媳妇,另外两个媳妇倒是娶了,也有好多个年头了,可到现在儿子丫头还没见着半边。
背地里传言着。这老张家莫不是上辈子做了啥亏心事,搞得子孙不旺,家业凋零。只不过。这种话传到人家耳里去了是会让人家挖你家坟山的,太缺德,说不得。但彼此心里都有数呢,就是这么想的,嘴上不说罢了。
马氏刚开始还没想起来。毕竟那老张家离大杨村还有一段不少的路呢。她又很少出远门的人,见过两次,也没多大的印象。
媒婆的话倒是提醒她了,也让她想起来了。这么一来,马氏就更不愿意答应了。
银杏是到了成家的年龄,可她又不老。不算是老姑娘。再说,喜欢她家姑娘的人也不少,没必要挑一家这样的。万一到时候真的灵验了,不是害了自家的闺女麽——
李半夏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也感觉到马氏态度的变化。不由感叹自己这个婆婆功力也还真是高深,竟然能在这个时候与媒人婆斗起心眼了。
王大娘是给人做媒的,看眼色那也是一流。马氏虽没明确表示,眼瞧着这神色就有点不大对劲。
眼看着一门亲事还没开始说就要黄了。王大娘也急了,撞撞马氏的胳膊道:“马大姐,你就跟我说说,你到底想给银杏挑个啥样的?我喊你姐,你喊我妹子,咱俩就是亲姐妹。今着咱俩不算说媒,就是平常说说话、拉拉家常。讲讲,啥样的小伙子,才能既和你闺女的意,又能入你这个未来丈母娘的眼?”
“王妹子这是说啥呢?我们夫妻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就这么一个亲闺女,我跟她爹也不想在婚姻大事上逼着她,最重要还是看她的意思。只要她看中的人对她好,家里日子也过得,不至于让她吃着太多苦,小伙子人也有一般般,我们俩老就没啥大意见。”
说着,马氏感叹道:“说起来,不怕王妹子你笑话。我家闺女脾气不太好,人又不勤快,嫁到了婆家难免会成为她婆婆的嘴架子。她又是半点受不得气的主儿,这婆婆一说,还不得顶回去?到时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也就巴望着,以后银杏能有个好婆婆,疼她的丈夫,我也就不愁了~~”
马氏这话有弦外之音,王大娘也是听出来了,人家这是婉转的拒绝他呢。谁都知道这老张的婆娘是他们村有名的泼妇,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人家都能骂上个几天,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捎上。有理的没理的,都不敢和她争。
刘银杏这么个脾气,嫁过去两人还不成仇人啊?
马氏这一想就全都想起来了,这妙三,彻底被马氏否决个干净,全身上下是没一点适合她家闺女的。
王大娘也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就把心思动到其他上面。做不成老张家的媒,能为刘家的姑娘做做媒也是好的。否则,今着可真就是白跑这一趟了。
“马大姐,你也甭急啊,我这儿除了老张家的,还有其他几个小伙子,也都是不错的人。他不成,我再给你介绍别的,妹子我别的不在行,这个不是我自夸,在这大杨村还真没有人能比我更在行的。你家银杏的亲事就放心地交到我手上,妹子我保证给她地地道道的做一回良缘!”
地地道道,这话说得可就漏了口风了。看来这位王大娘也知道,自己平日做的媒不地道啊。
马氏没怎么应和,由着她一人在那说的兴起。虽说她是媒婆吧,嘴里很难听到一句真话,可被瞒着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这自个儿闺女的终身大事,托到这种人手上,她这心里可不放心。
算了,这种事与其麻烦别人,还不如自己多看看。再不然就托几个靠得住的,帮着看看附近有没有啥合适的。
马氏心里已做出了决定,只是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哪,人家媒婆王大娘,可不乐意就这样回去的——
120 半夏发飙,当归赶人
眼看着马上就要吃晚饭了,王大娘还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马氏没心思留她在这里用晚饭,你说这要是亲事说得有门还好,一上来就净知道糊弄人,不拿扫帚将她赶出去就已经了不得了,还拿饭招待她?
照马氏心里的话说,她宁愿把饭喂猪,也不给她吃!
可这也不好直接赶人哪,马氏就有意无意地不太搭理她了。她说话也是回一句不回一句的,最后抵不过王大娘如珠泡的话头子,找了个借口到厨房帮刘银杏烧饭去了,留下李半夏在这陪着客人。
马氏一走,这王大娘所有的话可就全冲着李半夏一人说了。
“半夏,哎哟我说,你嫁给东山有一些日子了吧~~”王大娘边说边凑了过来,抓着李半夏的手,亲亲热热的,那赶情就跟自家的姑娘一样。
李半夏尝试着抽了抽手,可被她握得老紧了,你越动,反而还越得握紧。
李半夏没法,也只好让她这么握着。
“嗯,是有一些日子了,算起来有几个月了。”李半夏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希望马氏能早点回来。
“哎!东山真有福气,死了女人拖着三个娃,还能娶到你这样懂事能干的姑娘。我家的燕四,条件也不比东山差,到如今连个女人都没找着。”
这话讲得不好听就是,人家刘东山走了狗屎运了,捡着一个好老婆。她家儿子就是运气太背,才至于现在还是光杆司令一个。
说到燕四,李半夏倒是想起来了,曾听过这么号人。有一次喝醉了吐了一地,跑到村里山红家大闹。非得让山红跟他过日子。
山红和他结了娃娃亲,燕四刚开始看不上人家,逼着他娘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王大娘也嫌这闺女命相不好,鸡蛋里挑遍了骨头,非跟山红她爹把这门亲事退了不可。
燕四本想着退了山红这门亲事,定能娶到一个水灵的姑娘。结果马上就奔三的人了,别说老婆了,村里连个与他看对眼的姑娘都没有。
那燕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村里有名的懒鬼。再加上本人又邋里邋遢。长得也不咋滴,有那个姑娘愿意跟他?
年纪大了,老婆没有。就别说抱孙子了。王大娘东打听,西打听,方圆几十里的姑娘都跑遍了,也找不着一个愿意嫁到他们家去的。后来实在无法,也不挑着捡着了。又跑回去找人家山红。
其实人家山红长得也不差,虽说不怎的好看,但总的来说还算过得去。小姑娘很勤劳,被燕四强行退婚后,她一家可算是成了村里的笑柄了。后来无奈,嫁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屠夫。本以为这日子没啥过的,没想到婚后夫妻俩人相处也还算平静。
那屠夫是个老实人,老来得妻。还挺宝贝。又心疼山红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对她也极为体贴。再加上山红前两年又给人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更是宝贝得不行。
这个燕四,搞的倒好,这个时候跑到人家对山红拉拉扯扯的。屠夫焉能放过他?当场就把他从屋里给丢出来了,就差拿他那杀猪刀给他几刀了。
这事在村里传开了。王大娘和燕四不但不难为情,还到处说是山红勾搭燕四的。他们嚷得再汹汹,也没几个人相信。毕竟燕四也就那样,在那哪,长了眼睛的都不会往他那倒贴。
赵郎中与李半夏说起这事时,也大骂燕四这小子太浑。好好的大小伙子,正事不干,天天整出这点破事,丢不丢人!
李半夏初到这儿,对许多人事还不怎么清楚。要不是王大娘一再说叨燕四,她还真不清楚燕四就是王大娘的儿子。
怪不得赵郎中最后念叨着,燕四他娘做了一辈子的媒婆,良缘孽缘做了一堆,怎奈她自个儿的儿子到三十了还是光棍一个。
这么一来,李半夏就很确定了。
李半夏看过去,王大娘还在津津乐道她家儿子怎么怎么好,拿他与刘东山比了一堆。
“半夏,大娘跟你讲,我家燕四那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他懂事、听话、很孝顺,对我这个做娘的很关心,我做媒回去还给我倒茶捶背呢。就上回,到别人家吃酒,还把抓回来的糖果留给我这个做娘的吃。虽然我牙不好,糖果还给他了,可孩子的这份心意还是好的,是不?”
“你家东山说得不好听,就是粗鲁汉子一个,不解风情,不懂体贴女人。早出晚归,还拉拔着三个孩子,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真的不晓得你看上他那点,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又是帮他带孩子,又是出去拼命赚钱。”
“半夏啊,婶是为你好,才不得不提醒你。这女人哪,要多为自己打算。你既然嫁过来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凡事要多长个心意,能快活就快活一点,别傻头傻脑的折腾。”
“你要是嫁的人是我家的燕四,过的日子比现在也不晓得要好多少。大娘比你婆婆那人,也开通一点,也晓得疼儿媳妇,哪舍得你这么辛苦?”
“你傻,还有那个山红,更傻!我家燕四那里比不上她家那个糟老头子,居然让她男人把我儿子从屋里丢出来,死丫头,没教养!哪天她家老头子一个撒手归西,留她孤儿寡母的,看她还耍什么横!”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李半夏脸上已清楚地流露出了不耐和隐忍之色,偏偏这位妇人此刻变成了一个瞎子,好眼力神一点没发挥作用。
王大娘骂了一通之后,一声叹息,又拍拍李半夏的手用一种很惋惜的口吻道:“多好的闺女啊,大娘我是打心眼里欢喜,你说你咋就把给东山了?东山他命格不好,克妻。你和他过日子要小点心,不能去的地方甭去,别稀里糊涂就被他给克死了——”
轰隆一声,李半夏终于忍不住,甩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李半夏转过头,有点怒气汹汹地瞪着她,朗声道:“第一,王大娘,东山很好,也很会体贴人,嫁给他我一点都不后悔。第二,我也不担心他会克死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什么克妻!最后,与什么人过日子,过得好不好都是我自个儿的事,还不劳王大娘你费心。”话甩完,就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真是一个嘴碎的婆子!
人生是她的,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过日子是她的自由,你一个外人在那置喙什么?再说了,她和刘东山是夫妻,是一家人,而她呢,不过是一个外人。当着她的面说她丈夫怎么怎么不好,她是不是脑子抽了?
要不是李半夏实在不喜欢说人短处,她还真想当着她的面把她儿子的德行给说出来。不过一码归一码,燕四也没招他,还是别往他身上扯了。
最可恶的是,这个王大娘,明明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还以为全天下就她儿子最好。可以说,她儿子变成今天这么不受村里姑娘待见的样子,与她这个做母亲的教育有很大关系。
刘东山是拖家带口的,但她一过来就已经是她新过门的媳妇了,她能怎么办?这个年代可还没有“休夫”这个赶潮流之举,别说休夫了,你就是随口提提,也够给你上村规了。
刘东山又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懒汉,还不至于让她嫌弃到那种地步。相反,他很顾家,很爱孩子,也很有责任心。和这样的男人在一块,她安心,也放心。
她对生活没那么大追求,安定惯了,这里的生活她也逐渐适应,也越来越喜欢。现在的她,没生过其他的心思。
盛怒的李半夏,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侧房门后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望着李半夏甩上的